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深思。场上一安静下来,我就止不住紧张,心想顾轶难保不会再坑我,万一冷场叫我这个熟人凑数怎么办。
于是边在心里构思问题,边探头探脑地观察有没有人主动提问。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张望的空档,旁边这位大哥举了举手――就是王记者,他站了起来。
“您好,我是都市报的记者”,一本正经地,“想问一下这位顾教授...您结婚了吗?”
话音刚落,场下一阵骚动。
我本来仰着头看他提问,听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好意思)。
然后隐隐觉得的不对都涌上来了,为什么巧合这么多,根本就像策划好,那种电视剧上的求婚桥段。再扫一眼会场起码百来人吧,都是群众演员?
这时顾轶在台上回答,“嗯...那要问您旁边这位女士。”
脸蹭一下红了,周围人都看向我,八卦得真实极了。旁边王记者也坐下,挤眉弄眼的,让人哭笑不得。
啊,怎么说呢,这求婚还真是...鸿篇巨制啊。如果是个电视剧,这时候应该蒙太奇了。
我其实在心里想象过很多求婚场景。
在家里,在海边,在天台...在任何一个浪漫又简单的场合。我就是没想到,顾轶能硬生生搞一个发布会出来,串通主编和王记者,找了百来号群演,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以及,重现我们第一次相遇,还是难为他了。
上面这些想法在脑子里一晃而过,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站起来,豁出去了也得配合不是?
“大家好,我是日报社记者”,我说,“这位顾教授即将结婚,和我,谢谢。”
有没有地洞给我钻一下。
――
都散场了。
顾轶还在台上磨磨蹭蹭整理材料。
我心情很复杂,缓了一会儿觉得这事挺有意思,踱步往台前走去。
走近才发现,他整个脸都红了,正在叠一打材料,反反复复弄不整齐,笨拙得可爱。一瞬间让我觉得,自己一直就没完全认识他。
“来,我帮你”,拿过他手里的材料。
顾轶看了我一眼,沉默几秒,张了张口:“不是我的主意,本来都想发微信让你走来着。”
“哦?”我忍不住笑意,难怪刚才微信输入半天,“谁的主意?”
他微皱了下眉,说:“一位临退休的---”
噗嗤一下笑出声:“主编啊”,确实像他的手笔,快退休才有这闲工夫。但也纳闷:“那你就听他的了?”
顾轶抿了抿嘴唇,好像想解释来龙去脉,半晌还是放弃了,只吐出一句:“他言之凿凿的。”
我点头附和:“嗯嗯,老头资深记者,死的能给你说成活的。”
顾轶看我不严肃的样子,有点气不过,强行挽回:“我本来是想把这句话藏在公式里――”
“顾轶”,打断他,公式我哪能看得懂,还不如老头的大俗招。
“哪句话,你直接问就行了,很简单的。”
他怔怔看我。
“你问试试看。”
场下一排排的座位空着,台上灯光照着,背景还停在课题的最后一页,看不懂的各种符号。
顾轶绕到我身前,慢慢单膝跪下,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他打开,戒指亮亮的,眼睛也亮亮的,声音低低的,有那么点小波动。
“嫁给我好吗?”
“好啊。”
这回我先亲了他。
――
跟顾轶刚出教学楼没多久,手机响了,主编来电。
他难掩激动,还故作玄虚:“下午的会怎么样?”
“您想问哪方面啊?”我笑答。
“小顾成功了没有?”
帮个忙这就小顾了,以前明明都叫顾教授。
“咳,您不搞出这些花来,他也能成功。”
电话那边发出不满的哼声,“这都是回忆,你以后就知道感谢我了。”
“我现在就很谢谢您啊,真的,一直都感谢您”,说着居然有点鼻酸。
“行吧”,他满意地叹口气,“对了,稿子别忘了,赶紧发给编辑。”
“什么稿子?”
“你下午干嘛去了,跑新闻不得出稿吗?”他顿了顿:“以为我闲得给你搞出一个发布会来啊?”
