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9节
货郎朝百灵看了过来,激动地说道:“有有有。我这里什么都有。”
货郎挑着担子快步走到了百灵身前,然后放下了货担,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从里面抽出了好几个抽屉,“姑娘瞧瞧,我这里各种颜色的绣花线都有,姑娘尽管挑……”
“我看看……”百灵俯身凑了过去,压低声音对货郎道,“最近府里管得严,不太方便出来。”她从袖口掏出一张折叠的字条塞给了货郎。
跟着,百灵从货箱的抽屉里随意地挑起了一簇绣花线,“这紫色的绣花线颜色不错,我正好想绣紫藤花……”
百灵挑了四五种绣花线,给了银子,就走了。
货郎收拾好东西后,又挑起了担子,他没再继续往前,而是调转了方向,慢慢悠悠地原路返回了。
货郎从梅竹街右拐到嘉和街,到下一个分岔路口时,左拐到了天欣街。
下一刻,货郎收住了脚步,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几步外,四个着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卫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不对!
货郎心中警铃大作,赶忙要调头,却见后方的嘉和街的一条巷子里,也窜出了四个锦衣卫,拦住了货郎的退路。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锦衣卫笑眯眯地对货郎说道:“罗大卫,跟我们走一趟吧。”
货郎犹如置身冰窖,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是什么时候被锦衣卫盯上的?!
既然他被盯上了,那是不是代表与他同行的人也……
犹如货郎所猜测的,天欣街尾的一个小宅子此刻已经被一行锦衣卫密不透风地包围了,前后大门都被堵上了。
宅子正门口,除了两个守门的锦衣卫外,还站在一个身形高大、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目肃然地看着宅子里,里面喧喧嚷嚷,几个锦衣卫还在院子里的角角落落搜查着,不时传来一些碰撞声、吆喝声……
很快,一个长脸的锦衣卫快步从宅子里走出,对着那个中年男子抱拳禀道:“黎百户,人都拿下了,一共五人。”
黎百户点了下头,神色稍缓。根据他这边的消息,这宅子里除了那个叫罗大卫的货郎外,确实是还有五个人。
长脸的锦衣卫继续禀道:“不过,方才他们试图自尽,死了一个,其他四人都活捉了。”
他们盯着这宅子已经好几天了,也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按捺着没动,直到刚刚才得了令,时机终于到了。
方才他们一动手,宅子里的人就发现了,意识到锦衣卫人多势众后,他们立刻要咬破牙齿里的毒囊自尽,但是锦衣卫都没日没夜的盯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去死!
锦衣卫当下就卸了他们的下巴,制服了其中四人,死的那个也是因为恰好被其中一人挡住,所以才慢了一步。
说话间,里面的搜查也没停下,似要掘地三尺般。
黎百户挥了下手,吩咐道:“把活人和死人都带回去。”
“是,百户。”长脸的锦衣卫抱拳应下,又进了宅子里。
紧接着,一个黑膛脸的锦衣卫从天欣街的另一头朝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青色锦袍的矮胖男子。
那矮胖男子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浑身哆哆嗦嗦。
黑膛脸的锦衣卫给黎百户行了礼,介绍身后的男子道:“黎百户,这是这间宅子的房东。”
黎百户淡淡地扫视了房东一眼,房东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似的。
他惶恐地对着黎百户解释道:“这位大人,这里是客商街,来租借房子的都是往来客商,小人也是看过路引,确定没问题才租的宅子。”
“大人明鉴,小人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小人可是良民啊!”
房东对着黎百户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心里暗骂罗大卫,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惹上锦衣卫了呢!他待会儿回家得用柚子叶好好洗洗,去去晦气才行!
“你可曾看到这宅子里的人和别人有过什么往来?”黎百户随口问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房东生怕黎百户不信,连连摇头。
这边,锦衣卫抄家的动静惹来了整条街的注目,街上的铺子、屋子全都闭上了大门,路上的行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近躲在巷子里不敢乱动。
避归避,但是他们的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地往黎百户他们那边张望着,探头探脑。
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衣妇人躲在人群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宅子口。
当看到宅子里的人一个个被锦衣卫押出来时,蓝衣妇人瞳孔猛缩,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他们根本还什么也来不及做,怎么会暴露了呢!
周围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她,七嘴八舌地聊着天:
“我听说这宅子里住的是几个小客商吗?怎么就惹上锦衣卫了呢?”
“谁知道啊,这锦衣卫办事总有他的道理。”
“这次也不知道又会牵连多少人进去……”
“……”
蓝衣妇人慢慢地在人群中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把自己隐藏于巷子里的人群中。
这时,一辆青篷马车出现在空荡荡的天欣街上,朝着街尾的宅子方向驶来。
黎百户皱了皱眉,他们锦衣卫办差谁敢不避着点。
门口的一个锦衣卫立刻上前了两步,打算拦下马车,赶车的马夫看到前面有人,连忙缓下了马速,也因此惊动了马车里的人,马车一侧的窗帘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挑开,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黎百户本来只是随便地瞟一眼而已,这一瞟,他惊呆了。
这不是……那位小祖宗吗?!
