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巴赛尔公爵的表情显得无比辛酸,用一双失去了光彩的黯淡眼睛看着陆楠。
“您一定在想,我是个胆小鬼,竟然如此畏惧死亡,宁愿遭受痛苦的折磨也不肯干脆的投入天主的怀抱,实在是侮辱了歌兰家族的荣耀。”
“呃,不,我不这样认为。想要活下去没有任何过错,有时候活着可比死去勇敢多了。”
陆楠还算真诚的回答,不过她确实有些疑惑。虽然巴赛尔公爵现在形容憔悴,病痛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确实是个真诚坦率的人。陆楠觉得他不像是个害怕死亡的胆小鬼。能叫一个男人如此留恋人世,哪怕难看的挣扎也要竭尽全力活下去,陆楠心想应该只有家人了。
“啊,看来您已经想明白了。”
巴赛尔公爵的观察力十分敏锐,陆楠神情微变,他就立刻捕捉到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想必您应该听闻过关于我婚姻的传言,我的妻子没有什么显赫的出身,实际上她甚至连正儿八经的贵族都不算。当年为了娶她,我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至今他都耿耿于怀,不肯原谅我的违抗。”
巴赛尔公爵苦笑着说,陆楠若有所思。
“这么说的话,之前我的叔叔想要废黜您的继承权,将王位传给小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算是吧,父亲对出身和血统非常重视,不止一次他咒骂过我,说宁可把王位丢到垃圾堆,也不会让出身低贱的孩子有朝一日坐上王座。”
巴赛尔公爵痛苦的摇着头,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因为情绪激动显得更加苍白,陆楠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生怕他太过激动而晕厥,小心的提醒:“冷静,冷静一些,亲爱的堂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一边,和叔叔不一样,我不太重视出身和血统。实际上不管他们的母亲是谁,都是您的孩子不是吗。只要您的妻子出身清白,那么他们就是歌兰家族的成员,您无可怀疑的合法继承人。”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巴赛尔公爵如释重负的说,终于变得冷静了一些。陆楠赶紧叫侍女端来热水和糖,劝着巴赛尔公爵吃了一些,看他的脸色好多了,才继续交谈了下去。
“那么,虽然有点冒昧,现在西法兰的局势如何呢,您的父亲有和您和解的意愿吗?”
陆楠谨慎的问,根据她接到的消息,她派去的混合援军在巴赛尔公爵原本军队的配合下已经击溃了老国王的部队。再加上陆楠连续以皇帝的名义给他发去了好几道诏令,老国王终于悻悻的消停,虽然还是不肯将大儿子召回王都,却也没有再坚持废黜他的继承权。不过看样子他不像是彻底打消原本主意的模样,陆楠不得不详细询问一番。
“还能怎么样呢,父亲显然是打着拖延的主意。他的身体可比我健康,也许还没等到他留下王位,我的尸骨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巴赛尔公爵自嘲的说,咳嗽几声后,他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我必须承认,关于王位继承这件事上确实存有私心。我和我的那位弟弟一直关系恶劣,我的继母更是对我恨之入骨。如果不能确保孩子们的继承权,一旦我死去,他们和我的妻子下场将会无比的凄惨。但是,我坚持不肯对王位放手,不惜和父亲兵刃相对,却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毕竟还有爱德华在,他一定可以保全我的妻子孩子,至少不会让他们丧命……仔细想想,我的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卷进王室和权力的争斗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比起做国王女王,我宁愿他们平凡但是安稳幸福的活着。”
他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慈父之情溢于言表,陆楠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听着。虽然她很想怀疑巴赛尔公爵是在演戏,但是心里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对妻子和孩子的深爱。
“听您的意思,还有另外的什么原因,难道是和您的弟弟有关系?”
