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办完,我这心里不舒服,”文父看着天,抿住唇。
“那、那早点回来。”
文阿姨本想跟着去的,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再过去,丈夫又不高兴了。
再看了一眼丈夫怀里的琴,她安抚着自己,左右也是一把死琴了,不会出事儿。
石烂看了眼断弦,又伸出手敲了敲琴身,听着传来的闷声,心里有了底。
茶轲后一步进小院,这次没有隐身,也不会让文父察觉他在跟踪对方。
“石先生?”
见石烂敲琴,文父没看明白。
“这琴只是一把琴了,”石烂抬眼看着他。
文父看向断弦,最后闭上眼,“当我看见断弦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这种答案了。”
石烂靠在椅子里,大黄凑过来窝在他身旁,他一边撸猫一边点头,“你们到底是错过了。”
前世无缘,今生无分。
“……当我和我夫人结婚的时候,其实就错过了吧,”文父虽然被看见的前世困惑心,可他到底是清醒的,就算长琴里的肖倩在,那又如何呢?
他已经有了妻女,难道要做负心人吗?
无可否认,肖倩给他的是那份不曾有的悸动,可文阿姨和女儿却是他的责任,是陪伴他多年的情分。
石烂闻言带着欣赏看向他,“我一直在观察你,包括你看见的肖倩与肖旭,也是我想知道你得知上辈子的人来寻你时,你会怎么选择。”
“石先生失望了吗?”
文父闻言也没生气,他是个商人,对于石烂的试探他自然是清楚的,可清楚之余,他本身就对自己失眠的事很好奇,也很想解决。
“不失望,”石烂摇头,大黄已经被他撸得打呼噜了,身体软软的靠着他,十分乖巧可人。
茶香布满室,长琴不带弦,文父看着它就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半。
巫友民见两人都没说话,正想上去就被茶轲拉住了。
茶轲对他摇了摇头,巫友民抓了抓脑袋,坐了回去。
文父没说话,石烂也闭上了眼。
很久之后,茶水微凉,文父伸出手将琴身抱在怀里,那一抱十分温情,也十分决然,不过一瞬,他便将琴重放了回去。
“石先生,这琴到底和我……”
文父声音干涩,话都没说完全。
“我倒是喜欢琴,这琴弦虽然断了,但也不是不可以接,这是接上去后,这琴就不是你想要的那把琴了。”
石烂的一字一句像是石头一般落在文父的心里,他长叹一声,不再去看那把琴,“既然送给了先生,我又怎么会拿回去呢。”
“你真能了断这份情”
这话里有话啊。
文父对上石烂的眼睛,抖动着唇回道,“我终究是负了她。”
石烂闻言微微一笑,让巫友民将琴和断弦收到内室,接着又将脖子上的雪玉拿了下来。
文父看着那玉,便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些事与人。
“你们就好比神女与渔夫的故事。”
神女奉神母之意,来人间办事,路经海边时发现受伤的渔夫,她本着慈悲的心救了对方,不想两人生了感情,神女是天神,与人类结合那是违反天规的。
神母派人下凡带走了神女,渔夫在地上追,眼睛只顾着看天上哭泣的神女,没瞧见地上的悬崖,一脚踏空,掉入悬崖丢了性命。
神女伤心欲绝,跳进了轮回井,想与渔夫共度下辈子。
“跳进轮回井的她失去了做神时的记忆,她在人间被家人照料成了大姑娘,最后嫁给一个举人,举人满腹文采,对她也十分的好,可神女总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
她与丈夫去游山时,遇见了一位公子,公子身体不好,却想要走遍河川,神女听着他与丈夫说笑,便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当她没忍住掀起帷帽看清公子的模样时,她突然泪流满面,觉得空了许久的心此时满满的。
公子也是如此,他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正要上前却被丈夫黑着脸挡住了。
公子这才得知神女已经□□。
回家后,丈夫一句话也没问,可神女冷静下来后还是与丈夫说清楚了,自己与公子素不相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一见会如此失态。
一人失态便罢了,可两人皆是如此,丈夫心里不舒服,可一查两人确实没有交集,这让丈夫更疑惑了。
恰好老夫人过寿,又信佛,所以丈夫请来高僧来府上为老夫人诵经,当高僧见到神女时,便满脸惊讶。
他说神女无姻缘线。
夫妻二人纷纷一愣,高僧为神女测命,说神女只有这辈子,上辈子不是凡人,这辈子过了后,也不会是凡人,所有只有这一世。
当丈夫提及游山时遇见的那公子时,高僧长叹,那人定是神女成为凡人是根源,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一世却错过了。
“那确实是神女的最后一世做凡人的机会,你觉得她会怎么做?舍弃对他好的丈夫,去找前世让她跳进轮回井也要在一起的爱人?”
