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数数一边心想:二狗之前曾经提起过,人间机场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执行官们理解现状而幻化出的一个景象。那么现实当中所谓的“轮回转生”,是不是就是此时此刻他正在经历的这场颠簸?
等到颠簸结束之后,他是不是就已经转生成了一台烤面包机,或是一朵葬身花。
然后,他又会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一名偷渡者,与身为执行官的齐征南在噩梦里重逢,在相见不相识的情况下再打上久违的一架?
啊,那可真是讽刺啊。
不知不觉忘记了自己数到了哪里,宋隐努力咧嘴露出了一个苦笑——如果现在的他还拥有嘴巴的话。
忽然间,就像是滚筒洗衣机被人拔掉了插头,带动宋隐不断颠簸旋转的力量消失了。
而他则在惯性的作用下被甩了出去,在半空中飞出一道无助的抛物线,然后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坚硬粗糙的地面上。
下一秒钟,他就品尝到了剧烈得让他嗷嗷尖叫的可怕疼痛。
这种感觉,可能就和光着身体在80目的砂纸上打滚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上,宋隐觉得自己是翻滚在了一片布满砂砾、却没有半颗杂草的荒漠里——或许是月球或者火星的表面。
无论如何,当身体逐渐停止滚动的时候,他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至少现在的他还能够看得见东西。
他发现自己果然躺在一片乍看之下一望无际的荒漠里。时间依旧是深夜,但天空却早已不再是医院副本的一片黑红。
他看见了一轮硕大的、金黄色的圆月。
没有西瓜地,也没有大海……他并没有穿越到鲁迅笔下的杭州湾海边。
“游……乐园?”
逐渐聚焦的视线很快证实了他的判断——就在那轮金黄圆月的下方,那条标志性的赌船依旧灯火辉煌,像是《海的女儿》中王子的大船,上演着永不结束的欢歌笑语。
而此时此刻的宋隐,则俨然就是一条搁浅在岸边的人鱼,浑身上下都布满了磨砺出的深浅伤口,四肢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附近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没有人烟。宋隐也无法确定如果自己就这样躺在地上,要过多久、又会被什么样的人发现。
但是很快,他就为自己定下了第一个目标:爬到赌船附近去。
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他还一丝不挂的前提下。每一次的贴地爬行都是对他敏感部位的一次无情打磨。
对于身体完整性的担忧最终战胜了求生欲望,只爬出了半米的宋隐不得不停顿下来,考虑起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大声呼救。
但这个念头很快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在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的前提下,宋隐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排荧绿色的亮点。它们成双成对,距离地面却只有不到半米的高度。
……是野兽!
尽管没有任何的经验和依据,可宋隐就是能够肯定,此刻正在朝他围拢过来的,是五六匹饥肠辘辘的鬣狗。
传说这种群体性动物最擅长从肛门处掏出猎物的内脏。而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被游乐园方豢养,来对付那些付不出赌资而妄想潜逃的赌徒们。
宋隐觉得自己的下半身真有了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意思”,他随手抓起一把石子儿,奋力地投掷出去。
“滚开!”
但这显然吓不倒阴险狡诈的鬣狗。兽群似乎嗅出了他的孤立无援,更进一步地收缩着包围圈,宋隐甚至能够闻见它们身上的阵阵恶臭。
太“棒”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如果不是动弹不得,宋隐简直想要跳起来,为自己买张彩票。
好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笔直的光束,远远地从赌船那边投射过来。
宋隐很快就通过声音辨别出了光线的源头——那是一台马力全开的重型摩托,载着一身皮衣,身材健美的骑手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而比摩托车更快的还有一阵凌厉的强风,贴地横扫而来,轻轻松松就将那些四脚的小畜生卷到了天上去。
狡猾的鬣狗们很快作了鸟兽散,只留下倒霉催的宋隐一个人,在滚滚沙尘之中激烈地咳嗽,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而当那位缺心眼的摩托骑手最终稳稳停下的时候。所看见的宋隐也就和沾了黄豆面的驴打滚没什么区别了。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齐征南,从背包里扯出了一张保温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