不想让气氛变得太煽情,陆楠转移话题,巴赛尔公爵强行抑制住了感情,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是的,就像您猜测的那样。其实我虽然很讨厌我的兄弟,倒不是因为他性格恶劣品德卑鄙,老实说他倒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我的那位继母却不是省油的灯,想必您应该听说过史坦立德家族,那可是个臭名昭著的家族,而我的继母正是这一代史坦立德家主的长女。按照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嫁给任何一个显著的大贵族大领主,却偏偏要嫁给一个年级足以给她当父亲的男人当妻子。您觉得难道还是因为有什么真爱吗。”
陆楠回忆了一下,好像她确实听过这个家族的名字,不过大多都是些丑闻。这个家族位于最北边,具体情况陆楠不太了解,但是他们一直喜欢靠着女人的裙子上位却非常有名。据说他们会精心调教家族里面貌美的女性,把她们教得妖媚动人,却心机深沉。随后通过各种联姻的方法来获取其他领主贵族的财产跟领土。陆楠只是知道她的这位叔叔后来娶的妻子年纪比他小了快三十岁,却不知道她竟然出身于史坦立德家族。
“看来您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我的父亲早就被继母哄骗得只知道听从她的谎言,宫廷里面大多数重要的职位都换成了史坦立德家族的人担任。如果真的让我的那位弟弟成功继位,我的继母肯定会以摄政的名义夺取一切大权,那么整个西法兰还算是歌兰家的领地吗?史坦立德家族一定会明里暗里的掏空整个国家来喂养他们自己,就像他们以前做的那样。也许他们还会找个空子煽动我的那位弟弟起来反叛,一旦侥幸成功,就可以把西法兰从帝国的版图里独立出去,届时他们再教唆我的弟弟娶一个史坦立德家族的女人当妻子……”
巴赛尔公爵剧烈的咳嗽起来,由于书房里没有其他人,陆楠不得不亲自过去给他抚背,好让他舒服一些。她一边动作一边心不在焉的想,如果巴赛尔公爵所说属实的话,那倒也不是完全的危言耸听。这种事情在贵族里面真的有过前例,是要有所提防。
“我会重视您所说的一切,请您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我当然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支持并且确保您的王位继承权。”
虽然和巴赛尔公爵还是第一次见面,陆楠对他感觉还不错,比起那个根本见都没见过的另一个堂兄弟,她当然愿意站在巴赛尔公爵这一边。再说她和诺曼底公爵联姻的基础就是确保巴赛尔公爵的继承权,而且,他的健康如此糟糕,想必也活不了几年。他的两个孩子年纪似乎都很小,到时候陆楠不就可以重演卡洛曼和卡尔那一套老戏码了吗。
当然,这样的事情陆楠不可能宣之于口,只是一脸正气的劝慰着巴赛尔公爵。
其实她还想问问诺曼底公爵和她缔结婚约的事情他知不知道细情,但是想到自己多方探查打听,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巴赛尔公爵身体不好的实情。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消息闭塞不好探查,一方面也足见巴赛尔公爵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软弱无力。最起码他把自己的消息成功的封锁,没有被太多人发现实情。所以陆楠完全有理由怀疑诺曼底公爵这事儿他从中插了一脚,搞不好还是他背后撺掇的呢。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过巴赛尔公爵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他像是看穿了陆楠隐藏的顾忌,和她扯了一会儿闲话后忽然提出他的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大儿子六岁,小女儿才两岁。不管未来陆楠结婚后生出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很愿意亲上加亲,和陆楠结一门娃娃亲。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到时候再说吧。”
明白这是一种变相的投诚,毕竟这个年代缔结婚约是件很正式很严谨的事情,巴赛尔公爵等于是在主动将自己绑上陆楠的战船,陆楠莞尔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她心里只觉得很讽刺,为了达成目的,她出卖了自己的婚姻,现在连还不知道在哪里等待投胎的孩子也要提前卖身了吗。
哦,对了,这样一来还是近亲通婚,万一生个畸形弱智可就精彩了。
送走了巴赛尔公爵,陆楠去骑了一会儿马,又接见了几个大臣,和一些贵族共进晚餐,直到月上树梢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卧室。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了屋里有人,不过那种熟悉的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她不动声色的轻轻将门虚掩,伸手摸到一直不曾离身的匕首,压低声音问:“朱利安,是你吗。”
见朱利安从阴影中缓步而出,陆楠松了口气,反手把门关紧。
“真是稀奇啊,你居然主动在屋里等我,有什么事情吗。”
朱利安沉默了一阵,用沙哑的声音说:“克洛泰丝,你……应该马上就要正式加冕成为皇帝了吧。”
陆楠正在解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敏锐的捕捉到了朱利安语气里那一丝异样,不过她却装着没有察觉到,若无其事的问:“是啊,怎么了?”
