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昔豫说了来龙去脉,杨氏扒了石瑛的皮的心思都有了。
说算计吧,石瑛这一环扣一环的,的确让杨昔豫措手不及,被牢牢套在了其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觉得她是真想绑云锦的,还是就一句谎话?”
杨昔豫犹豫着。
坐在一边的徐令婕此刻想通了经过,忙道:“她是朝着云锦去的。”
杨氏赶忙扭头看她。
徐令婕道:“我记得最后来了个戴帷帽的妇人,云锦被侍女带走后,那妇人就跟上去了,而阮馨离开又是在那妇人走了之后。”
杨氏拧着帕子,一脸阴沉:“想做歹事都做不好!”
看看这活儿做的,她怎么就没有真绑了顾云锦呢?
若被人堵在三祥胡同里的是顾云锦和杨昔豫,那就不一样了,杨氏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偏偏,石瑛失手了,最终变成了阮馨。
杨氏越想越生气,瞪着杨昔豫道:“既然发现不是云锦,你把人叫醒了,转身走了就是,做什么留在哪儿?你以为石瑛会给你安排什么好戏吗?”
杨昔豫垂着眼帘,不吱声。
杨氏还要再训,话到嘴边,自个儿反应过来了,她瞪大眼睛道:“你没跟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与那阮馨相熟?你前回不说那玉扳指来历,是不是就跟她有关?我说呢,品字会上阮馨为何好端端要去招惹云锦,原来是因为这个!”
被杨氏说穿了,杨昔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没有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荒唐!”杨氏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一直萦绕到了午夜。
岂不就是荒唐吗?
杨昔豫真和石瑛有些什么,杨氏也不慌的。
顶多收在身边,等人进了杨家门了,闵老太太护短还能护到杨家去?
可阮馨是不一样的,虽不是官家女,但阮家能让她做小吗?出了这档事儿,杨家和阮家再吵再闹,也不能真的豁出去脸不管,让阮馨去受那委屈。
但让杨昔豫娶阮馨,别说贺氏不甘心,杨氏更加不甘心。
阮家无心仕途,阮老先生再有学问,对杨昔豫的将来又有什么益处?
还有那石瑛,她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就不该去管闵老太太,直接把人发卖了,哪儿还有今日这破事!
而且,石瑛最初的目标是顾云锦,而顾云锦现在被那贾妇人死死护着……
“老爷,那贾妇人护犊子一样,她背后的那人会不会帮着……”杨氏翻了个身,推了推徐砚,“戴嬷嬷去找的石瑛呐,人家别把这笔账都算到我们头上来。”
徐砚被她一整夜的翻来覆去折腾得睡不好,哑声道:“若那贵人要处置石瑛,岂不是比你动手轻松?你想找石瑛还找不出来呢。”
杨氏翻了个白眼。
她要找石瑛,首先要拿下的就是戴嬷嬷,那就是跟老太太起冲突了。
徐砚想得倒是好,让贵人出手,免得她们婆媳闹起来,他哪个都不好劝。
不过,杨氏以为,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谁晓得那贵人会不会斤斤计较。
翌日一早,杨氏就与闵老太太扯了一通,老太太不肯合作,架不住贺氏哭着喊着来侍郎府折腾,徐老太爷逼着戴嬷嬷引路去找石瑛。
毫无疑问,这一趟全无收获,石瑛已然不在之前的那户人家了。
侍郎府里还未算明白,阮家人就寻上门来了。
京城里今日的流言比昨日还厉害,阮柏心里有数,为了阮馨的将来,势必要与杨家做亲家了。
但这亲家结的,实在让他烦心又不满。
是,他以前有多欣赏杨昔豫的才华,现在对他的品行就有多不满。
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杨昔豫和他的女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了往来。
这种事儿,虽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但错肯定在杨昔豫身上!
一面跟阮馨往来,一面又追着顾云锦跑,被北三胡同打出来多少回了,他有真的把阮馨搁在心上了吗?
想到前几回他还帮着杨昔豫说话,阮柏就后悔得想扇自己几个耳刮子。
这一厢,阮柏堵着气来商量后头之事,另一侧,杨家也不是心甘情愿坐下来谈的。
词会上的闹剧,贺氏与杨氏先入为主,已然是厌恶阮馨的,眼下顾云锦那儿没捞着,成了只是“读书人家”出身的阮馨,这口气怎么能下得去?
好在还都是要脸要皮的,哪怕一言不合,也顶多指桑骂槐几句。
阮家亏在阮馨是从书社里丢的,杨昔豫的确是去救人的,而杨昔豫亏在这场算计归根结底是侍郎府里的内斗,阮馨是被牵连的。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能全然占了上风,最后只能不欢而散,散了之后,又寻时间坐下来谈,反复几次,勉强有些进展。
这些消息,京里传得飞快,顾云锦也听说了些。
寿安郡主递了信来,上头说,事情发生之后,她亦是不安与后悔的,毕竟当时若跟上去,就不会有这桩事儿了,但长平后来劝了她几句。
长平说,阮馨本就对杨昔豫有心,虽然场面难看,但起码能让她“得偿所愿”吧。
“我知道这是自我宽慰,但耿耿于怀也实在是于事无补,她是真的喜欢杨公子的,只盼着她往后的路能走得顺些,而顾姐姐你,自此之后,就能真的摆脱那人了。”
第141章 不跟他们一家人
顾云锦把信看了几遍,才给寿安回了一封。
杨家内里是个什么样子的,顾云锦最是知道,她不看好阮馨将来的路,但这些不能说给寿安听。
寿安好心安慰她,她也别再让那猫儿一样娇娇的小郡主心里难安了。
下午时,顾云锦歇了会儿午觉。
还不到酷暑,但夏天午后的沉闷还是让她出了一身汗。
等收拾妥当了往徐氏屋里去,就见钱妈指挥着人手往小花园里搬东西。
顾云锦就看了一眼,脚步就顿住了。
各色花盆花卉,还有些似是成袋装着的泥土,她知道蒋慕渊要送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多。
只看数量,别说是收缀个小花园了,把整个宅子屋里廊下都摆得花团锦簇,指不定都够用了。
徐氏闻声也出屋里出来,好奇地问钱妈道:“这是想把小花园都翻新了?”
