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强撑着内心的不适,将玉瓶接过,从中倒出了一粒褐红色的药丸来。
“此乃七日断命丹,七日内若无解药,你将七窍流血而亡。”祝又樘看着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混混说道。
原本跪在地上的混混,闻言爬坐起身就要逃跑。
清羽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抓住,捏着下颌,逼迫着他吞下了药丸。
“小人已然承诺会听从吩咐,小公子又何须使毒!”五大三粗的混混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人与人之间,为何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虽然他原本确实打算阳奉阴违,溜之大吉的!
完了,他突然觉得浑身都巨疼无比,一定是那该死的药丸开始起效了。
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团伙?好好的小娘子偏偏扮作小厮,上来就要洗劫他;
随便一个随从竟贴身佩剑,还欲当街杀人;
这看似清风朗月般的小郎君更是了不得,竟随手就掏出了一瓶能要人性命的毒药!
这一刻,混混除了让自己的跪姿更为诚恳一些之外,已再没了其它主意。
“今日你只当不曾见过我们,我们也当没有被你为难过。”
听着小郎君的话,混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究竟是谁为难谁啊!
又听那小郎君说道:“你回去之后,不必躲着避着,只管四处逍遥张扬。”
混混听懂了。
这是要他装作根本没有履行雇主的交待,只顾拿那二十两银子逍遥快活去了……
雇主若是得知事情失手败露了,为了保守身份自然不可能再露面找他,可若是雇主得知他压根儿没有履行约定,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一没达成目的,二来还被区区混混当成冤大头来耍弄、银子打了水漂的雇主极有可能会再次找到他!
换作他,他也得找啊!
可是……要他去逍遥快活,这是继将他的卖命银子抢走之后,再要他将自己的老本儿都挥霍出去吗?
但这些跟他身中剧毒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吗?
混混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哭着离开了此处。
“此事交由我来盯着,张姑娘只管安心等着结果便可。”
张眉寿看着祝又樘,道了声:“多谢公子。”
祝又樘还未来得及虚伪地回应一句“举手之劳,不必道谢”时,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再次开口,且露齿笑着――
第173章 请公子吃茶听戏
“我请公子吃茶听戏吧。”
她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子。
头一回得了小皇后这般好看可喜的脸色相待的太子殿下微微一怔。
小皇后冲他笑了,还笑得这般真诚可爱。
祝又樘不觉也跟着笑了笑。
“那今日便让张姑娘破费了。”
一旁的清羽静静盯了张眉寿手中的钱袋子片刻,却是不齿地扭过了脸去。
张姑娘竟用这脏钱请殿下吃茶,殿下竟还乐呵呵地答应了。
这成天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一行人朝着茶楼而去,当真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范九受了苍鹿所邀,尴尬地挠了挠头,也跟着一同去了。
阿荔认出了他,因对邓家过于深恶痛绝,心底不禁生出了防备之意,路上,她特地走得慢了些,与范九一同走在最后面。
“你不是邓家公子的贴身小厮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旁敲侧击地问。
范九未答她,而是仰面叹了口气。
“我问你话呢?你叹什么气呀?”
“我被邓家赶出来了……”
只因先前张邓两家之事,中了风的邓太太无处发泄,迁怒了许多下人。
因为没有阻拦自家少爷与张家二小姐私会,他被罚了二十板子,若不是少爷护着,只怕根本没命出府了。
现如今屁股还疼着呢。
“啊?”阿荔没想到等来了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禁觉得自己触及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同为下人,她是能想象到他的心情的。
“邓家那样的主家,不待也罢。”她默默收起了心底的防备,反而有些同情地劝慰道。
不料范九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也那样想。”
他看不惯邓家很久了,邓家少爷固然不坏,可也绝不是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主子――邓家对他挑三拣四,他还看不上他们呢!
范九撇了撇嘴,却又觉得前途一片茫然。
阿荔转头便将此事悄悄告知了自家姑娘。
张眉寿有些惊讶。
她记得这个范九,上一世他跟着邓誉,一路成了邓家的大管家,是个办事能力不弱,且极有心思主意的人。
上一世,邓家被抄没时,他作为邓家的大管家,不仅没有帮着邓常恩掩饰贪墨的事实,且还将邓常恩多年来受贿的详细罗列成册,又供出了邓常恩私下隐藏的产业,一并奉给了负责查办的官差。
他因检供有功,被免了株连之罪,却被彼时已官居一品的李东阳赏识,收为了贴身幕僚。
可后来祝又樘驾崩之后,宦官方谨当道,李东阳因不肯与方谨同流合污,且处处与其针锋相对,方谨几番污蔑嫁祸不成,又于暗下刺杀李东阳――而范九竟为了护主,不幸身亡了。
那些曾悄悄骂他背主的人,一时都大感惊异。
所以,张眉寿才觉得这是个极有心思的人。
这样的人,若遇到明主,必是个可用的。
“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张家,日后在我父亲身边做个小厮。”张眉寿边走,边悄悄向阿荔吩咐道。
阿荔愣了一下。
“姑娘,他之前可是邓家公子的小厮啊……”
“这有什么要紧的?”张眉寿不以为意。
阿荔唯有点了头,又落到了后面,悄悄捅了捅范九。
“我家姑娘叫我问你,愿不愿意去我们张家做事?若你肯尽心做事的话,日后将你拨到我家二爷身边做事。”她小声地说着,有些得意地道:“我家二爷如今正在历事呢,回头便要做官的。”
范九怔然了一下,忍不住复杂地看了阿荔一眼。
国子监监生历事罢,即便是考核过了,有机会顶缺,却也多是从师爷笔吏之流做起,哪里就是“回头便要做官”了?
这扮作小厮的丫鬟,年纪不大,牛皮吹得倒是不小。
他可不是那等没有见识,傻乎乎的人。
可是……张家二爷,他是很有印象的。
尤其是先前退亲之事――可见性情正直,说话与做事也都不像是无用之人……
可为何在国子监里读了这些年的书,还一事无成呢?
“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可别以为我们张家非你不可呢……那是我家姑娘心善而已。”见他迟迟不说话,阿荔故作倨傲地说道。
范九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张眉寿,又捏了捏袖中瘪瘪的钱袋子。
罢了,他孤身一人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张家虽不比邓家门第高,可却贵在是书香门第,轻易也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
“那你替我多谢姑娘。”他咧嘴笑道。
阿荔悄悄松了口气。
虽她半点不稀罕这范九,可自家姑娘既开了这个口,若是撞上个不识抬举的,脸上也怪不好看的。
张眉寿却没想那么多,范九答应与否,于她而言都无甚紧要,只是觉得叫她撞见了这变数,也是缘分,提一嘴也没什么害处便是了。
听到范九答应,她只点了点头。
一行人从茶楼离开之后,已过了午时。
方才在茶楼之内,几人都已说定了,今日遇到混混之事,绝不向任何人提起,以免打草惊蛇――待将背后之人捉住了之后,再与家中说明也不迟。
其中数徐永宁最激动。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不让家人省心的纨绔,可没想到……身边竟全是一群人小鬼大、比他年纪小却比他还要不省心的孩子啊!
他们小时雍坊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他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
一行人分开之后,张眉寿却没有回张家,并托了徐婉兮替自己遮掩。
“姑娘,咱们等在这里做什么?”一桐书院前,阿荔忍不住低声问道。
她与姑娘已在此处等了半个时辰了。
而她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马车徐徐停下了她们面前。
赶车的人,竟是棉花。
原来姑娘提早与棉花说定了来此处接她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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