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江梦枕闭着眼睛躺在枕头上,许久后方才叹息道:齐家的人,虽不是良善之辈,但我们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是怪不得其他人的... ...我的心都掏空了,血也流了一大半,已不知道还能再怎样在乎你你还是放过我吧。
齐鹤唳怎么舍得放手,他再顾不得许多,扑过去伸手紧紧抱住江梦枕,把脸紧贴在他的面颊上,两个人呼吸相闻、眼泪蹭在一起,一如无数个夜晚缱绻纠缠时的亲密贴近,但此时余下的只有怅惘和悲凉。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武溪春转到屏风外去开门,他见孙大夫背着药箱站在门外,忽然拉住他低声道:那香你可带在身上吗?
孙大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怎么了?
希望是我多想了...只是安致远教会了我一件事永远别信男人的海誓山盟。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把药香投进屏风后的香炉中。
很快,屋里飘散出一股恶臭的味道,武溪春和孙大夫惊骇地对视一眼,世上真有比安致远更恶毒百倍千倍的人!武溪春飞跑进屋,用尽全力把齐鹤唳用床边推开,展臂护住江梦枕道:怪不得三天了还查不出头绪,原来是你贼喊捉贼梦枕怀的是你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不识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齐鹤唳脸色煞白、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孙大夫围着他绕了一圈,指着他腰上挂的平安符,肯定地说:血姬草就在此处!
不可能...你胡说!这是我娘给我的平安符,是她特意在我生辰那天给我的,怎么会有血姬草?齐鹤唳惊急之下直接上手一撕,在裂帛声中一股臭气扑面而来,从平安符里掉出三四株血红色的草药不是血姬草还能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臭气从来都是自己惹来的=。=
第67章 引狼入室
...是个已成型的男胎, 胭脂都看见了,说是浑身青紫、极其吓人!
阿弥陀佛,吴嬷嬷念了句佛号, 出口的话却恶毒非常:可别是个怪物吧?我听人说,这种死在胎里的婴儿怨气最重, 最好把四肢用九寸的钢钉牢牢钉在棺材板上, 再用火烧成灰,才能镇压住它否则必然祸及父母家人!
周姨娘骇道:竟有这等事!怪不得我近来一直睡不安稳, 本以为是这几天的抄检闹的, 却原来是它在妨我!
女人阴气重、本就怕这些, 您去和二少爷说,给那怪胎做场法事镇住怨气, 二少爷最近对您越发孝敬,岂有不从之理?
这倒是,你看我手上这对金镯子, 月前不过略提了一嘴,我们二少爷巴巴地就给我买了来,到底是从我肚肠子里爬出来的, 知道谁是他亲娘!周姨娘伸出手来得意地抿嘴一笑,他如今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了,就说这次抄检, 我们二少爷直接带回一队佩刀执戟的兵来, 谁敢不服?太太骂他大逆不道、要把他赶出家门, 但你看看老三老四那个没出息的蔫样子,老爷哪里舍得?此番之后,这府中可要大变样喽!
吴嬷嬷赶紧打蛇棍上地拍马屁:正是的,姨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只是他娶的夫郎越发不合我的心, 带来了九头牛的嫁妆,只拔出一根毛来孝敬我,又仗着自己容色好一味善妒、霸占着丈夫,入门三年好不容易怀上一胎,竟是个妨人的怪物!我看这搜检八成也是找不到什么的,不过是他生不下孩子找的借口罢了... ...这一将养又是三年五载,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孙?
我看赶紧给二少爷纳一房妾才是要紧,您不是说二少爷那天不在,就是去了肖小公子那里?他就是个极好的人选!吴嬷嬷压低声音道:二少夫人难免为此事与二少爷离心,现在他人都不在府里,不正是好机会?
周姨娘使劲一拍手,以江梦枕的做派,必然等着我们二少爷去哄他、求他回来,如此拿着人的错处、一天两天还能忍耐,时间一久只徒惹人厌罢了!到时候我再把肖小公子请回府里,教他用些温柔攻势、体贴手段,事情哪儿还有不成的?
男人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肖小公子是二少爷自己带回来的人,年华正好、生得又漂亮水灵,江梦枕纵然是个绝色的天仙,搁在屋里两三年到底也不新鲜了。
周姨娘撇了撇嘴,要我说,若他死在那天才算遂我的心到时候嫁妆全归了我儿子,再娶一房回来就是了!
门口忽然传来唰啦一声,周姨娘和吴嬷嬷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齐鹤唳手里抓着被拽掉的门帘、面沉如水地闯进屋里,周身的气势骇人非常。
吴嬷嬷看见他仿佛在冒火的眼睛、怕得想往外溜,周姨娘却浑不在意地开口道:我与你奶娘方才还说,你那不省事的夫郎必然又给你气受了!他连个孩子也怀不住,还敢这般拿乔,都是你把他给惯坏了!我最近头疼得厉害,你快请人来做场法事,把那死胎的怨魂速速送走记得要用钢钉钉住四肢,否则它还不消停的!