“……进行到这一步,你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大长老想要见你。”
朱利安的语气微不可闻,显得竟然有些心虚。而陆楠却是猛的一震,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新名词让她心中顿时危机感十足。大长老是什么鬼?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见她?难道这位公主真的加入了奇怪的组织被他们抓住了某种致命的把柄吗?
第198章
陆楠心中可谓暴风疾雨般的震动,她又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抓住朱利安问个仔细。可是她不能,也不敢。虽然每一次和朱利安见面相处她都极力的想套出更多的情报,但朱利安沉默寡言,她又忌惮着言多必失,导致现在她依然不清楚到底原本的公主知道多少。也许随便不小心问错一件事就会被朱利安发现破绽。一想到曾经被他扭断脖子的过去,陆楠就心有余悸的吞了口口水。
“一定要现在吗,我最近是真的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
飞快的思考了一番,陆楠小心翼翼的选择了一个起码目前看来最保险的回答,强自镇定的说。她现在其实非常恐慌,觉得生命几乎是在钢丝上游走。可她还要硬撑着不能呼吸过快,表情更是不能有任何异样。就算朱利安对她有着盲目的信任,一旦反应太过古怪他还是会起疑心的吧。
朱利安显得十分为难,筹措了一下言辞后小声的说:“但……你也知道,大长老不喜欢别人违抗他。克洛泰丝,我理解你的心情,之前这样的事情我都尽量帮你推掉了。可是现在大长老亲自发了话,再不去的话……想想那个后果。”
陆楠的心顿时沉甸甸的往下一坠,以前她就一直觉得朱利安这个工具人不是白用的,而纵观他为自己办好的事情,明显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力量,他的背后肯定有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势力。他们为了公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绝对不是出于做善事的目的,当然要获得回报。现在听朱利安的口气,貌似自己在这个关系里还处于下风,被那个什么见鬼的大长老完全压制。既然对方如此自信的要求一个女王,一个即将加冕的皇帝听命,手里势必有迫使她服从的把柄。再想到至今都没搞清楚公主的身世,陆楠只觉得心底冰凉一片。
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教会的压制,又忽然冒出来一个大长老企图操纵她吗。
“克洛泰丝?”
见她久久不语,朱利安有些担忧的轻声催促。陆楠现在也没法立刻想出什么好主意,更不敢轻易尝试套话。终于走到了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她可不甘心就此死掉。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她只能先答应,本来还想问一下具体怎么见面的事情,但是仔细思考之后,她估计公主多半以前跟那个大主教见过,便保持了沉默。朱利安见她一脸不快,叹了口气说:“别这么任性好吗,大长老毕竟是大长老,没有他的话你未必能站在现在的位置。不想想你母亲的安排,起码也顾虑一下大长老手里的那些筹码。克洛泰丝,我也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多管,只安心当个女王。但是你终究是为了这个目的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不往前走下去的话……”
尽管他的语气很软,陆楠却听得一肚子气,她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扭头看向他冷漠的问:“这是在威胁我吗,朱利安。要是我不肯服从大长老,你就要站到他那一边与我为敌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克洛泰丝,你怎么了?”
朱利安惊讶异常的瞪大了眼,仿佛看着什么陌生人一般看着陆楠。
“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没有人逼迫你,是你自愿的。怎么,现在你想要反悔了?还是说帝国的权力以及奢华迷晕了你的头脑,该不会真的想抛弃过去,以帝国人的身份活下去吧。这根本不可能,不要说我,大长老首先就绝对不会原谅背叛者!”
