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曙为难地皱了下眉,“外面很危险,不要出去啦。”
她是知道的,在这个诡异的雨夜,除了暴雨,还有可能出现的鬼怪。
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下个雨有啥危险的,又没啥变态杀人犯。”
刚说完,电视里的主持人表情严肃地说:“今日火莲寺中发生特大案件,□□仍在窜逃,请大家待在家中,不要随意出去走动。”
这下,本来跃跃欲试想冒着雨赶回家的几个人也偃旗息鼓,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超市的服务员帮大家搬出座椅,拿出一些零食饮料,间接还卖出去不少小零食。
赵小曙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阴雨,地面上似乎已经有积水,超市霓虹灯光倒映在黑暗的水里。她忧愁地叹了口气,吐出的白汽扑在冰凉玻璃窗上,让窗户蒙上层朦胧的雾气。
黄芽芽拿一瓶饮料,走到她身边,把饮料递给她,“电视里缪局说啦,我们乖乖待在这里听指挥就好了,别太担心。”
赵小曙:“我只是很担心老师。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帮上忙。”
黄芽芽凝视外面晦暗的天幕,认真说:“我们慢慢学术法,努力变强,总有一天能帮得上忙的。哎,那边的姐姐怎么没有打伞在水里走?我们把她接上来吧!”
赵小曙只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马上牵住黄芽芽,“别出声。”
但是在水中飘动的白衣女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半分钟后,她的脸贴到二楼窗户上。惨白的面孔紧紧贴着玻璃,灰色毫无生命特质的眼珠子冷漠地注视着超市里,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下来往下不停滴水。
黄芽芽脸色也变得煞白,惊恐地盯着窗外的东西。
赵小曙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人群坐在电视机旁,有的人在分享小零食,有的人围着聊天,还有的刷手机或者和亲人视频。身后就是熙攘的人群,而一窗之隔,是恐怖诡异的厉鬼。
她抿了下唇,拿出一张符纸,贴在窗户上,然后拉上窗帘,遮住那张腐烂浮肿的面容。
黄芽芽:“小曙,我们该怎么办?”
赵小曙守在窗户边,双手插兜,唇绷成一条直线,圆圆的娃娃脸凝着寒霜。她握紧口袋里藏着的符咒,说:“你通知群里的人,今天晚上会很不太平,有恶鬼到处飘荡,我守在窗口这里,如果外面的东西想进来……”
黄芽芽想到可能发生的场景,身体微微颤抖,“要是进来,怎、怎么办?”
赵小曙面无表情地说:“干掉她。”
黄芽芽:“哎?”
赵小曙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可是这样的话……我驱魔少女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黄芽芽:“……”
突然觉得,外面的女鬼也没那么可怕了呢!
赵小曙攥紧掌中的符咒,心中想:“希望能够顺利解决掉这件事,老师,一定要平安啊!”
————
秦奚丹站在大桥上,俯瞰漩涡丛生的河流。河流仿佛一位躺在地上的巨人,而现在,巨人的身上长满了漩涡一样的脓包。
治安车的灯光在前方闪烁,帮助他们来封锁掉这一路段。原来车水马龙的大桥,现在没有一辆车经过,钢筋水泥的人类造物如长龙潜伏在疾风骤雨之中,隐忍等待天明。
现在是那群邪修又丧心病狂地进行一场黑暗祭祀仪式,加剧了神祇的失控,如果不进行阻拦,会造成神堕日提前到来,河水水位暴涨,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一道浮肿的身影飘过她的身边,她默念驱邪咒,金光闪过,把鬼影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自从黑暗祭祀完成,这些鬼就跟不要钱一样,一个又一个蹦了出来,到处在飘荡,根本抓不完,可以想象,这些到处飘荡的鬼魂,会给市民们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希望他们听官方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吧。
这之后会造成怎么大的风波,会有什么样的舆论,该是官方头疼的事情。
秦奚丹看着一个又一个从河里飘出来的鬼魂,扶了下额,施法把它们驱逐。
这条河里淹死过太多的人,在绝户王和窟中子勾结时,就把平民往河里赶,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被淹死在水中,化作难以瞑目的冤魂。阴气在水中凝聚,牵动水流旋转,变成一个个漩涡留在江面上。
她的工作是留在桥上查探情况,在这里等了一会后,感觉到什么,微微偏过头。
风雨狂虐,河流湍急,一道佝偻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桥梁两岸都有治安车在守着,按理这段路上不应该再有行人。
等来者再走近一些,秦奚丹看见鼓满冷风的黄袍,以及黄袍上大片的血渍,袖袍下,是一双长满老年斑的手,枯瘦的手腕戴着一串缺了大半的菩提木珠串。她的目光往上,落在来者的面孔上,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具,攥了攥手里的钢笔。
这是那次黑暗集会中的首领,他们唤他为一号。
她还记得一号那时的样子,虽然戴着面具,但很明显是个中年人。可现在……五十年寿命,小狐仙的皮……
嘶哑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如同一架老旧的门拖长声响嘎吱摇晃:“小姐,我跟你说过,地火明夷,光明受损,宜韬光养晦,不宜出头,你怎么就不听呢?”