难道不是吗。
“所以那些参会人员...不是您安排的,群演啊。”
“陈燃啊”,他笑出声来,“演员就一个王记者,而且人家也是真去跑新闻的,捎带脚讲了句台词。”
“...王记者居然肯配合。”
“他觉得欠你人情。算了,你也没心思写,他的稿我也要来了,你改改发给编辑吧,就这样。”
最后,挂电话之前,主编说,你到时候婚礼是不是缺一个证婚人。
我说您赏脸来呗?
他乐呵呵答应了。
这就是顾轶求婚的事。
几点体会,第一,顾教授也有拿不准的事,有不在他计划内的,会紧张的,会笨拙的,有很多面我还不知道的。第二,我很感谢主编,遇到这样的领导,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幸运。第三,家里如有退休老人,请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不然他们就会揽别人的事情做。
第54章 上班
去新媒体部上班的第一天,见到了主编口中的李姐。40多岁,说话利落,走路带风,难怪敢发我的稿子,以前倒不知道报社里还有这种女中豪杰。
她简要跟我介绍工作,安排工位,认识同事,一套流程下来半小时内搞定。我还带着文教版那种懒散,准备第一天摸摸鱼,结果寒暄的时间都没有,已经开始对着电脑审稿了。
“陈编辑”,隔壁桌换成了个小妹妹,我再也偷不成张记者的茶叶了。
“陈编辑”,她又喊了一声。
“陈燃姐”,换了个称呼,同时探过身来轻拍我桌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从陈记者变成了陈编辑。
“怎么?”
“10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有新人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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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见到了林嘉月。这事也赶巧,之前校招那批实习生,全都发配到这来了。我记得她当时踌躇满志的要去社会版,这下好了,变成核稿修图做视频的免费劳动力了。
实习的学生99%都是来混个实习报告,也有那1%的人真想学点东西。林嘉月就是这1%,可惜运气有点背。
这一批大概10来人进来,我一眼就看见她了,有点无精打采,表情淡淡的,跟其他人的拘谨兴奋不一样。
李姐简单介绍期间,她抬起头目光环顾,这才碰上我的眼神。
她很惊讶。
我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因为各自的衰,我俩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新媒体部整个工作风格跟文教版差异甚大,但是带实习生的规则同承一脉:一人带俩,左右护法,咱报社优良传统。
大概因为刚来,李姐没有给我安排实习生,心里窃喜。眼看要散会了,大家已经在整理材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想问一下我可以申请由陈燃记者带吗?”林嘉月音量不大,却毫不怯场。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大部分学生整个实习期,都没在会议上发言过一次。她倒好,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们也算交往数次,知道小姑娘专业好,心气高,说话有点直我都没放在心上。但这个情商...哎...她真的需要磨一磨。公开问这种话,是打领导的脸,还是打同事的脸?
“不可以”,李姐干脆利落回绝,“散会。”
我隐隐感觉一个小刺头碰上了一个老刺头,火光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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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一到,火速收拾好包准备撤,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林嘉月。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手上一叠刚打印好的材料。
“加班啊?”我顺口一问。
“嗯”,她欲言又止:“我之前提出让你带,纯粹因为只有你是记者,我想当记者,可不是当小编。”
我笑着点点头,没有答话。想交代她什么,又觉得关系没有这么近,不必多管闲事。最后只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结果到了一楼大厅,远远就看见小缪在跟保安大哥聊天,走近的时候,正赶上他给人家递了只烟,要掏出打火机。
“诶嘿”,顺手就把小缪的打火机推了回去,冲保安说:“大哥,这可不能抽烟。”
保安认识我,笑出满脸褶:“咳,不是要现在抽,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背个手逛荡到别处去了。
“你干嘛呢?”人一走远,我皱眉问:“给人家烟干嘛啊?”
“我等人”,语气带那么点别扭,眼睛不看我,好像被抓个现行有点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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