陆楠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朱利安打量她的视线前所未有的冰冷,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男人原本就杀人不眨眼,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她飞快的运转着大脑,但是觉得不管怎么解释都像是掩饰,最后心一横委屈的对他低喊:“你要这么想就随便吧!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对付叛徒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
喊完她就赶紧冲到床边抱着枕头把脸埋在里面,做出气闷闹别扭的样子,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她竖起耳朵聆听朱利安那边的动静,听到他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过来,踩在地摊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无比害怕下一刻他就把手按在她脖子上,狠狠一扭……
但最终他只是迟疑的摸了下她的头发。
“别多心,克洛泰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也许是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又很少能见到你。总觉得不知不觉间你就长成了我陌生的样子……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恍恍惚惚的觉得,你好像是……别的什么人……当然,那只是我的错觉,你不是克洛泰丝又会是谁呢。”
陆楠紧张得几乎快要窒息了,她做贼心虚的觉得朱利安话里有话,其实是在试探。她一边竭力保持着呼吸不要太过凌乱,一边还得放松身体不能僵硬,免得被朱利安察觉到异样。
接下来朱利安一直绞尽脑汁的想要开解她,但是陆楠害怕随便多说一句话便会露馅,一直闷声不语,更不敢和朱利安对视。最后朱利安无可奈何的说:“好吧,随便你,但是大长老还是要见的,他都专门为了你过来一趟,总不能让他空跑。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你随便找个借口出宫一趟,到中心广场的西街,右边数起第六间店铺。”
陆楠抱着枕头点了点头,依旧不看他。朱利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再次抚摸了她的头发,才和往常一样从窗口翻身跳下。陆楠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几分钟后确信他真的已经走了,才丢开枕头,心有余悸的喘息了好几口。这时她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
其实刚才朱利安坐在身边的时候陆楠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骗他背对自己,然后用藏着的匕首来个背刺,直接把他一劳永逸的解决掉。看来朱利安并不是不曾怀疑过她,只是都被陆楠以各种理由借口蒙混过去。但是一到了这种涉及太过只有原本公主才知道内情的场合,陆楠就完全骗不下去了。她再怎么演技精湛心理素质过硬,也没法无中生有靠瞎猜骗过一群人啊。
但最后陆楠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一来她毫无把握能成功杀掉朱利安,即便侥幸成功,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外面的守卫,陆楠如何解释屋里忽然多出一具尸体的事实。而且她记得骑士团团长以及阿弗里都对朱利安态度异样,搞不好他身上有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届时陆楠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其次,杀掉朱利安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愚蠢计划,起码目前朱利安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在没有搞清楚他背后势力和那个见鬼的大长老身份前,杀了他于事无补。谁知道这会不会打草惊蛇,引起他背后势力的疯狂报复呢。想想朱利安平时神出鬼没的行径,以及公主本身非常可疑的身世,陆楠暂且不敢贸然行事。
“真是见了鬼,难道这个公主还真是假的?”
