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提起惨这个字――前妻跟了自己的死对头,以后还要合作做项目,俩人在公司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宫徵羽这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哎……”石阳长叹一声,看着打开的电梯门喃喃自语道,“不婚保平安啊,我哥生前也是个体面人来着,怎么就混成今天这样了。”
宫徵羽现在的处境的确有点棘手。
其实要是他可以控制好自己还稍微好一些,关键就在于他控制不住自己。
中午下班时间他就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桌子上一堆资料还有新品的创作在等着他,但他一点心思都没有。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上次还是刚认识文乔的时候。
那时他故意不点破文乔认错了人,让她后知后觉发现,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也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故意和她产生瓜葛。
他也的确是得偿所愿了,但这瓜葛其实也没那么容易产生,多少还是需要男方主动一点。
那时他也像现在一样,无心工作,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色的影子。
可现在的情况到底还是和那时有些不同,那时他眼前满是机会,可现在呢?
什么都没有。
他面前是一条绝路,是他自己把这一切推上绝路的,他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抛开心中拉扯的情绪来看,文乔走出失婚的情伤,重归职场,越来也越靠近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她了,他该高兴才对。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其实根本不至于此。
并且……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最初的文乔的确最吸引他,身上充满了那个令他着迷的味道。
但最初的文乔,也并不爱他。
傍晚时分,文乔收拾东西下班,今天是上班第一天,她主要在熟悉环境,陆觉非没给她安排具体工作,但她也不敢懈怠,不算忙碌的时候一直在脑子里构思新的设计图。
下班的时候电梯里人不少,她站在最里面,眼睛看着角落,心里还在思索她的设计。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她也没注意到谁走了进来。
只是电梯里忽然就安静了不少,身边的人动了动,好像在给谁让位置。
文乔下意识跟着其他人挪了一下,漫不经心抬眼去看,看见了那人深蓝色的西装外套。
白衬衣,深蓝色西装,同色系的纯色亮面领带,这样的打扮换在普通男人身上,那就是典型的房产经纪人或者保险代理人,可在宫徵羽身上,就是最典雅得体的装扮。
他是真的英俊极了,从电梯壁倒映的画面中就能看到电梯里很多人都在偷瞄他。他站得笔直,身高优势让他鹤立鸡群,他双臂自然下垂,除了右手握着的车钥匙外,什么东西都没带。
他的位置很靠近文乔,她就在他左手边,她收回望着电梯壁的眼睛,因为她注意到宫徵羽追随着她的视线而来,她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也在偷看她。
都三个多月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再靠得如此近,没想到竟是因为乘坐同一部电梯。
文乔觉得呼吸有些凝滞,她扬起下巴缓和了一下,身边的男人好像这时才发现了她,斯文却锐利的眼睛朝她望过来,她注意到他戴上了眼镜。
其实宫徵羽并不怎么近视,只是稍微有一点度数,大部分时间他都不戴眼镜,但每次他戴眼镜,总能把文乔迷得七荤八素。
文乔特别喜欢他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模样,那种禁欲到极致几乎有些偏执色气的模样,真的把她吃得死死的。
他现在就是那副模样。
文乔立刻低下了头,避开他直接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从电梯顶端的灯变成了男人垂在身侧的左手。他戴着昂贵的金属表,表盘下是他细白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可真是太好看了,哪怕是手上暴露的青筋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性感味道。
电梯每隔几层停一次,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往后站,很快就靠到了电梯壁上,而她身边的男人也配合地往后挪着步伐,认识他的人都客客气气打招呼道谢,他态度凉薄的回应,好像并没注意到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她身上。
文乔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他再往后靠的话,她的鼻子都要贴在他脊背上了,这个距离太危险了,让文乔不得不伸手去推他。
这次推可不像上次把他推出电梯那样用力,只是撑着手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宫徵羽感觉到后背上贴着那只带着温度的手,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嘀――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松松领带的时候,电梯终于到达了一楼,文乔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挤在人群中着急地跑出了电梯。宫徵羽要去的是地下停车场,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追出去。
他微微颦眉,无谓地转过头去看着电梯壁倒映的自己,在文乔离开之后,他好像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嗅觉,开始注意到电梯里的各种味道。
也不知道谁吃了咖喱,电梯里最冲的就是那个味道,哪怕大部分人都在一楼下了电梯,电梯里现在还算空旷通风也不能扫去那个令人烦恼的味道。
咖喱中综合了好几种辛香料,其中最主要的气味成分是小茴香籽,在香水调配当中,只要在加入了小茴香籽元素的香水中加入一点麝香,那种滋味……难以言喻。