你说什么呢?齐鹤唳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听了这话更是气得目眦欲裂、额上的血管突突乱跳,那是我和梦枕的儿子、是你的亲孙子你把他当什么了!
周姨娘被他吼得一愣,她心里虽有些惧怕,却又不想在吴嬷嬷面前跌份儿,索性梗着脖子嚷了起来:一身青紫的怪胎怎么会是我孙子?吴嬷嬷说了,若不把那死胎烧成灰,它会一直缠着人不放,你为个怪物敢不管你亲娘的死活?
齐鹤唳听她一口一个怪物恼火得天灵盖都要炸开,屋中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六旬老妪,一股蹿起来的怒气不知向谁去发,他抬起手狠狠一拍炕桌,木料和瓷盘瞬间碎了一床一地,在周姨娘的尖叫中,他指着吴嬷嬷的鼻子喝道:烂舌头的老货,你还不滚出去!
吴嬷嬷不敢吭声地脚底抹油,齐鹤唳背对着周姨娘,满腔的怨恨愤怒无法控制地倾泻出来:我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你!害死梦枕和孩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分明是你下的毒手,你还敢挺直腰板指责梦枕怀不住胎、说我的孩子是个怪物,你真是我的亲娘吗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周姨娘跳着脚道:你说是我害了江梦枕?放屁!你这不孝子让猪油蒙了心,夫郎说什么你都信,他怎么能把这事赖在我身上?有脑子的都知道,我是最愿意你有子嗣的人,就算我不喜江梦枕,岂会害孩子!
我原也是真么想的,只是方才你亲口说,若是梦枕死在那天才算遂你的心愿!到时候占了他的嫁妆,再给我娶一房媳妇儿...齐鹤唳转过身来,脸上的泪水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他宛如一头失偶的独狼,从喉中发出歇斯底里的悲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都不在意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他不是随随便便娶进来的一房媳妇儿,他是我心爱的人!小时候我不敢说,因为大哥在,后来我好不容易娶到他,你从我们成亲第二天就开始往我屋里塞人添堵,你故意泼了我一身的脏水,这个误会我到现在也没向梦枕解释清楚!你又偷他的药渣让我们大吵了一架,三番四次地撮合我和别人,梦枕从没说过你半句不是,是你贪得无厌,要他把所有嫁妆全给了你、你才能舒心!我知道你是世上最愚蠢自私的亲娘,但你好歹是我的亲娘,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在我生辰时给我有一个装着血姬草的平安符!
他把怀里的平安符和血姬草扔在周姨娘脸上,含泪咬牙说:亏得我天天戴着,以为我娘心里到底是有我的... ...昨天我还在想,我若离开齐府,你必然是要受牵连的,其实我又何必为你想呢?你但凡肯为我想一点,我岂会既没爹疼也没娘爱?你但凡肯为我想一点,梦枕岂会被逼到这个地步、还要被你们在背后嚼说他生的是怪物!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亲娘,可你又做了几件亲娘该做的事,你怎么配为人母?!
周姨娘看着儿子止不住的眼泪心里大为震撼,齐鹤唳当年几乎被齐老爷打死也没在她眼前掉一滴泪,可见这回的事让他比死还要难受千百倍,周姨娘难得的羞愧起来,她确实对齐鹤唳不够关心,连这平安符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儿啊,她弯腰拾起破损的香袋和血姬草,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这个不是娘为你求来的...是、是肖小公子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不让我告诉你,怕你不肯收... ...
齐鹤唳猛地瞪大眼睛,霎时间浑身因怒气澎湃上冲的热血全冷下来,他从指尖开始发抖,只觉得如坠冰窟,这个平安符...是肖华给你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肉眼可见的开始浑身打颤,胸膛像风箱似的急速起伏、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周姨娘捂着嘴哭道:娘...娘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心地竟如此歹毒!你快坐下缓一缓,脸上血色儿都没了,别吓娘了...
齐鹤唳一心以为下手的是齐家的人,他只想着找出凶手、带着江梦枕离开齐府,他们还会有新的生活,但是找来找去,害了江梦枕和孩子的人却是肖华是他亲手带回来的救命恩人、是他故意要夫郎吃醋难堪的小情人!
齐鹤唳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个嘴巴,方才打碎了炕桌的力道毫无收敛的打在血肉上,嘴角瞬间就见了血,随即他左右开弓地连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双耳嗡鸣起来、眼前全是血色。齐鹤唳知道,这回他和江梦枕彻底完了!凶手说是肖华,不如说是齐鹤唳自己是他给肖华制造了陷害江梦枕的机会和理由,活该血姬草的臭气从他自己身上冒出来,就是他引狼入室、非要去沾惹了一身的腥臊,到头来洗不干净,害了他们的孩子,还带累得江梦枕几乎赔上一条命!