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陆楠仔仔细细的把刚才的对话在脑海中重放了好几遍,朱利安提到使命还有背叛,陆楠只能想到那些邪恶组织培养替身偷天换日以实行计划的桥段。但这显然说不通,陆楠不觉得这个时代就有那么高明的整容手术。要找一个和原来公主长得非常相似替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她要是有任何不妥,早就被宫廷里其他人发现了,毕竟原本的公主又没有长期深居简出,无数王公贵族都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那么是还在婴儿的时候就替换了?那更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无法解释她的长相,总不可能还在婴儿的时候就能预见十六年后她会和歌兰家两任皇帝长得很像这件事吧。而且贵族间其实对血统非常看重,自然有着他们那一套检验真假的办法,不然的话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抱个婴儿来冒充贵族了。根据陆楠得到的信息,大贵族的妻子产子的时候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数族人重臣都站在屏风外面围观,为的就是杜绝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公主的母亲记录得语焉不详,可在王室的系谱里她也是正儿八经有皇后身份的。怎么想都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没人见证的情况下实行替换。再说前任皇帝又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容易被蒙混的。
所以陆楠觉得自己的血统应该没什么问题,肯定是皇帝亲生的。那么疑点就集中在公主母亲那一边。结合几次轮回得到的诸多信息,她觉得这位异教徒出身的前皇后多半没那么简单,也许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想要通过从敌人内部瓦解他们。再想想非天主信仰下的异教徒们那些奇奇怪怪的信仰和习俗,弄个秘密结社崇拜邪神的组织出来似乎也不怎么奇怪了。
“难道他们盘算的主意是通过让混有异教徒之血的公主上位,再改朝换代,实现异教的复兴?”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嘲讽的一笑。
“如果他们真是这么想,只能说太愚蠢了,根本就不可能。”
如今整个西方基本已经成为了天主教的天下,无数信仰异端古神或者其他图腾象征的部落王国,要么被当成异教徒穷追猛打灭了国,要么退缩到更加荒凉的地方苟延残喘,想必消亡也只是迟早的事情。陆楠不知道历史上天主教是怎么扩张的,但是她知道那些异教徒都蹦跶不了多久,终究整个西方都把天主教奉为唯一正统。至于后期他们内部分裂又搞出诸多派系撕扯个没完那是另一回事。陆楠不想评判谁对谁错,只能说这是历史的选择。妄想靠着某个有异教徒血统的皇帝一手遮天,拯救即将灭亡的某个古老信仰,简直是在做梦。
但是这种理由当然无法说服那个什么“大长老”,估计他还会觉得陆楠是个背叛者企图脱离掌控,恼羞成怒的要把她直接毁灭呢。陆楠倒不怕跟他杠正面,终究不过是个地下组织,难道还能跟帝国正规军战到底不成?可是陆楠没想错的话,他们手里肯定掌握着某种可以彻底毁掉她的关键证据。要知道,母亲是个北方小国公主跟母亲是个蛮族异教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陆楠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国内局势坐稳了王位,这个消息要是爆发出来,恐怕不只是教会要借此机会兴风作浪,那些一直都看她不顺眼的贵族们绝对会掀起一波废黜的浪潮。卡洛曼可还活着,不少不喜欢陆楠激进严格作风的老旧派可非常怀念他。陆楠又不是没听过下面对自己的非议,其中最大一点就在于他们坚持帝国的皇帝应该由男人来做,女人来凑什么热闹。就算现在好像看着还行,女人终究是愚蠢和浅薄的,总有一天陆楠会坏事,帝国会毁灭在她手上。
有这种论点的人还不少,陆楠还拿他们没办法,总不可能因为几句非议就要杀人全家吧。那么搞才是自寻死路。
“这些都还算了,我就怕当初老皇帝以及他三个儿子的死也有问题……”
忽然想到了另一间更加可怕的事情,陆楠不禁烦躁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像火烧一般难受。
“当时就觉得太巧合了,怎么可能三个男性继承人一起死掉。我原本以为是安茹公爵的手段,可是根据迄今为止的了解,他不像是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最多他为公主上位造了势,又愿意以自己的全部身家来支持公主继位……那时候人心惶惶的,卡洛曼就是输在慢了一步……这样想的话搞不好老皇帝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死在朱利安那群人手里,不然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上位……”
越想越觉得非常有可能,陆楠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这种事情但凡曝光,别说坐稳王位了,分分钟弄死她都是轻微的啊。别看贵族阶级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他们对血亲残杀这种事却十分忌讳。当然,要是手段高超偷偷摸摸没被发现就算了,一旦不小心被发现罪行,轻则流放囚禁,重则直接吊死。帝国的历史上这种先例大有人在,其中身份最高的一个是查理大帝的侄儿巴兰伯爵。他因为密谋暗杀当时的继承人,也就是公主的父亲,被判处叛国罪。由于帝国遵循不让贵族流血的原则,他硬是被活活曝晒了十一天才痛苦的死去。
