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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白杨少年 明开夜合 6340 2024-06-30 07:10

  沈渔早知道今天一定场面隆重, 真到现场, 发现还是远超想象。

  酒店一整个宴会厅都给包圆了, 花团锦簇的场景, 外公在门口迎宾,穿着一身新做的,黑底朱纹的唐装,也是新理的头发,虽满头花白,却精神矍铄, 不见有一点老态。

  沈渔一露面,外公便将她两手都握住,仔仔细细地打量,笑说,小鱼儿今天这一身可标致得很。

  旁边有宾客笑应:“吃了您的生辰酒,下一回,咱们再来吃您外孙女儿的喜酒!”

  一句话逗得外公喜笑颜开。

  叶文琴和秦正松、齐竟宁也都到了。

  叶文琴招手叫沈渔过去,“怎么来这么晚,你赶紧的,我跟老秦要去招待客人,你在这儿招待一下小齐。”

  齐竟宁今天齐整的一套西装,那面料和剪裁一看便价格不菲,即便如此,也说不上是衣衬人,因他很有一种清贵气质。

  但说实话,他是属于在酒吧里碰上,沈渔都不会去主动打招呼的那一型,因为有距离感,一看便知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沈渔也不知道这“招待”该怎么进行,不认为齐竟宁会对这场子里自己都认不全的亲戚朋友感兴趣。

  寒暄两句,无话可说,场面尴尬。

  这时候,沈渔的“表妹”瞧见了她,招招手叫她过去坐。

  表妹那一桌热闹得很,都是叶家各亲戚家的年轻人,聚一块儿唧唧喳喳聊天,细听竟同时进行着三四个话题。

  沈渔和这位马上读大二的表妹的关系相对而言稍微近些,偶尔会一起约个饭。

  但沈渔不是很喜欢跟她一起玩,因她说话有时候不懂看场合,比如现在,“表姐,陈蓟州没跟你一起来么?”

  沈渔神色尴尬的,“……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这下表妹可来精神了,非叫她仔细说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对方也出轨了。

  沈渔庆幸还好叶文琴不在这儿,不然听见这个“也”字非得吃心不可,私底下又要同她抱怨:老的大的小的,都是一脉相承的爱嚼舌根。

  沈渔自不可满足了一桌子的八卦目光,简单一句“性格不合适,和平分手”打发掉这个问题。

  齐竟宁游离于这一桌的闲话之外,他明显一张陌生面孔,且不像是一路人,大家只敢偷眼打量,不敢跟他搭话。

  这时候,他面向沈渔,笑说:“我看走廊那端有个茶室,能不能陪我过去坐一坐?”

  此刻,沈渔倒挺感谢自己还有个“招待齐竟宁”的任务在身了。

  那茶室也不安静,但比宴会厅好上许多。

  沈渔坐下没多久,接到一个电话,是陆明潼打来的。

  她本在那里挑拣茶叶,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慌里慌张地回头张望,没看见叶文琴的身影,这才把电话接起,示意齐竟宁自己要接个电话,然后便去了最远处的那一扇窗边。

  齐竟宁放松坐在藤椅上,手臂轻搭着扶手。

  所朝的方向,沈渔恰恰好被框定在视野的正中。

  她穿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这色调衬得皮肤在灯光下,仿若釉色柔腻的白瓷。不知谁的电话,叫她不自觉露出笑容。

  实话讲,前两天第一回见,沈渔没给他留下特别深的印象,因那天她的笑容更带些社交礼仪的性质,不像是发自内心的,且他觉得,她整个人都有点惶惶无定的感觉。

  倒是今天的这一笑,全然不同。笑容是一闪即逝的,是一片柳叶,偶然地落在了春日的河流上。

  叫他觉得轻盈,赏心悦目。

  很快,沈渔接完电话,回来她对面坐下,面对他的,又是那社交意味十足的礼貌笑容了。

  齐竟宁问:“男友的电话?”他只能做此猜想。

  “同事,公司的助理,问我要网盘的密码拿点儿资料。”

  齐竟宁有些想笑,听她急急撇清的语气,正因为是同事,还露出那样笑容,才更叫人遐想啊。

  沈渔与齐竟宁不甚热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小时,也基本知晓了他的个人状况。他家里在崇城那边是自己开公司的,代理国外的某精密仪器,来南城是打算经营一家子公司,往后,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南城。

  齐竟宁半开玩笑地说:“我在南城人生地不熟的,往后还要仰仗沈小姐多多照顾。”

  沈渔也就同样开玩笑地说:“齐先生想办婚礼倒是可以找我,我跟老板帮你申请八八折的贵宾优惠。中式西式日式,保你满意。”

  她完全推销业务的口吻,齐竟宁付之一哂。

  ・

  没一会儿,酒席开始了,沈渔和齐竟宁回到宴会厅。

  这时人已经坐得七七八八。

  沈渔去洗手间一趟,在走廊里碰见了叶文琴,她一脸的怒气冲冲。

  “妈,怎么了?”沈渔赶紧拉住她。

  “还能怎么了,就我那个好‘妹妹’,背地里跟人编派我呢,说我这回喊了老秦一起来,是想耀武扬威,一雪前耻。说我都五十岁的一人,找了个快六十的老头,还管得上什么用,你听听这话!”

