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屿扬起头,冷冷地看着镜中躲藏在晏庭影子中的影鬼,笑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陡然暗了下去,呈现出了一种比黑夜还要深邃的色泽,黑得不似常人。更令影鬼恐惧的是,那双黑瞳周围渐渐开始泛出微微的红,像是被鲜血晕染的红色,令路屿整个人看起来不祥极了。
就像是躯干里藏着尸鬼的可爱玩偶,终于退去了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露出其中尖锐和噬骨的内里。
晏庭诧异地看了路屿一眼,然后伸手握住了路屿的手:“宝宝,没必要这样的。”
“我要杀了它,”路屿冰凉的毫无感情的眼眸缓缓看向影鬼,数秒之后,他依稀记起自己的爱人不喜欢这双眼睛,又挪开了目光,“敢伤你的东西,我定将它挫骨扬灰。”
晏庭知道劝什么都没用了,从影鬼向他掷出尖刀的那一刻起,路屿便抛弃掉了一直在强调和暗示自己的人类的身份,摆脱掉了那些束缚在他身上的条条框框,然后继承了从父亲那里得到的馈赠。
金色的神光在他身后缓缓绽开,昭示着他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身份。
这时的路屿,再也不会被所谓的镜面束缚。他伸出手,缓缓地探入镜面之中,然后生生从晏庭的影子里将影鬼扯了出来。
自晦暗之地诞生的妖灵,在接触到他手上圣光的瞬间,便开始灼烧。
只是这一次,路屿带给影鬼的灼烧不再是之前留有余地的触感,它是真的烧起来了,神光带来的灼烧,连灵魂都能烧掉。
影鬼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镜内空间,却被镜子阻挡,晏庭站在镜子前,看着它无声地哀嚎,而听得见它哭喊的路屿,脸上甚至带着闲适的微笑。
路屿就那么冷眼看着影鬼被彻底燃烧殆尽,这一次,真的一丁点儿都没剩下来。这个在路屿手底下造成了两起命案的罪魁祸首,终于伏诛了。
看着影鬼被烧成灰,路屿脸上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神情,他眯着眼睛挥了挥手,将家中不慎沾染到影鬼阴气的物件一块儿烧,只是这温柔明亮的火焰似乎只灼烧物件上沾染的阴气,丝毫不祸及路屿精心挑选的家具。
待一切燃烧殆尽,所有的阴晦和污浊最终退去,路屿的脸上仍挂着与慈悲的神明截然不同的冷漠表情,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颈,看向晏庭:“做个人真的好麻烦呀。”
“宝宝,你答应过我的。”晏庭苦笑。
“我知道。”路屿摊了摊手,眼底的深邃缓缓退去,又露出了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瞳,脸上挂上了生动的表情,甚至朝晏庭吐了吐舌头。
晏庭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快步上前,拥抱住了自己的爱人,紧紧地,就好像是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庆幸的三件事,莫过于久别重逢、大难不死、失而复得。
路屿拍了拍晏庭的肩:“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不是怕影鬼掷向自己的尖刀,而是害怕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害怕那个被他一点点灌注人类情感的路屿,被神光重置。
没错,路屿方才的模样,晏庭并不陌生,应该说,这才是他们相遇时路屿真实的模样。
那是两人还在大学时代的事情了。
第25章025
严格算起来,这是路屿第二次在晏庭面前露出那副姿态,但带给晏庭的冲击远比晏庭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晚上路屿收拾了影鬼,两人一同睡下之后,晏庭竟然梦到了多年之前,他和路屿在校园里初识的那段时光。
现在想想,他们的相识相爱,其实充斥着很多机缘巧合、鬼使神差和突发奇想。
就比如说,晏庭机缘巧合之下,代替出车祸需要住院休养的学长,作为辅导员去带一个新入学的班级,而路屿恰巧在这个班里。
原本学长求上门来的时候,晏庭是不大想答应的。研一这一年,按照他的规划,他需要开始逐步接触家里的事业和人脉,不像本科时期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待在学校里。
可耐不住发出请求的人是他唯一的直系学长。负责带晏庭研究生的那位教授资历很深,挑选学生的眼光也很高,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接连好几届都没带学生。上一届只有一个独苗学长,这一届也只有一个晏庭,之前学长对晏庭帮助颇多,晏庭也不好直接拂他的面子。
他一犹豫,学长立马乘胜追击,把晏庭喊到自己病床前。纵使晏庭各方权衡过应该婉拒这事,也耐不住他唯一的学长绑着绷带,吊着腿,有上气没下气地躺在医院病床上苦苦哀求:“小学弟,这个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学长就求你这么一次,你帮我带一段时间,等我好了,我立马过去接手!”
学校的辅导员待遇很好,有工资拿不说,各种评选也占优,做得好还有机会留校任教。晏庭学长天赋非常好,但家庭条件确实有些困难,每个月就指着辅导员这点工资过活。现在新学期刚刚开始,如果他不能按时上岗,学校里有的是人可以顶替他的位置,但这也意味着这一个学期,他都拿不到工资了。
也不是不能换个别的兼职,只是工作量那么轻,工资待遇又那么高的工作,眼下也就只有辅导员了,况且学长还是一门心思想要留校任职的,自然不可能放任机会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
与学长同级的同学似乎都比较忙,加上符合辅导员条件的人也着实不多,左思右想,最合适的只有晏庭这样不算很忙,家境优裕明摆着不会在学校里发展的人,所以他只好厚着脸皮求上他这个号称高岭之花的小学弟。
晏庭有些无奈,可学长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实在是拒绝不了,只能叹一口气,接下这不算省心的活:“那好吧,我先替你上一段时间。”
“学弟!你真好!”学长如愿以偿,险些忘记自己还在装虚弱,蹦起来就想给晏庭一个拥抱,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想起了人设,又瘫了回去。
“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晏庭又问。
“医生说得一两个月,你放心,只要我一好,我马上去替你,一天都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