齐鹤唳甩开周姨娘尖叫着拉扯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他刚才还在质问周姨娘怎么配为人母,其实他更该问问自己,他又岂配为人丈夫?!他是把江梦枕推入泥里的祸首、是把肖华扯进他们之间的罪魁、更是害死孩子的凶手江梦枕千防万防,却防不住自己的丈夫身上天天戴着要命的毒草睡在他身边!
齐鹤唳不会放过肖华,但他更无法放过自己,一股血腥味儿急涌上喉头,他捏着拳头在闷痛的心口捶了几下,跟在他身后的周姨娘只听哇地一声,齐鹤唳整个人向前扑了一步,急火攻心间将一大口浓血呕在地上。
二少爷!
周姨娘吓得魂飞魄散忙要过去扶他,却见齐鹤唳没有回头地反手推开她,用低哑的声音粗喘着说:姨娘,咱们就算扯平了,我没了儿子,以后,你也没有儿子了。
明晃晃地艳阳照在周姨娘头脸上,她已有了白发、脸上的老态连脂粉也遮掩不住,而她此生唯一的依靠正渐行渐远,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一顾。
作者有话要说:比起齐雀巧的坏,周姨娘主要是蠢......
为什么齐二没第一时间怀疑肖华,我觉得挺明显的:
1,肖华早搬出去了,(最重要)
2,想不到肖华能怎么下手,
3,肖华在他面前表现的状态是虽然还有点留恋,但我知道我们是有缘无份的(绿茶脸),总自觉的跳出来说我和齐哥哥没什么!
4,齐家争产是更明面上的斗争,
5,也许还有点心理暗示,参见这章的描写,如果是肖华干的,那梦枕绝对不会原谅他了。
其实照着周姨娘盼望的那样【二人离心,梦枕住在小武家,肖华下手的事一直没有暴露,周姨娘趁机接回他,给他和齐二制造机会,用计也好、用药也好,俩人出了点事,闹到不得不娶,梦枕伤心远走】
这是更虐的处理,但我觉得这样齐二的人设就崩了(虽然他现在的人设也不怎么样233),而且这样梦枕真的没啥必要回头了= =
第68章 放妻文书
齐鹤唳失魂落魄地站在武阳伯府门口, 他知道江梦枕在等一个交代,等他去解释血姬草出现平安符里的原因,但他已无法交代、更无颜去解释, 他还怎么有脸去见江梦枕?江梦枕生产那天他在肖华那里,他身上佩戴的平安符也是肖华给的, 齐鹤唳百口莫辩、根本无法自证清白因为肖华是他招惹回来的, 他原本就不清白,他带着肖华走进齐府的那天, 就已经臭气缠身。
武溪春从府里急匆匆地走出来, 他见齐鹤唳站在大门口, 立刻上前骂道:你站在这儿装什么可怜相?方才碧烟过来,说你们府里四处在传梦枕生了个怪物、要把死胎钉在棺材上烧成灰这也太恶了!梦枕听了, 发疯似的要去抱回孩子,哭着求我套车... ...你们是不是要逼死他才肯罢休?!
那不过是无知老妪的胡言乱语罢了!齐鹤唳急急地说:我怎么可能让人那么对我的孩子...
那可难说,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心虚, 怕孩子找你索命才要镇压住他!
我去和梦枕说,齐鹤唳赶紧往里走,他还不能下床的!
二人在游廊转角撞个正着, 江梦枕头戴风帽、裹着斗篷,左右由碧烟润墨搀扶着,正艰难蹒跚地往外挪。齐鹤唳见风帽下露出江梦枕精致却无血色的嘴唇和下巴、心里痛极, 忙跑过去一把揽住他细瘦无力的腰, 江梦枕抬头一愣, 随即抓着他的衣襟道:你把孩子还给我!他是最仁义的孩子,才不什么婴灵怨鬼,我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恨,他已去了还有人要将他挫骨扬灰才能解恨... ...我这就带他回江陵, 再不碍你们的眼!你把他还给我!
齐鹤唳用拇指抹去他脸上的泪,你别着急,全然没这回事,是吴嬷嬷乱嚼舌头,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二少爷,江梦枕松开手颤声说:我还能信你什么?
齐鹤唳喉头发哽,...先回屋躺下,你不该下床见风的。
他紧抿着唇把江梦枕打横抱回屋里,江梦枕躺在床上望着帐顶道:你想清楚该怎么解释了吗,平安符里为什么会有血姬草?
齐鹤唳可以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周姨娘身上,只要不再提起肖华这个名字,他们两人之间也许还有转圜,肖华的罪责就等于齐鹤唳的罪责,甚至相比肖华,齐鹤唳才是主犯、才是祸根。但他怎么忍心欺骗江梦枕,江梦枕失去了一个孩子、丢了半条命,如果最后连真相都不知道,那也太可怜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