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没有坐着干等,尽可能的展开了目前可以的行动。她冻结了宋家在帝国境内的一切产业和活动,抓捕了大量与宋家相关的商人和其他人士。这件事她交给了路德维希,要他不惜一切从这些人口中掏出所有的信息。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的吓了一跳,短短的六年多时间,宋家居然已经将自己的触角深入到了帝国不少要害部门。比如说好几个大家族大领主都跟宋家有私下的来往,接受过他们很多昂贵的礼物。除了正常的跟随商队展开商业活动,宋家把一系列商铺都开到了王都和其他领地,售卖各种香料丝绸以及瓷器这些西方贵族很喜欢的奢侈品。至于他们有没有借着做生意打探帝国机密窃听情报,那可就没人敢保证了。反正陆楠是不信的,因为宋家扩张得太快,而且为了多开商铺,他们几乎是亏本在经营,陆楠不相信商人会做赔本的买卖,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她还不知道的阴谋。
要是唐国没有经历那一场巨大的叛乱,陆楠可能会以为这是唐国指使的。不过考虑到现在他们自己都一脑袋麻烦没有解决,恐怕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来关注这些。另外,身为一个东方人,陆楠还是对自己的国家有一定认识的。历史上,自己的国家并不十分热衷于战争和扩张,一般都是在遇到对方先动手或者外族大肆侵略的时候才奋起反抗,最多趁胜追击一下。好吧,就算这个世界里的设定不一样,唐国吃多了放着西域一大片小国不吞,反倒是要翻山越岭隔着老远的距离来关注自己的帝国,还不惜砸下重金建立情报点……怎么想都感觉走向不对。哪怕李二凤再世也不至于如此的“目光长远”吧。确切的说,帝国跟唐国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关系。就凭现在的军事实力跟发展,想那些就是在做梦。
倒是库曼人很有嫌疑也很有动机那么做……然而自从萨拉丁重病不起后库曼的上层已经乱成一锅粥,天天打来打去斗个没完,他们要有这种头脑和行动力,早就直接聚集大军打进帝国境内了。毕竟,论总体实力,帝国是比不过库曼的。无奈他们头上一旦缺少一个能力压全场的君主,下面的人顿时就散作一团。根据陆楠最近一两年得到的线报,只要萨拉丁一死,库曼绝对会再次分裂。
以前陆楠会为此美滋滋,觉得这是上天都在帮自己,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真心实意的希望萨拉丁再苟个几年。因为伊尔汗人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分裂后的库曼绝对无法抵御他们的进攻,会被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吞下肚子。如今的战争对于一个地域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乱后整片地区的经济和农业商业基本就废了,没个五六年不可能复兴。陆楠这几年辛辛苦苦的搞了不少基建,大力促进推行发展农业商业,为此得罪了很多领主贵族。眼看帝国正在走上一条健康的可持续发展道路,她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结果被战争毁于一旦。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习后来的美国人,绝对不让战争发生在本土,最好都在别人家的地盘打。陆楠都想好了,到时候她宁可抛开仇恨,往库曼那里送钱送粮送支援,也不能放伊尔汗人越过国境线一步。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就库曼如今乱七八糟的局势,能不起内战都不错了,指望他们团结起来给帝国当挡箭牌,实在是在做梦。
“唉,萨拉丁早就不管事了,库曼执政的是谁我也不清楚,想找他们故技重施再商量一次,恐怕不行。不过再怎么样库曼还是有那么大,有朝一日伊尔汗人打进来,他们好歹也能抵抗个一两年,不至于那么快就沦陷吧。”
唯一能让陆楠还不那么慌张的依据,也就只有帝国跟伊尔汗人活动范围隔得很远这个事实了。不管伊尔汗人走那一边进攻路线,都不可能直接冲击到帝国。陆楠研究了半天地图,哪怕是一百个成吉思汗再世,就算伊尔汗人现在的首领天纵奇才,他想攻打帝国,只有两条线路。要不就是从库曼人的领土打穿一条通道,要不就是从一路推平挡在草原以及帝国之间的那一堆部落。
不管是哪条路线,都不是那么轻松的选择。库曼人就不说了,虎死威犹在,没了萨拉丁的库曼人即便再乱,也不会是块好啃的骨头。而西边那些部落……按照陆楠现代的世界地图划分,大概跟俄罗斯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妥妥的战斗民族。陆楠统治下的帝国跟他们打过很多次,凶悍强硬,而且环境恶劣,根本不存在交通要道。一旦深入,后续的补给和援军没有办法及时跟上。所以陆楠一般也不去招惹这些凶悍的部落,除非他们擅自先动手骚扰边境,大部分时间她都假装没看到。
