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张敬出声阻止了一句,转身负着手离开了前厅。
来人没有丝毫战斗力可言。
他至多也只是费了两口茶的劲儿而已,不能再多抬举了。
在回二房的路上,张敬恰遇到了张眉寿。
“二叔。”张眉寿上前行礼。
张敬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这是去了何处?”
“刚从祖母那里回来,母亲和二婶也都在。”
张敬闻言眉心微动,低声问道:“……可是被责罚了?”
张眉寿点头:“祖母罚我闭门两日。”
毕竟她家祖母和母亲都是明事理的人,在听她说完详细的经过之后,并不曾觉得她哪里做错了。
若真说有错处的话,她家母亲起初认为这等事不该由客嬷嬷一个外人来经手去办,万一靠不住也是麻烦――
而她家祖母则认为找客嬷嬷是对的,如此一来,手上才能更干净些。
讨论之余,老太太觉得美中不足的是,这客嬷嬷看着还算聪明,实则也是个不懂变通的,怎么只说了原原本本的实话出去,甚至连基本的夸大其词都不曾用――干都干了,怎么就不舍得放料儿呢?
想来还是她家孙女太过心软,没舍得将人逼入死路。
可这种事情又不是做生意,讲求的可不是你来我往,如蒋家大姑娘这等脑子有坑的,就该一棍子打死以绝后患,省得哪一日再冒出来作妖,平白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然而这些不淑女的想法,老太太只在心中念叨了几句,而并未说出口就是了。
毕竟太暴力,吓坏了心善的孙女那是不值当的。
此时,听了侄女被罚闭门两日的张敬表情有些复杂。
好歹也罚上三日啊,至少还能顺口些。
但罚都罚了……安慰还是要有的。
张敬好言安慰了侄女几句。
张眉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得亏她内里住着的是一位沉稳睿智,宠辱不惊的老太太,如若不然,势必要被这护短的一家子给生生宠坏了不可。
“二叔,蒋家人可是已经走了?”张眉寿问道。
“嗯,走了。”
得了张敬这简单的回答,张眉寿遂也不再多问。
蒋家人来此的目的,他们昨晚已经仔细分析过。
而至于结果如何――有她家二叔在,她是连问都无需去多问的。
“话说回来,蓁蓁是如何笃定就是那蒋家大姑娘在背后做的手脚?”张敬压低了声音问。
昨晚他虽听侄女说了大致经过,但回去之后反复地想了几番,始终也没能想到侄女究竟是如何查到蒋令仪身上去的。
这对一个喜好缜密推理的辩手来说是极不好受的。
“猜的。”女孩子语气干脆。
张敬不禁愕然。
“……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张眉寿想也不想就答道:“那就算她倒霉好了。”
张敬默了默。
对于侄女这种任性妄为的行为,他这个为人师表的长辈……有一句发自内心的羡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细想想,就算侄女真猜错了,蒋家姑娘也不吃亏。
毕竟多年前那件事,他们张家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讨回那笔账的――咳,这么说,应当也不算太生硬吧?
张敬在心底替自家侄女开脱罢,并不忘训诫一句:“凡事讲求真凭实据……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到底抛开长辈的身份不提,他还是一位教书先生来着,为了保住形象,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张眉寿也就和往常一样乖巧地应下来。
反正即便应下来,她不会当真,她家二叔也不会当真就是了。
都是一家人,谁还不了解谁么。
前方的岔路处,张眉寿朝着张敬行了礼,与之分开而行,各自回了院子。
……
再说蒋钰回到家中,因碰了钉子而大发了一通脾气。
提供了主意的蒋令仪无可避免受到“殃及”,挨了罚跪不必多提,事后又被蒋太太逼问了一番,然她始终不曾松口承认分毫。
见她一副嘴硬的模样,心中大约已有答案的蒋钰直是甩了一巴掌过去。
然而这一巴掌打下去,也未能消气。
蒋钰直是气得一夜未眠,茶饭亦未碰。
偏偏次日又有诸多关于他前往张家碰了壁的猜测在四下传开。
原本他是笃定了张家会答应出面,才会大张旗鼓地登门,可因如今张家没有丝毫表态,反倒叫他的处境愈发艰难!
经了两三日发酵,那些猜测愈发不可控。
甚至有了因张家的不表态,而叫原先那些传言显得更加可信了许多的趋势――
在这等雪上加霜的局面之下,相较于丈夫的焦躁不安,蒋太太则是先病为敬了。
蒋令仪被罚了禁足,终日呆在房中不得出门。
如此过了十余日,坊间的议论才算稍稍平息了一些。
这一日,张眉寿刚回了愉院不久,便得了一封信笺。
“姑娘,是清羽送过来的。”
内间里,张眉寿将信自阿荔手中接过,拆开了来。
还未看清信上内容,张眉寿就认出了那熟悉的字迹。
平日里二人书信往来,无论大小事,他皆不曾假手于人,倒有些不符合他行事周全的作风。
待看清信上所写,张眉寿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看来她的直觉半点差错都没有,此番蒋令仪可是一点儿也不冤――
且蒋令仪果真通过刘婆子的话,暗中盯上了田氏。
自己使人暗查,许是本领不够,因此还找了帮手――
第757章 吉时
祝又樘在信上说,有人在暗中打探她已故乳母姊妹的消息,甚至正奔着她那乳母在乡下留有的旧宅而去――而经查,那些人,竟都是四皇子派去的。
四皇子尚且小了蒋令仪两岁,如今不过十四岁而已,尚且称不上有什么过硬的实力可言,因此清羽顺着他派去的那些人,只稍一细查,几乎不曾费上什么工夫,便查到了他头上。
张眉寿将信完完整整地看罢,复才重新折好,收回信封内。
四皇子,蒋令仪……
这一世分明有了这诸多改变,甚至蒋令仪早早背上了一层恶名在,据闻连议亲都是个难题――
可在这种局面之下,四皇子竟还是与她有了这般不为人知的牵扯。
这对前世的夫妻之间的缘分之深,也果真是难以斩断的。
这俩人究竟能不能再走到一处,她半点也不关心。
但既然叫她知晓了这一重联系,不做点儿什么也说不过去。
至于何时有机会送上门来,还需得等等看。
总归线已经搭上了,也不愁等不着。
张眉寿起身,来至梳妆台前,将手中信笺收进了一只雕兰草的朱漆匣内。
那匣子里,厚厚的一沓书信,皆是来自同一人。
……
接下来数日,张家上下看似一派轻松愉悦,实则暗藏着一丝紧绷之感。
尤其是张秋池院子里的下人,近日来可谓是打足了精神,半点懈怠马虎都不敢有。
只因再有三日,就是会试开考之日。
相较之下,整座院子里最为放松的,竟是大公子本人。
临到跟前,张秋池反倒不怎么去温书了,煮一壶茶,在院中散一散步,逗一逗鹩哥,即便进了书房,也不过是写上几个大字来平心静气罢了。
阿荔将听来的消息禀给了张眉寿听。
“总归大公子近来也闲着呢,老爷太太也不曾说什么,姑娘何不去寻大公子说说话,下下棋?”
至于大公子的真实身份――姑娘既还喊大公子做大哥,那自然也就是她的大公子。
张眉寿闻言笑着道:“这等关头,他便是闲出花儿来,我也是不能去轻易打搅的。”
这种表面上的闲适,未必不是大哥拿来纾解紧张的法子。
越是如此,才越需要清净。
说话下棋什么的,日后有的是机会。
阿荔虽不曾想透这其中的讲究,却也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头:“姑娘说得对。”
姑娘的话,向来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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