秦奚丹瞪大眼睛,“是你!”
话没说完,她把手中钢珠一掷,跳到隐世之镜中,就在她身影消失的刹那,她原来站着的地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压垮。
秦奚丹借着飞跃的钢珠,跳到大桥的另外一边,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一号还在大桥中心,背对着她。
或许可以上去拿钢笔戳死他?
秦奚丹想了想,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冲到大桥边缘,直接跳下了大桥,跳向滔滔的江水。
再见吧您!
秦奚丹拿出海妖的雕像,回头望了眼。那黄袍的身影却没有过来追她,而是缓缓坐下,盘坐在地上。
深黑瘦长的指甲拨开血染的黄袍,拿出一方木鱼。
他垂下头,如虔诚的苦行僧,敲响木鱼,低低念道:“虚菩提……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
低低的念经声穿透风雨,传入秦奚丹的耳中。秦奚丹有些茫然,她不是跳到水中了吗?怎么还能听见这么清晰的念经声。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风雨交加的大桥上。
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身着黄袍的人跪坐在风雨中,专心地敲着木鱼,低念佛偈,如果不是他面上的沌神面具,此刻他看上去像个无比虔诚的老僧。
“如是如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若以色见我……不可见神明。”
木鱼声噔噔,仿佛敲在她的心上,她的心脏也跟着鼓动。秦奚丹想借隐世之镜遁走,用尽所有力气,也没能动一下手臂。
听到木鱼声,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精神一下子松弛下来,身体像被温暖的阳光浸泡,慵懒而放松。她清楚地知道,应该想尽快逃离,从口袋拿出钢珠或者钢笔反击,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如同被线牵引,慢慢抬起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感受空气一点一点变得稀薄。
一个个古老的符文从邪修的嘴里蹦出,化作金光围绕在秦奚丹周围。她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无力地挣扎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变成绛红一片,最后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倒在泥泞的雨水里。
念经声停了下来,一号扯了下嘴角,冷漠地看着前方执火人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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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冰冷的雨滴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好看的杏眼半睁着,瞳孔黯淡无光。
一号见过很多死人, 眼前倒在暴雨里的年轻女人, 在他眼里和路边一根枯草一枚落叶没有区别。他收起木鱼,缓缓走到女人的尸体面前,伸手去捡摔在地上的徽章。
执火人的徽章依旧在发着鲜红的光,如同雨夜里一盏不灭的烛火。
指尖触碰到执火人徽章, 被烫得微微一颤, 他冷哼一声, 强行握住徽章。在他合拢掌心的瞬间, 徽章上光芒瞬间变得炽烈, 仿佛变成一团火,腾腾烧了起来, 包裹住男人瘦长的手指。
手被火焰烧成焦黑碳化,嘎吱一声, 掉在了地上, 摔成碎片, 那枚烫到起火的徽章依旧静静躺在地上, 散发着暗红的荧光。
他的断手出没有血流出,反而再长出一截肉芽, 肉芽很快生长,长成一根新的手臂。只是这截手臂没有五指,手指的位置,肉块分开,变成五根蠕动的触手。
触手再次向徽章伸去, 就快碰到徽章时, 一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 五指死死镶嵌进触手新生的肉芽里。
一号顺着惨白手臂望过去。
伏在地上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动了起来,女人漂亮的杏眼被尖锐的镜片取代,镜片镶嵌进肉里,殷红血泪顺着苍白脸颊滴落。她的身体如一团柔软的棉絮,慢慢往上飘,雪白脖颈上很明显一道青紫勒痕,头颅无力地垂在一旁。
这一幕诡异又阴森,短短几秒,她就从人变成一个凄厉可怖的吊颈女鬼。
女鬼双手指甲暴涨,扯住一号的手臂,嗤地一声,就把他的手臂再次撕扯下来。
一号冷笑,“第二态吗?”