而且他们也是以骑兵为主,所以伊尔汗人选择从他们那边开道的话,肯定也要经历艰难的硬仗,陆楠不必担心会被伊尔汗人分分钟摸上门。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在于,陆楠觉得要说伊尔汗人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对准帝国,那当然不可能。但是他们的首领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件事绝对不会有错。他们要是抱着强烈扩张的决心,一路向西,帝国就是通往欧洲大陆上的一道关卡,想要逃避,置身事外是做不到的。
况且最近这几年陆楠通过教廷陆陆续续强行的征服了不少周边的小国家,动静闹得挺大的,根据商队带回来的说法,连那么远的唐国都听闻了帝国的事迹。甚至还有人把陆楠的事情编成段子说书演戏呢。唐国上层的一些大人物愿意屈尊降贵的结交帝国派去的商人,甚至连皇帝都主动召见商队里的使者,送来了不少昂贵的礼物,不就是打着想要跟帝国攀上关系的念头吗。倘若帝国是个毫无实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谁愿意鸟你。
所以伊尔汗人肯定也知道帝国的事情,从现有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断,起码他们的首领绝对不是因为闲得无聊才跟宋家接触长期来往。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搜集帝国的情报,只怕帝国早就在他日后的征服对象里了。
没什么事情比这个更糟心了,陆楠对伊尔汗人还一无所知,但伊尔汗人却在不知道什么就开始暗中观察帝国,甚至派来了人当探子。如果单纯觉得伊尔汗人是游牧部落肯定单纯好骗,那一定是脑残穿越小说看多了。起码陆楠从没觉得这些一千多年前的“古代”人好相处。她还没跟东方那些擅长玩心眼的老乡们过招,只是跟这些大多数没文化还很野蛮的老外勾心斗角呢。除了那些真的不喜欢用脑子的蠢货,可以在乱世身居高位顺利活到几十岁没死的人,都不是什么傻白甜。
最典型的应该就是弗兰德斯公爵,从一开始陆楠就想把他弄走,结果不但没有成功,还让他顺顺利利的继续担任了枢密院的首席大臣。虽然现在因为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是宫廷里没人会忘记这个鹰钩鼻的老头。他的势力,他的党羽,依旧无处不在,只不过现在他没有打算跟陆楠作对而已。陆楠能够顺利的渡过加冕皇帝最开始的那几年没有闹出大问题,也多亏了弗兰德斯公爵在背后的扶植。
当然了,他这么做并不出因为乐于助人或者被陆楠的王霸之气征服,纯粹是想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以及为了他的整个家族长久的延续下去。弗兰德斯公爵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重要的部门担任要职,其中一个更是跟着阿弗里去东方防线刷战功去了。这是他跟陆楠没有言明的秘密交易,弗兰德斯公爵本人退出政治中心,压制他的党羽不要闹事,但陆楠必须得继续重用他的儿子,并且保证他的家族平平安安,长久富贵。
如果是最开始的陆楠,一定会很不高兴,觉得弗兰德斯公爵是个奸臣,这是在要挟自己,她会跟弗兰德斯公爵斗个死去活来,不把他彻底打趴清除出去绝不罢休。但现在的陆楠已经不会抱着那种天真的想法了。不可能会有绝对权力的统治者,也不可能会有永远忠诚绝不背叛的臣民,只看自己怎么利用掌握。安茹公爵那样的大贵族,简直是一个不可能重复再现的奇葩。
陆楠觉得安茹公爵不应该来搅合政治,也许他应该去搞宗教,可能还会做出一番大成就,以圣人之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什么的。
烦恼的抓了抓头发,陆楠把堆积在书桌上的那些文件表格以及地图推到一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摇铃催促道:“香槟公爵怎么还没到,我有急事要见他。”
被叫进来的书记官小心的回答:“已经派人去传召他了,相信很快就到。”
“派人去,再催,告诉他,今天他要是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未来也不必了。”
陆楠冷冷的说,书记官哆嗦了眼下,垂下头恭敬的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跑去出找人了。
她今天要召见香槟公爵不为其他,身为枢密院掌管财政的大臣,陆楠要向他确定一下国库的最新情况,计划一下假若未来的几年要开始全面备战,需要多少的花费,对其他还在开展的各种计划有什么影响,做到心中有数。
另外一点就是商队的运营以及宋家的监管陆楠这几年根本就没有多管,全部丢给香槟公爵处理。由于她跟香槟公爵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以及香槟公爵的种种表现,让陆楠确定也许他会借此机会捞一笔中饱私囊,但要说他会挖帝国墙角却也不太可能。他早就陆楠绑在了一条船上,陆楠倒霉,他跟着讨不了好。所以这几年陆楠基本没有过问这方面的事情,她只要交上来的账目清楚正确,而到手的利益确实可信就够了。而香槟公爵倒没有辜负陆楠的这种信任,起码每年上缴到国库的真金白银绝对没问题,每年都呈现出上涨的趋势。所以这件事上陆楠跟他合作得很愉快。