  “您轻易不回来一次,别跟她置气……”

  叶文琴始终愤愤不平,“当年是你爸闹出来这档子丑事,我是受害者,怎么最后,这倒成了我摆脱不掉的耻辱了?”

  沈渔默了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文琴捺下火气,瞥她一眼,“酒席都要开始了,你去哪儿?”

  沈渔指一指洗手间。

  “快点吧,别让人等你。”

  沈渔外公爱喝酒,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少不得要陪他喝到尽兴。

  沈渔也是逃不脱的,她酒量浅得很,各种作弊耍赖的方式都试过了,最后还是喝得烂醉。

  她有印象的最后,是已然也有几分醉意的外公,拉着她、表妹和表弟三人的手,说他活到七十也无憾了,倘今后还能看着这三位孙辈结婚生子,那真是上天待他不薄。

  后来,沈渔不知道被谁搀扶着去洗手间吐过一次,然后被安置在了茶室里。

  她在那儿睡了半个多小时,被叶文琴叫醒,说散席了,赶紧走吧。

  沈渔头重脚轻地站起身,走路左脚拌右脚的,叶文琴赶紧搀住她,言辞间有些不悦,“你出社会也有个四五年了吧,就几杯红酒,能把你喝成这样。”她今晚受了些闲话,心情一直不大好。

  是一辆商务车,秦正松的司机在开。这里离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车就先开到酒店。

  下车时,叶文琴嘱托了齐竟宁将沈渔送回去。

  沈渔忙说:“妈,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行什么行,路都走不稳。”

  齐竟宁便笑一笑,对她说:“正好,我也在车上吹吹风,醒一醒酒。”

  沈渔没言声,因为她胃里陡然翻腾了一下,叫她必须得深呼吸憋住,腾不出精力与他两人再作争辩。

  为防吐在车上,沈渔侧了侧身,没一会儿就在一阵晕眩之中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已经到清水街了,被齐竟宁叫醒,说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儿。

  下车之后,沈渔深一脚浅一脚的,她试图走得稳些,但有些力不从心。齐竟宁要来搀她,她三番五次地推开,并嘟囔说:“……别,不然他又要发疯了。”

  “他是谁?”

  沈渔:“什么他?”

  “你说他要发疯。“

  “我说了吗?”沈渔比他还要茫然,“他是谁?”

  齐竟宁:“……”

  那一段楼梯,真叫齐竟宁耗尽了耐心。

  沈渔攀着扶手,一步一挪,不要他扶,死都不要,他就只能跟在她后面,不敢超到前面去,怕她脚下打滑,他能在后面托她一下,免得摔下去。

  好不容易,爬到了六层。

  齐竟宁生生累出一身汗,心想,她模样挺可爱的,就是这不大会变通的执拗性格……

  正这时候,六楼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个子挺高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看一看他,再看一看沈渔,蹙了蹙眉,走过来,便要去搀扶后者。

  齐竟宁将他一拦,“你是……”

  年轻男人斜他一眼,不答,只说,“你送她回来的?”

  “是啊。”

  “那你送到了,请回吧。交给我就行。”

  “可她不是住七楼……”齐竟宁指一指楼上。

  “住六楼。”

  “她自己说的,住七楼……”

  而这时候,晕晕乎乎的沈渔说:“七楼!”

  齐竟宁看向年轻男人,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解释。

  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她脑子不好,记错了。”

  齐竟宁:“……”

  然而,不可能草率地将她交于他人,追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她助理。”年轻男人有点儿不耐烦了,拂开他的手臂,径自将沈渔搀过来。

  齐竟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问道:“能证明吗?”

  年轻男人猛搡了一下沈渔,搡得她骂了句脏话,睁开眼来。

  他问,“我是谁?”

  “陆明潼你有毛病……”

  年轻男人再将目光投向他,“放心了?”

  齐竟宁笑说:“行吧,那我就算送到了。倘若人交给你,出了什么事,我报警的话,也是来六楼找你吧?”

  年轻男人拿“你脑袋没病吧”的目光看着他,“能出什么事?她跟你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恐怕才要出事。”

  齐竟宁特别无辜地耸了耸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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