他本来不以为意,在对上女鬼双目的镜片时,不由自主地恍惚一瞬。等反应过来,那双冰凉的手已经抵到他的脖颈。
他丢出一颗菩提珠,珠子上发出金光,挡住可怖的女鬼。吊颈女鬼被珠子击得如风筝一样,往后面飘了几米,依旧歪着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手温热的血。他迅速坐下来,拿出木鱼,闭上双目不去看那双诡异的眼睛,迅速敲响木鱼,大声念诵经文,古老的语言从他嘴里蹦出,如同一张光幕,挡在了他的身前。
女鬼的身体飘忽,几秒后,就飘到他的面前。经文仿佛泥牛入海,对她毫无作用。
男人再次丢出一颗菩提珠,菩提珠漫开金光,就快要击飞女鬼的瞬间,菩提珠和金光突然消失不见。
他震惊地抬起头,女鬼已经飘到自己的面前。来不及想太多,他握住珠串,又丢出一颗又一颗菩提珠。
这次他看清楚了,在菩提珠快要接近女鬼面门的时候,忽然被她的视线触及,倒映在双目的镜片里,然后就从现实中消失了踪影。
或者说,是飞入她的眼睛中。
被她双眼镜片照入的东西,都会被诡异的力量拉离现实,进入镜中的世界。
女鬼伸出冰冷的手,抚住他脸上的面具,锋锐指甲像薄薄刀片,轻轻一划,就把面具连带着血肉割掉一半。她嘴角往上翘,慢慢俯下身,眸中的镜片里倒映出男人鲜血淋漓的面孔。
一号指甲暴涨,猛地往上伸,扣住女鬼的眼睛,想把那两片镜片抠出。他低声道:“隐世之镜原来是被你炼化了,没想到执火人也这么龌龊,干出偷人东西的勾当。”
秦奚丹:……那不是你们先主动用镜子挑事吗?况且,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嘛。
她很想骂两句,可惜变成第二态后,自己没有办法开口,一张嘴,鲜红的舌头就掉了出来,跟狰狞女鬼没什么区别。
她死死扣住男人的面孔,想把沌神面具连带他的脑袋一起拔下来。变成第二态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力量更大、速度更快,更加地强大,而且,对这个世界的联系也更深了。
男人断臂处再次长出血肉蠕动的巨大触手,而另外一只完整的手臂,迅速变长,老猿般枯瘦黑黄的指甲抓向吊颈女鬼的眼睛。
指甲尖划过镜片,发出一声金石相击的脆响。
秦奚丹只觉眼睛一阵剧痛,情不自禁松开手,似乎有温热液体从眼里流了出来。
男人的手掌也同样被镜片割得鲜血淋漓,他嘻嘻笑出来,望着眼前的女鬼。女鬼的面孔依旧阴森,血液从镜片淌下,被雨水稀释成淡红,在惨白的面上交错,越发可怖凄艳。
他盘坐在地上,被扯掉的面具黏着血肉,半挂在脸上,露出一半血肉模糊的面上,长出密密麻麻的嘴唇。男人的每一寸肌肤,都长出一张张嘴巴,这些嘴唇同时开口,颂念神偈:“虚菩提……虚菩提……虚菩提……”
滚热的金光从他身上发出,手腕的菩提珠飞至半空,环绕在女鬼的周围。十二颗菩提珠逐渐向内合拢,女鬼似乎被困在其中,费力地挣扎着,却冲不破菩提与经文拢成的屏障。她像陷入蛛网的飞蛾,簌簌颤动翅膀,几次之后,终于力竭重新倒了下来。
她的身体费力起伏了两下,最后重新被巨力按在冰冷的雨水里,头垂下来,身体伏在地上,浓密如云的黑发浸透了雨水,被地面的水流冲得散开,微微拂动。
而她身前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穿着黄袍的邪修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变成了个血肉狰狞的怪物。他的身体皮肤上裂开一个又一个口子,口子里长满白齿软舌。他抬起触手,手臂碰到女人,把她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