然而宋家的事情后陆楠发现他们家的势力竟然发展得那么快,很多地方早就超越了一个商人的范畴,触及到了很敏感的地带。作为负责人,陆楠不信香槟公爵不知道,再怎么样他至少要担负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陆楠现在才发现宋家的事不是因为蠢,而是她真的太忙从没关注过,不要小看了一个皇帝每天的工作量。所以她要召见香槟公爵,仔细盘问,看看他到底是因为吃了宋家的好处装聋作哑,还是抱着什么私下的盘算。
又等了好一阵,香槟公爵终于到了,这还是自从陆楠难产之后第一次两人私下见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的就断了联系,看着正在向自己行礼的香槟公爵,陆楠居然有了一种陌生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香槟公爵仿佛变了很多,看着像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了。以前的他不管外表多么的狼狈疲倦,总是带着一种看不见的光晕,让他看起来魅力十足,光彩照人。可此刻的他,还是惯有的打扮,看起来也没变瘦变丑或者苍老,那层光晕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他从一个俊美非凡的花花公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只是长得很好看的中年男人。
陆楠瞅了半天,勉强算是找到了自以为的根源所在,不禁奇怪的问:“好好的,为什么要留胡子啊?”
没错,香槟公爵在下巴处留了胡子,也不能说不好看吧,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因为胡子变了不少,起码肉眼可见的老了五岁。
香槟公爵勉强的笑了笑,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楠,许久后才低声的问:“陛下,您……您还好吗。”
陆楠这下觉得更奇怪了,她对香槟公爵不同以往的言行举止产生了一种熟悉的即视感,好像曾经她的某个前男友提出分手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心想难道香槟公爵是被那次难产血淋淋的景象给吓到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要跟自己分手吗?
第289章
“如您所见,还不错。”
不太想一见面就开始纠缠那些男女的事情,陆楠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回答。她觉得挺尴尬的,严格意义上,她跟香槟公爵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情人只是用来掩盖她婚内出轨的美好修辞。理性成熟的人对待分手,应该客气而冷淡的保持距离,这样对方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想不愿意继续保持那种关系,断就断了呗,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的专门打个招呼吗。搞得好像他们曾经爱过似的。
无论如何,在诺曼底公爵彻底远离宫廷后,陆楠还是感到挺愧疚,光从这个角度,她确实也不想跟香槟公爵继续保持不正当关系了。所以她已经暗下决心,假如香槟公爵表露出了那个意思,她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从此他们回归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好歹也快四十的人了,是时候找个靠谱的妻子,乘着还能生赶紧的生几个孩子。”
陆楠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当了皇帝之后她就非常关注大臣们的家庭以及后代情况。不管香槟公爵的为人如何,他的才干确实值得赞赏,所以从人才的角度陆楠还是希望他可以多生几个儿子好好养大,未来好给自己继续打工。生个女儿也不错啊,虽然安德烈身上已经有个婚约了,但未来会如何谁都不敢保证。万一最后发生变故不成,娶了香槟公爵家的女儿,也是件门当户对好婚事。
香槟公爵不知道她的思维已经歪到了九霄云外,依旧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陆楠都不记得上一次他如此谦卑是在什么时候。大多数时间,香槟公爵在她面前都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哪怕勉强装出温顺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摆出一副罪人的嘴脸来?