麝香有着动物中最原始的煽情气味,配合上小茴香籽的气息,就是最简单也最极致的催情香水。电梯停在地下二层,宫徵羽慢慢走出电梯,终于还是松了松领带。
他有点不对劲,他将这些归结于自己的上述联想,不想也不能承认是因为文乔。
他甚至不能去细想,往常看见电梯里人太多都会耐心等待下一部,尽可能避开和人共乘的他,是怎么克服了多种味道的混合,挤在人群中走进电梯的。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看见了她在里面罢了。
文乔坐地铁回家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
她满脑子都是宫徵羽的模样,他的背影,他的侧脸,他的手表,他的手腕,他白皙的手上的青筋,一切的一切,混杂着他身上那股清冷淡雅的香气,都让她无法定下心来。
她回了家,翻开本子,握着笔,想修改一下之前勉强合格的设计,可只要一下笔,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宫徵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满脑子都在想那个抛弃了自己对不起自己的渣男,但下笔却如有神助,握着笔的感觉就好像在轻抚他手臂上君子又强势的肌肉。她浑身战栗了一下,匆忙放下笔时,视线落在修改过后的设计图上,明明是女性旗袍设计,明明和一个男人无关,明明她走神了,不太认真,可这张设计图,在这种情形的修改之下,变得近乎完美了。
文乔突然觉得很茫然。
第一次有人指出她如今的设计问题所在,是宫徵羽。
而第一次有人影响到她,让她找回了当年的手感,修改出了令自己满意的设计,那个人,依然是他。
一个已经是她前夫的男人。
这算什么?
她放下笔,自嘲地笑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夜晚,文乔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却在梦里也被那个难以割舍的男人折磨。
她梦里的宫徵羽完美极了,无论相貌还是那个轻淡却温柔的微笑都特别符合她心中的那个他,让她看得错不开眼,内心蠢蠢欲动。
她看见他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长腿随意搭在椅子边,在电梯里看见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解着衬衣纽扣。
文乔能感知到自己在做梦,因为这幅画面太假了,男人周身弥散着淡淡的薄雾,在梦里的她情不自禁冲过去的时候,薄雾变浓,然后倏地散开,什么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那个男人冷清低沉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句话。
“你身上再也没有我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文乔惊醒了。
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喘息着,抬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平复心情后她跳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看,天还黑着。
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孤独感,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寂静,除了路灯外她得不到任何回应,那种近乎窒息的空虚感让她脑子开始发昏。
疲惫感侵袭了身体,文乔失魂落魄地放下窗帘回到了床上。拉起薄被盖在身上,她盯着一处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还会梦到他,为什么还会在梦里扑向他。她问了自己好几遍都得不到一个答案,那个时候她就明白,在情绪崩溃这件事上,她大概永远找不到答案。
以前她以为最开始被抛弃的时候,被离婚的时候,是她最痛苦的时刻。可现在她才发觉过来,选择进入jr也许不单单是在恶心宫徵羽,更是在折磨她自己。最可怕最难熬的时候不是开始,而是后来。后来她终于深刻意识到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年的那个人,自以为可以结伴度过一生的那个人,他是真的彻底离开了她的生活。在人海茫茫中,他们再也没有了说话的身份,除了做陌生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他彻底离开了她的生活,她再也不能一睁眼就看见他,再也不能询问他一些自己不明白的小事,或和他一起谈论时下的流行,聊一聊对热门电影的看法。
她甚至连想都不能想他,还要竭尽所能放弃他。
他现在还没和别人在一起,这是对文乔莫大的仁慈了。如果他那么快就有了新欢,那么作为旧爱的她,怕是只会更加意难平。
她知道自己要学着真正放下,她告诉自己这个时期也会过去的,她熬过了最开始,也能熬过这段后来。等这一切都熬过去,她就能百毒不侵,无所不能了。
文乔在深夜里为自己立誓,却没料到很快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次日她去上班的时候,陆觉非让她去一位秦设计师负责的分部拿他们上次和香水部合作的策划案,用来做他们策划案的参考。
文乔用最专业的姿态踏入那位那秦设计师负责的分部,并在她的助理带领下去拿那份需要的策划案。
事情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是正常的,文乔心里很踏实,没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发生在那位秦设计师回来的时候。
“秦总监。”正在找策划案的助理看见上司回来了,立刻停下动作打招呼。
文乔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也准备好好和对方打招呼,毕竟那是和陆觉非同级别的设计师。
可当她看清那位秦设计师的脸,问候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秦予柔也一样。
看到自己的地盘出现陌生身影她并不意外,助理打招呼她本可以点头示意就离开,但对上文乔看过来的视线,秦予柔职业性的微笑出现了裂缝。
“好久不见了。”许久,是秦予柔先打破了沉默,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文乔,笑容怪异道,“你好像挂着jr的工作牌……你到这里来工作了?”