钱妈抿着唇直笑,道:“顾太太,您看看哪些合适养活,哪些又不好看顾的,我们太太今儿早上还说呢,想在小花园里挖一方池水出来,只是这里引不来活水,不晓得方便不方便了。”
徐氏没有想到贾妇人这么大架势,暂住的宅子还要弄一池水,一时怔了怔。
钱妈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正好夏天嘛,养些水草鱼儿,夜里消食走动都觉得凉快。再说,不瞒顾太太,真是叫那场大火给唬着了,就想着多储水才心安。”
徐氏听着也有些道理,正琢磨着,就被钱妈扶着去了小花园,说挑一挑挖水池的位置。
等徐氏和钱妈走远了,顾云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吴氏站在对侧廊下,脸上亦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姑嫂两人对视一笑,极其佩服钱妈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吴氏穿过天井,走到顾云锦边上,低声问她:“你前回说了,这宅子是一位贵人的,贾大娘肯定不敢随意乱动,可好端端的,那贵人挖池子做什么?”
顾云锦眨巴眨巴眼睛,她也很想知道蒋慕渊怎么就从“打理花园”一下子跃到了“挖池子养鱼”了,莫非是她屋里那瓷盆莲叶引了他的兴致?
那也不至于吧……
蒋慕渊那样的出身,什么样的园子没见过?不提宁国公府,御花园里的移步换景,大小花卉盆栽,就足够让人眼花缭乱的了。
难道是小花园弄得复杂些,让她抵起租房钱来更心安理得?
顾云锦没有答案,只好与吴氏道:“贵人的想法,我哪儿弄得明白,既然他想收拾园子挖池子,就由着他呗。他倒是与我提过一句,说太太擅长种花草,这宅子之前没有人气,让太太帮着理一理,算作我们的房钱。”
吴氏听完,眉梢一挑,刚想问顾云锦是何时与那贵人见的面说的话,可下一瞬,突然也想转过来贵人的用心,自顾自感慨去了,倒是把问题给忘了。
“真是大方,”吴氏叹道,“我们也没旁的本事,既然喜欢多些花卉,就给他收拾出来吧。”
吴氏是个爽直性子,风风火火了,当天就和贾妇人、徐氏一道商量好了挖池子的位置。
翠竹备了笔墨,徐氏在纸上大致勾勒了小花园往后的模样。
山石、游廊这些是不改动的,只在东侧挖一方池水,水池不大,但稍稍深些,养上水莲,夏天时再好看不过了。
其他各处,徐氏照着蒋慕渊送来的那些花卉分了分,大致布置出了位置,等画好了,便让贾妇人来看。
贾妇人一面看一面笑:“正是‘术业有专攻’,活儿就是要找明白人做。我呢,只知道看个热闹,晓得个好看不好看,不像徐大妹子,能想得这么周详。”
徐氏莞尔,她没旁的长处,只对花草有些兴趣,如今住了贾大娘的屋子,能帮得上忙,她再是开心不过了。
翌日,贾妇人就请了人手来挖池子,钱妈和沈嬷嬷监工,稳稳当当的。
吴氏和顾云锦坐在屋里说话,抚冬刚刚从小街上回来了,听左右邻居们说了不少杨昔豫与阮馨之事的进展。
议亲并不顺畅。
阮家由阮柏出面,杨家这儿,连杨氏都插不上嘴,贺氏一人就大杀四方,把阮馨贬得一文不值。
这些内情,外人不知道,但架不住嘴巴多,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有各自的看法,酒楼茶馆里的说辞,一套一套的。
心仪阮馨的齐生瑞急得跳脚,悄悄去自华书社时被人撞见了,拉着他一阵笑。
齐生瑞哪里挨得住,当即跳起来,破口大骂“杨昔豫毁了二姑娘”、“杨家欺人太甚”。
“大太太对杨家太太很有意见,听说昨儿回娘家去,姑嫂两人吵了一通的,”抚冬说道,“杨家太太觉得阮二姑娘坏了豫二爷的名声,若没有这桩事儿,杨家压根看不上这么个儿媳妇。
大太太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阮二姑娘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就别再折腾了,六礼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再闹下去,岂不是又叫人看笑话。
就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陈妈妈说的,大太太昨儿回来,一张脸铁青,连邵嬷嬷都发憷呢。”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听,杨氏和贺氏的反应并不叫人意外。
贺氏是个无理都要闹三分的,虽然闹起来的姿态比闵老太太是好看多了,但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词――不讲理。
而杨氏就识时务,能屈能伸,牙齿被打落了,如果不能吐出来,她就会笑着咽下去。
这两姑嫂性子截然不同,肯定说不到一块去了。
吴氏更在意石瑛的行踪,天晓得她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有多后怕。
不止是她,翠竹悄悄告诉她的,徐氏为此惊梦了两夜,沈嬷嬷也睡不好,一双眼睛都通红通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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