陆楠脑内诸多念头飞速急转,把最近的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人际关系变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这就很奇怪了,哪怕宋家这件事上香槟公爵犯了错误,陆楠也不可能为此真的把香槟公爵如何啊。站在皇帝的角度,她的几个心腹大臣,除非是犯下了谋反的大罪,其他的任何罪行都可以商量。陆楠对香槟公爵的底线,大概就是可以默许他从国库捞钱贪污。
但是香槟公爵已经很有钱了,陆楠从没限制过他对金钱的追求,还弄了无数赚钱的门道交到他手里,除了定时分红什么都不过问。她觉得香槟公爵应该不至于这样都还要贪污吧。他不是那种对金钱充满贪婪的人。
“怎么了,尤里安,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感到不安起来,可别告诉我,私下你弄出什么大乱子没法收拾。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赶紧老实交代,我还会考虑放过你。”
陆楠用开玩笑的语气轻松的说,实际上却是在暗示,让香槟公爵赶快老实交代,不要故意拖拖拉拉。不过直到现在她都并没有把这些当做一回事,香槟公爵手上没有军权,平时又被她盯得很紧,她确实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他摆出一副末日降临的表情来。
香槟公爵苦涩的挤出了一个笑容,然而那个笑容却比哭泣还难看。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陆楠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尤里安,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她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猜测香槟公爵莫不是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好吧,她电视剧看太多了。
香槟公爵举起一只手,示意陆楠不要靠近,自己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睛,仿佛瞬间下定了决心。
“陛下,实际上,我是来向您坦白兼请罪的。”
陆楠莫名其妙:“啊?为了什么?宋家的事情吗?只不过是件小事,我还不至于为了那些人就怪罪你――”
“不,陛下,请听我说。”
香槟公爵闭上眼,自暴自弃的喊道。
“我是个罪人,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实际上,您之前的难产……我事先就知道有人会动手脚,但我却故意隐瞒下来什么都没说……我不是想让您死,只是,只是,我不想看到您为其他男人生孩子,我想要那个孩子死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您也差点一起死了。我明明提前好好计划安排过,到底是哪里出了漏子,我查了又查,却怎么都找不到关键所在……我……”
说着说着他语无伦次,甚至有了情绪崩溃的迹象,整个人摇摇欲坠,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陆楠,仿佛是想要祈求她的原谅。
陆楠慢慢的重新坐下,必须承认,她倒是真的从没怀疑过香槟公爵在难产的事件里也插了一脚。她就说呢,为了确保安全,她把身边的人反反复复查了好几遍,从内到外的布置都严密得不能再严密了。就这样都被人找到机会差点要了命去,让她感叹对方手段高明。但假如香槟公爵掺和在里面悄悄放了水,那就能解释得清楚了。身为她身边最亲近的大臣,长期自由进出寝宫和卧室,想要收买布置点眼线易如反掌。如果香槟公爵愿意,直接把毒下到她杯子里都没问题。陆楠虽然经常怀疑香槟公爵的目的,觉得他野心勃勃不好掌控,可她确实没有在这方面对香槟公爵产生过任何疑心。
这又不是真的后宫妃子争宠,她怀孕生孩子跟男性的情人又有什么厉害关系呢。陆楠一直这么觉得,她也认为香槟公爵肯定是这么想的。结果现实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扇得她居然一时之间有点懵了。
倒也说不上多么的愤怒和意外,她只是难以理解。而难以理解的点甚至都不在于香槟公爵的目的,陆楠迷惑的问:“可你为什么忽然要来告诉我呢。”
必须承认香槟公爵这一手做得很干净,不知道他是怎么计划的,反正没人怀疑到他头上,替死鬼找得无比完美。也许那个下手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这很好,非常高明,也非常香槟公爵。他算计起人来总是这么的完美,让人什么线索都找不到。陆楠看着他,心想他知道今天忽然坦白的结果吗。这样一来,不管还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陆楠再也不可能重用他了。哪怕陆楠想装傻把整件事掩盖过去都不行,香槟公爵选择了说出一切,证明他已经抱有放弃一切的觉悟。
香槟公爵苦涩的笑了,这是认识他以来陆楠见过最难看的一个笑容。他用干巴巴的语气说:“陛下,想必您不清楚我的家庭,我也从来没有谈及过我的父母以及他们的婚姻。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母亲疯狂的爱着自己的丈夫,那是种病态,不正常的爱,她必须每分每秒都要跟父亲呆在一起,一旦离开他就难以安眠,坐立不安。倒也不是说她对我不好,可是在她眼里,大概我只是一个用来讨好和留住父亲的工具吧。”
