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什么?”
“怕你这段感情得不到回应,你还记得沁雪离开前对你的说的话吗?”严文卉知道她的心结,只是没想到打开这个心结,真的需要另一个人走进心底。
自从舒沁雪去世后,只有严文卉和覃羽知道,每年到她忌日那个月,严文钦每天都会噩梦连连,甚至在忌日当天会生病发烧。就像一个魔障一样,无法跨越,每次醒来她都一身冷汗,眼角挂着眼泪。
“记得,沁雪说的话,我怎会不记得....”
严文钦眼眸透出一丝悲伤,比起从前,现在多了一份淡然和洒脱,多久了,她不敢回忆五年前舒沁雪离开的那一幕。那段记忆被她封锁,如今她却敢,拿着一把钥匙,亲手打开它。
(回忆部分)
“文钦,沁雪不行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悲恸急切的声音,严文钦挂完电话,面色凝重地对助手小唐交代道,“所有案子交接给吴法官,没任何事不要联系我!”说完匆匆而去。
车行一半堵在了半路,一眼望不到头,她慌忙从车上下来,徒步向前跑去。
坚持住,一定要等我!她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明明只有三公里,严文钦却像跑了大半个地球,那么远。哪怕是烈日当头,也照不亮她心中此刻的阴霾,也没有什么能够压制她此刻的慌乱与恐惧。
她气喘吁吁的赶到重症病房,几位主治医师已经正在合力抢救,病人的呼吸已经近乎衰竭,上了呼吸机尚能维持那微弱的气息。
“沁雪....”严文钦双腿微微颤抖,分不清是三公里快跑引起,还是害怕所致,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脚上却像灌了铅一样重。
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上前,像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每跨出一步都那么艰难。重症病房里面躺着她最爱的人舒沁雪。病房外她父母已经临近崩溃,其妹于贝也泣不成声。
舒沁雪不过才二十四,刚当检察官一年,却已是淋巴癌晚期,手术后一直在重症病房观察,原本说情况已好转,被转至普通病房。因手头案子堆积,严文钦便先回去处理了些急迫之事,却没想到她病情突然恶化,已濒临死亡。
“文钦姐....”于贝看到她,心中稍稍踏实了些,无论何时,只有她在,总能让人定心。
“文钦...”舒母红着眼眶,双眼浮肿,神经早已处于衰弱边缘,她每天以泪洗面,担忧着女儿。
“没事的,阿姨,没事的。”严文钦搂住她的肩膀,不断地宽慰她,她自己却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她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口,紧张快要迸出,可她却不能崩溃,也不可以垮掉。
抢救了半个小时,几位主治医师从病房中出来,只从他们绝望的目光中就能看到结局,严文钦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听医生宣布结果,便冲了进去。
病房上,舒沁雪骨瘦如柴,经过几次化疗头发也已掉光,她身体到处都插着管子,口中含着呼吸机。她面色惨白,却努力与病魔争斗着,也在用最后的力气跟身体作出反抗。她好似能够感觉到严文钦的靠近,她太熟悉这个气息了,那是她最爱之人的特有的味道,有一种心电感应般,她知道严文钦来了。
“沁雪~”严文钦颤抖着双手,抚上她瘦弱白皙的脸庞,那凸出的颧骨和额骨,已经丝毫感觉不出这是一个活人应有的触感。
可即使如此,在她眼中,舒沁雪是世上最美丽大方的女孩。她爱她,她便能胜过这世上万丈光芒。
舒沁雪清晰地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呼唤,即便她那么无力,感到灵魂即将脱离这具令她痛苦的身体,却还是再看一眼严文钦。
“文钦....”她指尖微微翘起,严文钦忙拉将她手抬起放在自己脸边,“我在,我在。”微凉的掌心触痛了她的心。
她唇角僵硬的抽动,试图让别人看起来她在笑,沁雪说过最爱看她笑的样子,她一笑起来,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舒沁雪想要开口说话,呼吸机的管子却阻碍了她,医生走了进来,无奈的摇摇头,示意护士将呼吸机撤走。两位老人已经半瘫在墙边,于贝也不敢上前,舒沁雪如今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崩溃。
“沁雪,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严文钦微微起身,将耳朵贴在她嘴边,她气息微弱,想要说的话太多,可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口。严文钦只能感到耳边那凌乱地的喘息,像是最后的挣扎。
忽然舒沁雪身体开始抽搐,呼吸之间的时间开始拉长,身体也愈发地不受控制,一旁的心电图机器响起了警报。她很痛苦,她还没有对文钦说出最后的言语,她提着最后一口气不愿意放弃。
“不要...一直...一个人...”她嘴唇微颤,身体因用力说话产生抖动和抽搐。
严文钦听到这句话,泪水顷刻间便充斥着了眼眶,她努力不让泪流下,不想让舒沁雪看到她的伤心,走的不安。
她只是用力的点头,只是点头,哽咽的说不出话。
“姐姐……”于贝泪如雨下,哀痛地扶着舒母,无力地看着临终前的舒沁雪。
严文钦,平静隐忍着哀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慢慢停止,每一口呼吸都是疼,每吞咽一次口水,都像往喉间插入一把匕首。她抿着嘴唇,舒沁雪用尽最后力气握着她的手,眸中含水,瞳孔渐渐散大。
“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叔叔阿姨还有贝儿,也会...”严文钦艰难地说着,顿了顿,才继续,“也会重新开始,不会一直一个人。”严文钦目光含水,因强忍悲恸而导致脖颈间青筋微露,全身也有了痛感。
可舒沁雪还在挣扎,严文钦忍痛轻吻她的额头,微热的唇落在舒沁雪额间,她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我会好好吃饭,不会经常犯胃病,不接太多案子,不让自己累着……”严文钦用尽了世上所有的柔情,也未能留住她,她只觉得舒沁雪的手失去了力气,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虑,呼吸慢慢停止,机器发出了一阵长鸣。
可严文钦依然没有停止在她耳边呢喃,她只是怜爱地抚摸舒沁雪的脸庞,“我会随身带糖,不让自己总是低血糖,我会少加班,不让自己偏头痛,我会……”哽咽间,她将舒沁雪双手缓缓放在身边,医生在一旁宣布了死亡时间。
她跌跌撞撞走出病房,口中依然在喃喃自语,“我答应你,不会孤独一生,不会永远一个人,不会……不会……”她双腿一软,跌在回廊间,泪珠如水一般倾泻,“我不会……因为思念你……而……而终身不找……不会……”
她倚靠在墙角,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灼热在脸上,那么疼。她轻咬嘴唇,指甲掐进了肉里,渴望用丝丝的痛感来让她抵消心中的悲恸,怎奈无用。严文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脑海中尽是舒沁雪曾经的一颦一笑,她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她心底最深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