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拟旨,命户部尚书为钦差大臣,亲自前往泰山,主持救灾事宜……”
昭丰帝脸色灰败地吩咐道。
至于为何要用年迈的户部尚书,而不是正得力的户部侍郎刘健――没旁的原因,没脸而已。
毕竟刘健等人因力保太子,曾被他劈头盖脸地训饬了一顿。
刘福闻言,却是忍不住提醒着问道:“皇上……这急报,您怕是不曾看完吧?”
他觉得皇上可以再仔细看一下。
昭丰帝听得此言,死水般的脸上仍无波澜。
他确实没看完,毕竟打击太多,只掐头去尾,挑了关键的字眼大略看了一遍。
“启禀皇上,因有神迹之事在前,后又有保章正出言预测地动之举,故而泰安知府对地动之事早有防备――早在地动之前,已经命人将城中百姓撤离。”
那报信的侍卫讲道:“拟报之时,伤亡人数虽还未能确定,但据闻应是极低。”
既然皇上懒得看,那他就将听来的大致复述一下吧。
“竟有此事……”
昭丰帝神情大滞,急忙重新看向手中急报。
待看罢,意外之余,不由心神振奋起来。
看来老天爷还是没忍心放弃他,大概是觉得他还可以再拯救一下?
人生大悲大喜,莫过于此!
“幸而止损,天佑我大靖……”昭丰帝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语气里皆是庆幸。
“多亏皇上有先见之明,特命保章正留守泰山,才免去泰山百姓一场涂炭之灾。”刘福笑着说道。
昭丰帝缓过神来,轻咳一声,语气谦虚地道:“倒也不是朕一人之功……”
旋即,又道:“虽无过多人员伤亡,可灾后之事总还是要料理的……还是让刘健过去吧。”
此时他无疑又有脸了。
“是。”刘福应下来:“奴才这便去拟旨。”
得了昭丰帝点头,刘福并着那位报信的侍卫,一同退出了寝殿。
昭丰帝握着急报,心情大好之际,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可人刚到榻边,却又轻轻“嘶――”了一声。
不对,如今他也是有功之人了,可不怕那些臣子们刁难,还养什么精蓄什么锐?
……
很快,泰山地动的消息便在京城传开了。
一时间,议论声无数。
泰山地动非是寻常地动可比,本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相较之下,无甚百姓伤亡,无疑是更令人称奇的。
古往今来,真正能测出地动之兆,且准确规避伤亡的先例,几乎是没听说过。
同样在民间传开的,还有太子之事。
据闻六皇子为张家小仙子所救,醒来之后,道出了实情――真正蓄意谋害六皇子的,竟是那位宁贵妃,其意便在于嫁祸栽赃太子。
至于太子生母云妃先前的脱簪认罪之举,也已然查明了,据说是受了那位幽居冷宫的废后孙氏怂恿,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而真正为百姓们热议的,却是太子与泰山地动之间的联系。
先前太子进言泰山将会地动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彼时便有猜测无数。
而今泰山当真地动了,无疑是印证了太子之前的预言。
据说是仙人入梦……
而紧接着,太子为所宁贵妃诬陷,身陷囹吾,泰山又显露出了神迹来――
随后,便有了地动之事……
而今太子被证清白,泰山又传来了百姓顺利避灾的好消息。
这不是真龙天子出世之兆,又是什么!
张家,愉院之内,阿荔正同张眉寿说着从外面听来的种种消息。
“姑娘是不知道,现如今外头四下都在说着太子殿下之事呢,奴婢走到哪儿都能听着几句――”
且听来的说法,还都不带重样儿的!
虽有些已经分不清真假,越传越玄乎,可显而易见的是,如今太子殿下在百姓们眼中,已近要成了救苦救难的天神转世了。
当然,偶尔也能听到百姓们在夸赞太子殿下之余,顺带着将皇上也夸上几句。
说是皇上圣明,朝廷筹谋有方,应对得当。
嗯……不愧是京中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讨论时事之外,还不忘要雨露均沾。
“奴婢还听说了一则传闻呢,不知是真是假……”阿荔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许。
“说来听听。”
张眉寿手中翻着书,语气随意。
“奴婢听说地动当日,有一位姓左的大人进言要废太子,提一句,金銮殿便震上一震,偏他还不知死活,执意进言……后来便被金銮殿上掉下来的梁条给活活砸死了!”
张眉寿错愕了片刻。
竟连这种荒唐的传言都冒出来了么……
“不过是谣言罢了――金銮殿上的梁条若都被震下来了,那岂还得了。”
阿荔闻言,恍然道:“奴婢就说嘛,要砸也不可能只砸死这位大人一个……这消息定是假的,偏偏如今被传得火热呢。”
至于火热到什么程度――
这一日,近来称病在家休养的左明江出门下了一趟酒楼,回来时已被气得七窍生烟。
有人知道在酒楼里吃饭时,听到邻桌在讨论自己的死讯是什么体验吗?
他今日可是亲身体会到了!
――且是带有乐见其成之意,若非顾忌身在京城之中,恨不能拍手叫一句‘死得好’的那一种!
偏偏撞见个认识自己的人,也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他估摸着,若再这般传下去,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上门吊唁送花圈了!
第648章 不耐
“民间百姓一贯爱捕风捉影,老爷何必同这些无知百姓一般见识……”左夫人在旁劝说着。
虽说她娘家昨日也已经差人上门询问过此事……
但为防老爷没被砸死,反被气死,她便瞒下未提。
“我是横竖想不明白,当日提议废太子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为何如今这谣言独独落到了我头上来!”左明江气恼不已。
捕风捉影怎么偏偏只捉他一人?
他虽在废太子之事上也是挑了头的,可真正论起居心来,他又不是宁贵妃一党――
却临老临老,将半生清名毁于一旦!
反观曲洵那伙人,门前倒是平平静静。
想到此处,左明江神情微凝。
倒过来想一想,曲洵等人……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名声了。
长春宫那边的处置,迟迟还未落定。
但正因如此,才叫人觉得不同寻常。
想着想着,左明江莫名觉得后背泛起了冷意。
“老爷,二公子来了。”
此时,一名仆人走了进来通传道。
左明江“嗯”了一声,道:“叫他进来。”
他这个次子如今在兵部任职,是他最看重的一个儿子。
“父亲,母亲。”
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行礼后,略压低了声音说道:“儿子方才打听到……咸福宫那边,已经被降罪了。”
“云妃?”
左明江微微皱眉。
“正是……下旨严饬了一番,以失德诬陷储君之名,被降为了云嫔,迁出了咸福宫。”
“……”
左明江眼神微动。
皇上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云妃身为太子生母,这些年来安分守己,本该是日后位居太后之人……
眼下以失德之名被处置,足可预见日后处境。
“长春宫呢?可有什么说法没有――”
“一丝风声也未能打探到。可据闻……皇上再未曾踏足过长春宫。”
左明江神色复杂地微微颔首。
一丝风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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