“大鱼回来!”黎百户连忙把那个拦马车的锦衣卫叫了回来。
那锦衣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就让开了,任由端木绯所在的马车在宅子前驶过。
端木绯朝宅子口的锦衣卫以及囚车扫了一眼,一下子明白了。看来藏在许家的那个探子应该找到了。
马车里的慕炎也凑过来顺着端木绯的目光看去,唇角勾了勾。
马车很快驶离了天欣街,端木绯也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几乎都被肖天占据了。
再过两天,肖天就要率军出发前往晋州了。
端木绯心里依依不舍,感觉她才找回弟弟,弟弟就又要离开了……
端木绯心绪纷乱,当马车停稳时,端木绯才意识到宣国公府到了。
端木绯定了定神,这才下了马车,与慕炎一起去了正院。
“阿炎,你可来了。”楚太夫人看到慕炎时,犹如看到了救星般,拉他到身边坐下,“你帮我看看,可还有什么遗漏没?”
她把手里的一张单子递给了慕炎,“我还是第一次准备这些,就怕不周全。”
这张单子上列的物品自然是给肖天准备的。
楚家是书香门第,楚家两百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以武将的身份出征。
端木绯对这个有经验,伸长脖子凑过去看那张单子,“我看看。”
“除了外伤、风寒、腹泻之类的常用药以外,还可以再备些驱虫蛇的香囊。”
“防水的鹿皮短靴可以多备几双,还有鹿皮手套。”
“楚太夫人,您备护心镜了吗?”
“……”
端木绯头头是道地给楚太夫人出主意。
楚太夫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绯姐儿,你说的是,还是你细心。”
她一会儿吩咐大丫鬟赶紧去准备这些东西,一会儿又转头再问端木绯:“绯姐儿,你再仔细看看,还有什么缺漏的。”
一老一小凑在一起,又把那份单子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不知不觉中,慕炎就被她们挤到了一旁。
“噗嗤。”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肖天忍俊不禁地笑了。
“炎大哥,这边坐。”肖天吊儿郎当地对着慕炎招了手,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这枣子甜得很,你试试。”
相比楚家二老的严阵以待,肖天惬意得很,仿佛他过几天离京不是上战场,只是出京游历似的。
慕炎在肖天指的那把圈椅上坐下了,从果盘上捡了颗鲜枣吃,随口道:“小天,你下午跟我去西山大营住上两天,后天一早直接从那边出发吧。”
慕炎没有压低声音,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自然也听到了,齐齐地朝二人看来。
“……”楚太夫人眼里的不舍更浓了。
楚老太爷比楚太夫人想得更多。
他明白这是慕炎的一片好意,要是肖天出征当天才露面,直接带兵启程,麾下的那些将领们和士兵们对一个默默无闻的陌生人恐怕不会有什么认同感。
现在有慕炎亲自带着肖天提前去军营,接下来又跟士兵们同吃同住两天,会让肖天更容易融入军中。
肖天耸耸肩,爽快地应下了:“好啊。”他一向随遇而安,往年走镖时哪里都能睡,连马背上他也照睡不误。
慕炎一口一个鲜枣,又道:“小天,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会儿过去西山大营后,你也和他们比划比划。”
肖天也在吃鲜枣,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眸子里闪闪发亮,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他自从来京城后,一直被拘着养伤,这一个多月来,感觉全身骨头都快变懒了,他早就想活动一下筋骨了。
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楚老太爷这些天来一直有些忐忑的心突然就安定了。
慕炎考虑得十分周到,军营里以军功、武力定高下,对于肖天这个空降的总兵,用拳头打上几次,让将士们看到他的实力,才能更快地得到他们的认同。
慕炎挑了挑眉,故意问道:“小天,你有信心吧?”
肖天对于慕炎的质疑浑不在意,笑眯眯地说道:“你自己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肖天以未及弱冠的年龄做了泰初寨的寨主,他所遭受过的质疑与挑衅数不胜数,比起来,慕炎的段数根本就不痛不痒。
他要是这么容易被激,次次都回应别人的挑衅,那就算不气死,也会活活累死!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慕炎朗声笑了,拍了拍肖天的肩。
楚老太爷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军中有不少**子都喜挑衅、算计新人。面对这种挑衅时,要是肖天暴跳如雷,反而会中计。很好,这孩子有这豁达的心胸就好,他在军营中应该能站稳脚跟。
想着,楚老太爷的目光从肖天移向了慕炎,在心中感慨地叹道:阿炎为了小天,委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他不仅破格重用了小天,又在满朝文武的反对中,替小天挡下了不少麻烦。
阿炎实在想得太周全了,他就像是亲手一步步带着小天要融进这入到军营里一样。
楚老太爷莫名地想到了四个字――
长兄如父。
他感觉慕炎像是把肖天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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