文乔舒展眉峰,用最平静的态度面对眼前人:“是的。”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姿态,大大方方道,“好久不见了,予柔。”
她们是真的好久不见了。
除了林荫之外,文乔还曾经有个好朋友,那人就是秦予柔。
她们在大学时住一间宿舍,整个大一期间都是形影不离的铁三角,直到后来文乔和秦予柔翻了脸。
翻脸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秦予柔翻了文乔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一次。
她们住同一个宿舍,借用彼此的东西其实不算什么,如果是正常开口,文乔也不会在意,还会主动给她。但她私下里偷偷翻动,文乔最开始发现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她,也没太在意,是到了后面被翻得次数多了,忍无可忍才抓了秦予柔现行。
那次她们爆发了很大的矛盾,秦予柔好像忍无可忍一样细数着文乔对她的不尊重,听得文乔一愣一愣的。她那时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大敌意,秦予柔提到的那些事在她看来也都是很正常的事。
比如有次秦予柔用了她的面霜,觉得很好很喜欢,文乔就把那瓶面霜送给她了,她是好意,觉得她喜欢,自己也还有备用的,那就送给她好了,她跟林荫之间也常常这样。
可这件事却被秦予柔拿来斥责她,说她看不起她,只是被她用了一点面霜都觉得被侮辱,干脆不要了直接丢给她,也不知道是在施舍谁。
文乔那个时候就明白了,三观不同,在事情的看法上就永远不会相同。
她和秦予柔不适合做朋友,那时不适合,现在也不适合。
文乔在心里想清楚了这些,便从秦予柔的助理手中拿了策划案离开了。
秦予柔看着她背影许久,压低声音问自己的助理:“她到陆觉非手下工作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助理小声道:“昨天的事情,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据说陆设计师招她进来一起负责新项目,就是那个中国风高级定制成衣的项目。”
秦予柔当然知道那个项目,本来她想争取和陆觉非的部门一起负责那个项目的,但陆觉非严词拒绝了,坚持要自己来做,还得到了高层的支持,她也只能作罢了。
他竟然把文乔弄进了公司……想到文乔在学校里的表现,秦予柔有些心慌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要说秦予柔最恨文乔什么,先不说她们日常相处中的事情,只说学习上,文乔就好像她的克星一样,她永远压她一头,她喜欢的教授最喜欢文乔,她敬爱的学长也更愿意和文乔一起做课题,就连一个宿舍的好朋友林荫,在她和文乔爆发矛盾后也选择站在文乔那边。
她整个大学期间的灰暗时光都和文乔脱不开关系,本以为毕业工作之后就可以彻底远离那个魔咒一样的存在,谁想到在这里,在这一天,她竟然再次出现了。
她不是结婚了吗?不是结婚之后就不工作了吗?
秦予柔抄起手机开始联络以前的同学,想问明白文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得到的消息就是――文乔的丈夫去世了,所以她重新出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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