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是浩浩荡荡的秋慈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秋瑞策马一路前行,终于看见了最前面的龙撵。
“父皇...父皇...”秋瑞使劲儿抽了身下宝马两鞭子,跑的快些,再快些,就要到了。
“瑞儿?”玉宗隐约听见秋瑞的声音,连忙回头。
“父皇...”秋瑞挥挥手,他已经看见玉宗转过了身。
“瑞儿。”玉宗道,“瑞儿...”
“儿子想您了...父皇。”
“回去吧,”玉宗说,“瑞儿回去吧,不必担心为父。”
秋瑞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大军前面的龙撵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直到这号称百万的雄狮也再也看不见一个身影,方才落寞的驾了马回宫。
他从三年前与父亲大吵一架以来,这还是头次相见,却只能夹在百万军中,匆匆一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玉宗亲征,太子监国,秋慈虽然一片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该过的日子却也得接着往下过。
晏景依然带着柳留仙住在小竹轩内,秋瑞却已入住东宫。
自打玉宗亲征以来,一年之内,西南捷报频频,秋瑞总算是舒了口气。只盼着父亲能早些班师回朝,他好继续无忧无虑的混在师父身边,可他却忽略了自己在经历这许多事情之后,心境早已与当年不同。
玉宗十八年末,西南传来战报,秋慈军大败,国主亲上战场,腿部受了箭伤。秋瑞心头一紧,这场仗已经打了快一年,之前传回来的都是打了胜仗的消息,本还以为战事很快便会结束,没想到此时竟然败了一场。
玉宗十九年,西南战事持续,周边小国也纷纷望风而动蠢蠢不安,只怕秋慈大军稍显败事,便会挥军北上。
西北内乱还未完全解决,若不是白怽压着,恐怕早已被猃狁乘机而入。
与此同时,陕塬郡大旱,自打开春以来滴雨未下,百姓一片怨声载道。湖水小河早已干涸,地里的庄稼也尽皆旱死,整个八百里秦川,土地都皴裂成了一块块的龟纹。
关中地区颗粒无收。
江南水量也比往年少了许多,整个秋慈的百姓都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中。
秋瑞看完最后一张奏折,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繁华盛世的表象终于是掩盖不了这腐朽不堪的内里了吗?父皇,你何时才能回来,我到底要怎么办?
秋瑞换了便服从宫里出来,身边只跟了小六子和莲汐两人。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在这皇城的大街上散步了啊,秋瑞想想,上次上街的时候是在何时?貌似已经是四年以前了吧,那时候还没跟师父出皇城,整日里完成了课业便四处游荡,没有西南战乱,没有陕塬大旱,没有西北动荡,也没有朝廷里一群阳奉阴违的官。那时候,真好。有师父,有父皇母后,后来还有了莲汐和留仙公子,这些他珍视的人。
“上次我们在皇城里逛是何时了?”秋瑞不由自主便问了出来。
莲汐侧着脑袋想了想,样子有些娇憨。“四年前吧,那天是七夕,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成亲,我们还逛了街上的花集。”
“四年了啊。”秋瑞感叹。
就是那日他们遇见了白怽,秋瑞皱眉,往后的日子便越来越偏离原先的轨道。虽然这些恐怕迟早会来,可他终究还是认定了白怽是事端的开头。
“瑞儿哥哥最近都很不高兴吗?”莲汐拉拉他,却并未向往常一样得到些许回应。
“没有,”过了好一阵子,秋瑞才揉揉她头发,“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
明明就很不高兴的样子,莲汐小声嘟囔,以前笑容明媚的瑞儿哥哥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
“莲汐还想吃糖糕吗?”秋瑞问,他记得以前莲汐最是喜欢吃东街王记的炸糖糕,而留仙公子就喜欢吃荷花酥。
“嗯,”莲汐点点头,“不如再买些荷花酥吧,我们一会儿去小竹轩看看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
“好。”秋瑞笑笑,每次见到师父和留仙公子的时候,他都有一种仿若又回到过去的错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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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咱秋慈国现在已经全乱了套。”
刚走到东街街口,秋瑞就听见周围的百姓在三三两两的议论。他就近寻了个茶摊坐下,想听听这些事在百姓中间又是被如何议论的。
“谁说不是呢?”一人道,“皇帝陛下可是都御驾亲征了。”
“是啊,”另一人脸露担忧,“可是陛下御驾亲征都去了一年多了,怎的还没平了西南动乱?”
“不好打吧,”先前那人说,“我先前听说西南人都擅长用蛊毒,那玩意儿可厉害了。”
秋瑞想想自己以前貌似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禁挑起嘴角笑了笑。
“蛊毒啊...”一个粗壮汉子闻言打了个哆嗦,“那玩意儿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