巴兰伯爵立下了诸多战功,还多次救过查理大帝的性命。当时有很多人支持他,觉得他更适合继承皇位,比那个连马都骑不稳的皇太子强多了。大概就是这样巴兰伯爵才晕了头,想着解决障碍顺利上位。查理大帝很喜欢这个侄儿,一度想饶他一命,最多判个终生监禁。结果还是无法抗过态度激烈坚持到底的诸多贵族跟枢密院,亲自签下了处决令。也就是因为这样,当初陆楠算计卡洛曼,把刺杀的锅强按在他头上,才会那么轻松顺利的将他打倒。最后她没有要卡洛曼的命只是判处流放,贵族们还得捏着鼻子赞美她一声仁慈呢。
“不行,不能留他们,必须赶快解决掉,只有死人才没有危险。”
咬着大拇指陆楠自言自语,心中杀意高昂。
第199章
心里打定主意要彻底的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不过陆楠暂时还不想轻举妄动,她决定还是先按照朱利安说的那样去赴约,起码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既然朱利安都没有看穿她是个冒牌货,那个大长老应该更不可能分辨出陆楠是不是公主本人。他能对公主有什么深刻的了解?只验证身体真伪,陆楠当然不会担心。
她想过带上足够的军队随行好确保自身的安全,毕竟没人能预料一群神神秘秘的异教徒会干出什么事。可这么做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陆楠不想让任何活口落到其他人手里。她必须确保一次性的全部解决。虽然不清楚到底这股地下势力有多少成员,但公主出身这件事肯定不会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估计只有上层少数人员才知晓详情,陆楠把他们干掉就完事儿了。
可是要陆楠单刀赴会,她又有些胆怯。她可以毫无惧色的独自一人面对库曼的苏丹,却不想单独去见那个什么大长老。天知道对方是不是个狂信徒,万一强迫她搞邪教仪式怎么办。这种时候陆楠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一个可以依赖的心腹都没有。香槟公爵自然是靠不住的,弗兰德斯公爵富瓦伯爵之流靠边站就好,安茹公爵……还是算了吧。就连最值得信任的阿弗里,陆楠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虽然忠诚可靠,却不是愚忠,陆楠不觉得他会眼睁睁跟着自己去干一些一看就很可疑的事情还视而不见。想来想去,居然只有洛雷托比较靠谱。最起码他眼下没有任何出卖自己的需要。他又是个聪明人,不会傻乎乎的在还没有任何依仗的时候就试图抓把柄来威胁陆楠。想必他自己清楚得很,由于血统的关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贵族,更别说篡位什么的了。
仔细思考了一番后,陆楠不顾时间已经很晚,翻身而起,叫外面值夜班的传令官去找洛雷托。幸好他因为宫廷牧师的身份一般都是呆在王宫教堂里面的,很快就到了。陆楠也不啰嗦,屏退侍从后直截了当的问:“您那里还有多少能动用的人手。”
她不信洛雷托会是个光杆司令,身边肯定会有一些可以动用的手下。这个人的过去始终是一团迷雾,陆楠怀疑他多少跟一些地下势力有关联。不然就冲他描述的身份,怎么可能活蹦乱跳的活到这么大,还明显接受过正规教育。再说他在教廷经营了那么久,就冲那一天教廷使者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陆楠坚信他肯定用自己那副神棍嘴脸蒙骗了不少无知群众给他卖命。
主教愣了一下,然而他果然和陆楠想的一样,是个聪明而且识时务的人,不动声色的说:“没有多少,不过只要不是想发动一场战争,足够您使唤了。”
“很好,明天下午您暗中带着足够的人跟着我的马车,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别多嘴。如果我全程平安无事,那么皆大欢喜。如果见我进到某栋建筑超过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就带着人直接冲进去。必要时刻还可以通过这个找来足够的卫队。”
陆楠说着就交给他一个刻着自己印章的戒指,鉴于目前他们还不流行玩虎符尚方宝剑这一套,只能用这个来证明身份了。不过鉴于帝国的法律还是很严酷的,应该没人敢随便冒用王室的纹章,更不用说戒指上巨大无比的红宝石。
主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但他却什么都没说,默默的鞠了个躬表示服从。
“您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次考验,只要通过了,一切好说。我想您的最终目的也不是窝在教堂里当个宫廷牧师吧。”
陆楠语含警告,主教貌似温顺的点点头。
“当然,我明白,请放心,我一向是个嘴巴很严实的人,深知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的道理。”
陆楠嗤笑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果然还是和这种识时务的小人合作比较愉快,因为他们足够识时务,哪怕心里满是算计,也不会一开始就暴露,好歹也得装一阵子。正因为熟知洛雷托肮脏的本性,陆楠不畏惧将自己的底细稍微透露一些给他。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只要陆楠还稳稳的坐在王位上,哪怕被洛雷托发现了一万个秘密,他也不会吐露给任何人,更别说反过来威胁她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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