“在我小时候无数次的目睹过母亲为了父亲疯狂的样子,那太可怕了,不但无法让父亲觉得感动,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个疯子。所以他讨厌母亲,讨厌这个家,也讨厌我,因为他觉得我身上遗留了源自母亲疯狂的血液,谁叫我跟母亲长得那么像呢。我就不在次详细描述他们那些不幸的经历以及童年不愉快的回忆了,总之,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父亲是因为患病而早早去世。可只有我和几个近侍才知道,他是被母亲给毒死的,因为他在外面养了一个漂亮的情妇,还和她生了另外的孩子。”
他平静的诉说着家族的秘密,注视着陆楠的视线如有实质,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在父亲的坟墓前我发誓,绝对不要步上母亲的后尘,我不是个疯子,我不会像疯子那样爱人,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我……至少在之后的十来年里,我觉得自己做到了。”
“所以呢,这一切跟您下手企图弄掉我怀着的孩子又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又偏偏要选在这种时候跑来坦白。”
陆楠心中火气渐生,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香槟公爵忽然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狼狈的落下眼泪,他的表情既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哭泣。
“是啊,陛下,您不懂,不懂就对了,这就是对于我玩弄人心的报应,我伤害了无数的女人,所以活该被人狠狠伤害回来。您不懂吗,您看不出我疯狂的嫉妒吗,我嫉妒您的丈夫,可以合法的拥有您,我嫉妒您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那是您和其他男人亲热的证据。感谢您没有用谋杀这个词语来描述我的行为,但我确实是犯下了谋杀的大错。也许您会问,难道以前我没有杀过人吗?没错,我杀过人,我杀过不知道多少人,连自己都数不清。但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和纯洁无辜的孩子相比。为了满足我的嫉妒,为了发泄我的仇恨,我亲自策划安排,杀死了一个尚未出生的无辜婴儿。上帝啊,我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活成疯子的样子,到头来,还是印证了父亲临死前的诅咒,我果然是母亲的儿子,和她一样疯狂恶毒。”
他发泄般的喊叫着,行如疯狂,看上去很像随时打算扑过来咬住陆楠的脖子。门外的护卫们听见声音不对,警惕的敲起了门,陆楠不得不大声喊道:“没什么事情,我很好,你们都退下。”
但这番对话显然也让香槟公爵恢复了理智,他冷静下来,疲惫的喘着气,用一种陆楠无法理解的悲哀表情看着她。
“啊,您还是这么的平静呢。我宁愿看您勃然大怒,叫来士兵将我拖出去吊死,也不想看您现在这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我抱着接受惩罚的心向您倾吐了一切罪行,但您看上去好像并不打算惩罚我――不,不不,我已经得到惩罚了,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他笑着这么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流淌,让他看上去悲惨且滑稽。陆楠其实倒不是像他所说那么不当回事,此刻心里也是乱作一团。一种奇怪的感情在胸口烧灼,让她觉得难受且想吐。她想对香槟公爵怒吼几声,但又不知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比起一个夭折的孩子,当然是香槟公爵更加重要。香槟公爵能为帝国赚钱充当她的可靠助手,而一个婴儿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陆楠却不能这么说,她还没忘记安茹公爵发怒的理由。
她甚至有些怨恨香槟公爵,既然没人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跑来坦白呢。知道了真相后她不处置这个男人都说不过去。可是没有了他,那么多的事情都交给谁来接管。她有一大堆等待计划执行的政务,除了香槟公爵,她真的想不出还可以交付给谁。
沉默了许久后,陆楠疲倦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所以,您想要我怎么样呢。”
香槟公爵立刻回答:“您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罪名处死我。”
陆楠想都没想的摇了摇头,她曾经一度讨厌过香槟公爵,也一度对他的死缠烂打感到厌倦,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他死。也许人就是这样吧,非要等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重要性。
“我……我理解您的想法。”
她艰难的说。
“可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您会觉得我很冷酷,但是,比起一个已经失去了的孩子,我当然选择您。我是说,我可以原谅您犯下的过错。”