文父沉默了,石烂见此又道。
“其实对她那么好的丈夫之所以能和神女结为夫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文父猛地抬头,“石先生,这、这……”
石烂将雪玉落在文父眼前,“看着它。”
文父盯着那雪玉,眼前开始模糊。
滴答、滴答、
豆大颗的雨落在文父的身上,让他猛地睁开眼。
这是一处荒野之地,天色已经暗了,不远处的山林还传来狼嚎的声音。
文父屏住呼吸,往后一退,不想踩到了什么东西险些摔倒在地,等他回过身去看时,发现是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胸前有个大洞,血已经流干了似的,衣服浸湿了,脸被散乱的头发遮盖住。
文父吓了一跳,可他看着这人身上的衣服与身形总觉得有些眼熟,想到这,他蹲下身,伸出手将那头发扒拉开,露出来的那张脸让他一下坐在了地上。
这是肖旭!
“小姐,前面好像有人?”
一辆马车出现在不远处,文父看过去,可驾车的人好似没看见他,只看见那地上的尸体。
文父压住惊讶,起身站在一旁。
车帘别拉开,一妙龄女子下车走了过来,她看着地上的人,惊呼一声,“死了!”
车夫一惊,连忙挡在她身前,“此处不太平,小姐,咱们得快些过去!”
不想女子却蹲下身,“看这血迹与身上的泥,想必是抛尸于此,想要他被野狼所食。”
说话间,女子看着肖旭那张年轻的脸庞,咬住唇,“既然遇上了,也是一种缘分,李叔,我们把他埋了吧,不然会被吃掉的。”
这地方很少有人经过,他们今天也是为了抄近道进城,所以才会路过此地。
车夫有些犹豫,他觉得天色太晚,实在是不放心,可当对上女子哀求的模样时,也心软了。
两人合力将人抬上马车,运到一快要进城的地方,接着挖了坑,正当李叔准备埋土的时候,女子突然扯下腰间的玉佩扔在了肖旭的身上。
“小姐!”
李叔瞪大眼。
女子却笑道,“左右我也被退了婚,这东西留着也没大用处,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看他这模样也不是小户出生,死后被抛尸山野又没有一点陪葬,实在是可怜。”
说着她便猛地咳了起来,接着居然吐出一口鲜血!
文父站在一旁,看着女子坚持让李叔埋了他,还为他立了木牌,上面什么也没有,可到底是有牌的。
“她前世为你收了尸,让你死后不再是孤魂野鬼,这才有了轮回的机会。”
文父睁开眼,石烂已经收回了雪玉。
“……今生,她是我的妻”
“是。”
石烂点头。
有因就有果,前世种什么因,后世就得什么果,都说好人有好报,这话是没错的,即使做了一辈子的好人都没得到好报,可当进入轮回时,上辈子做过的事便决定了下辈子过的日子。
文父回到家,看着坐在大厅里等自己的文阿姨,心里复杂极了。
他伸出手抱住文阿姨,文阿姨身上微凉,这是在客厅里坐久了。
被文父这么一抱,又不见他拿着长琴回来,文阿姨又惊又喜,“累了吧?我去给你放热水,洗洗就睡了。”
文父点了点头,与文阿姨上楼进了卧室。
角落里的文月从阴影中出来,她看着那道门,流下了泪。
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回了房间。
文月擦干泪,冷着脸拍开那只手,“你跟踪我?”
赵晟闻言哭笑不得,“这二楼就这么大,谈什么跟踪?”
看着他,文月别过脸。
“文月。”
赵晟叫道。
文月没说话。
赵晟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我们搬出去住吧。”
文月看着窗户上映出来的他们,“还不是时候。”
手收紧,赵晟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处,“放手吧。”
“放手?”文月扯了扯嘴角,“我早就放手了,我是恨,我是恨她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再也没有下辈子了。
赵晟来到小院是石烂没有想到的,可当赵晟坐在他对面,石烂凑上前才发觉了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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