苏穆把火折子重新掩到袖间, 快走了几步把林简从水边带出来,又朝着青衣美人那边示意。
“傻了?怎么不喊人?”
“二叔。”
林简缩着脖子喊了, 末了又觉得声音并不怎么太像, 这般心里揪着,于是傻傻笑了。
美人倒没笑, 还是用之前的眼神看他,林简给看得发毛,只觉得几乎被钉在了原地。
“二叔巡夜吗?”
苏穆倒没有多大的无措,伸手去帮人提灯, 下一刻却被对方微微错开。
“只是例常巡夜,没想到抓了两个偷鱼贼。”
美人正是苏家家主苏重峰的幼弟苏重林,时年三十岁。一张脸与苏父有三分相似,却削去了大半的棱角。
清隽、柔和,又宛若天成。
他提青灯,着青衣,两片唇也薄薄的。林简缩着脖子盯了一会儿,争辩的话真是半点都说不出来。
天晓得, 三位夫子中, 他最怕的,当属这位了。
“二叔又没有人赃并获,如何能说我们是偷鱼了?”
“最多……也只能算个未遂吧……”
林简见苏穆没有一丝慌乱, 自己也渐渐平复许多,他接过这一句,苏重林倒是笑了。
他本生得好看,浅笑也舒服得很,直到再开口,那丝笑意也没有敛回去。
“二叔可从来不曾记得,澄泓你也有来这里偷鱼的时候。倒是阿简那小子,几乎隔三差五地盯着这里。”
这是试探吧?试探吧?林简下意识朝着苏穆望过一眼,几乎瞬间便想要低头避避,但是好歹忍住了,保持了正常的平视。
“娘亲也总说阿简胡闹,等哪日回府,我一定会在她那儿只会一声。”
林简说过这句便打算拔腿就走,苏穆伸手把人拉回来,在他额上轻轻敲了一记。
“错了。”
额上隐隐一痛,林简是生生忍住才没有跳脚的,这时他听到淡淡的两个字,不免愣神,再转头一看,发现苏重林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把笑意给收了回去,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林恬自持稳重,姐姐又待她严苛,如何会喊得这么亲热。”
每一个音林简都听得,但是连成一句话了,他却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等他反应过来,便发现青灯的光渐渐变暗,苏重林已经走远了。
“澄泓哥,怎么办?”
林简拽着人的袖子拉长了音,又急得跳脚。
“怎么办怎么办,苏先生他必定是认出我的身份了!一定是因为我被吓了一跳给弄得紧张起来,这才露出马脚。”
“苏先生他在几年前便已经来了书院,我在这里也是学生的身份,竟忘了他和娘亲是一同长大的,也是舅舅。他虽然和旁人都不甚亲近,但是对于娘亲和阿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林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连脸色都变得白了几分,“怎么办,澄泓哥,他现在知道了我们的事,万一告诉家里的话,咱俩岂不是都要完。”
苏穆看着人跳脚,末了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借着月光,每一丝表情都看得分明,这人欠扁的嘴脸尤其生动!林简看了一眼,气得举起右拳直冲过去,苏穆却伸掌一接,给牢牢地接住了。
“阿简真的不想知道解决办法吗?”
“不想!”林简咬紧了牙关。
“哦。”苏穆倒是没继续威逼利诱,直接拉着他往前走。
一步。
两步。
第三步时,林简生生停在原地。
“好吧,我这是在替阿姐亲你!”
说罢这句,林简飞快啄了一口,亲了哪里不知道,他只听到了对方的闷笑声。
这个恶劣的人,以后一定会让他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就!
然而腹议归腹议,林简还是强迫自己站稳了,又道,“好了,现在可以说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了吧。”
“不知道。”
苏穆答了三个字,连眸子也染了笑意。
“你!”林简只觉得脸刷地一下便红了,奈何他的手还被对方抓着,丝毫没有反击的余地。
“二叔他就连侄子大婚都找了理由没有回去,可见家里的事情,他本就懒得管。”
“当初他没跟着父亲一样入仕,而是选择留在书院,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再者现在近十年的时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伴着书过来的,性子自然更为冷清些。比如今天的事,也只是点到为止。”
苏穆见在逗下去林简肯定要恼了,便把这些话说给他听。
林简摸摸鼻子,也禁不住点头,“对对对,这件事情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俩现在估计都在祠堂跪着了。”
然而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和解,等出了后院,林简又继续生起之前的气来,一直到回了清晖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苏重林对此事到底如何解决暂且另说……关键是苏穆这人当真是太恶劣了。
好在苏穆一回来便不知拎着一包什么东西出去了,林简坐在床上生了半天的闷气,又拿了帕子抹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唇上的那股热气慢慢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