在陆楠看来,这根本是不用犹豫的选择,别说那个孩子已经下葬了,就算那个孩子还活着,在紧要关头,她大概还是会选择香槟公爵。安茹公爵说对了,她就是个这么冷血的女人,不配做母亲。
但那又如何。有时候陆楠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为了留下香槟公爵继续为自己效力,她都可以无视他曾经犯下的罪行。然而香槟公爵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但我不能原谅自己,陛下。”
他平静的说。
“我不光亵渎了上帝,还、还差一点杀死了您。这些天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满身满手的鲜血,看到您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之中。您是个了不起坚强的女人,而我不是。我再也无法直视您的眼睛,再也无法坦然的呆在您的身边,您的每一次注视都会让我体会到,自己是个无法被宽恕的杀人凶手……天啊,我是那么的爱您。”
他再也无法说下去,死死咬着嘴唇,硬生生的吞下了一声呜咽。陆楠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她却毫无触动,胸中一片冰冷,那些之前还在汹涌彭拜的感情就像是忽然被黑洞吸走了似的,让她想假装动容都做不到。
“再见了,陛下。”
香槟公爵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放在书桌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陆楠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去拆开信封看了几眼。里面是几封有香槟公爵签名盖章并且接受过教会公证的文件,他把自己在王都的产业全部献给了帝国。
陆楠恼怒的将信封摔到了地上,低声骂道:“谁要你的钱了,蠢货!说走就走,还真是潇洒啊!以为我会很感动吗,不,我只会觉得你蠢得不可救药!我都不计较了,你在那里认真个什么劲儿啊!什么上帝,什么忏悔,都是胡说八道!”
骂完后她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在扶手椅里,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谁知道心里会那么的难受呢。
都不知道这么躺了多久,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推开,安茹公爵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劈头就是连环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香槟公爵忽然封锁了所有名下的产业以及庄园,带着十几个随从直接离开王都不知去哪里了。我没有接到过任何有关的消息,您到底又和他在闹什么鬼?”
陆楠慢慢的抬起头,看到安茹公爵的脸她就顿时怒火中烧,破天荒第一次在他面前仪态尽失,破口大骂:“你也要来逼我吗?都是我的错?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滚,滚吧,你和他们一样,都滚好了!”
骂完她觉得还不解气,劈手就抓起一个杯子砸过去,安茹公爵没有躲闪,瞬间被砸到了额头。他恼怒的捂着已经变红的额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肩膀颤抖。可是陆楠比他更生气,拍着桌子大喊:“我不想看见你,给我滚,反正你们这群人都是一样,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跑得飞快,我――”
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加之自从难产后她身体一直都不好,最近又忙着调查计划对付伊尔汗人的事情,陆楠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直接往后一倒,失去了意识。
第290章
这都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次昏迷后在床上醒过来,陆楠睁开眼睛后一阵无语。不过这一次房间里并非只有她单独一人,不需要坐起身也能看见安茹公爵就坐在床边,低头翻阅手里一叠厚厚的文件。陆楠虽然很不想承认,还是感到了一阵安心。她很怕醒来后发现安茹公爵也要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逃命似的弃她而去?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可是陆楠自认在皇帝这个职业方面自己确实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诺曼底公爵先不说,香槟公爵……她连对方谋杀皇子的罪行都可以原谅,他还有什么不满的,非要被自己拖出去吊死才开心吗?果然她从头到尾都还是不了解香槟公爵这个男人。
他说都是因为爱着自己,陆楠撇了撇嘴,如果真的那么爱,就该留下来为她分忧解愁,而不是自我满足的离开,甩下一堆烂摊子。辞职都还要提前一个月写报告呢,香槟公爵这种相当于企业财务总监的人说走就走,陆楠拿命去填那些忽然空出来的漏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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