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巴枕着她的脑袋,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道:
“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相信寡人,相信赵螭。”
下一刻,翦姬只觉得搭在肩膀上的那双手猛然用力,远处祭舞的人戴着面具在台上向天神祈福万世太平,万千花灯悠悠飘过湖面,百姓路人笑的东倒西,翦姬重心陡然偏斜,被他猛地推向外面。
她震惊地回头,男人站在人群中摘下面具,朝她露出温柔的笑。
像春日的阳光,使肃然冷冬消散殆尽。
“翦姬!”
美人身影窈窕瘦弱,衣带翩然,像断线的纸鸢,太子顾脑海空白,什么都忘了,本能地接住她,胳膊收紧,下巴搭在她的肩膀,紧紧地抱住她。
翦姬的心咚咚咚,急速跳动,鼓膜震动,她怔怔抬眼,人群熙熙攘攘,万物太平。
......
她当然相信赵螭。
她的虞王。
*
自山荆之役后,楚国、齐国、许国、宋国四国联军,在对抗虞国中多次获得胜利,被周王室视为重臣,赏赐丰厚。而素来以虎狼之势扩张的虞国暂停对外攻势,陷入防守的困境。
对此局势,世人纷纷猜测,有说虞国是因为常年征战,穷兵黩武,所以才撑不下去了,被他国反将一军。有说周王室其实不像平常看到的那么简单,是周王室暗中发兵压制了虞国。不过最为津津乐道的,是虞王因为一位绝世美人才放弃了进攻。
毕竟,天下很快就知道了,周王室不是用别的,竟然是以虞王妃子翦美人的人头,来胁迫虞王放弃发兵。
仿佛是败局已定,寒冬已过,春阳之时,虞王离开虞国,到达洛邑,将在周宫登基大典上,以臣子的身份觐见新的周天子。
傅郎安听到这个消息时,松了一口气,他想总算不用天天营造赵螭还在虞宫里的假象了。
洛邑城中驿馆内,赵螭懒散地坐在桌案前,支着下巴,眼睛扫过帛书信纸上的内容,薄唇轻勾。
门被推开,孟梁舟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放到地面后,揉了揉肩膀。
“怎么这么少?”赵螭瞥了一眼,指尖敲了敲桌面。
孟梁舟听到那清脆的敲击声,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实在是怕赵螭下一句就是让他提头来见。
听到赵螭的问题,孟梁舟心里苦啊,这难道少了吗?这么多的首饰珠宝,都装满一个大箱子了啊。
而且这么多,大王是想怎么送过去?
孟梁舟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王......这么大的箱子送到周宫里,不想被发现也难。”
“这是虞国进献给天子表妹的。”赵螭掀了一下眼皮,话中带着些许嘲讽。
太子顾还没有登基呢......虽然也快了。孟梁舟感到冷意,抖了抖。
这箱珠宝是虞宫里的人借着诸侯车马的掩护送过来的,在此之前,赵螭已经陆陆续续送过各种东西给翦姬了,有的是通过周宫内虞国安排的内线送的,有的是赵螭见翦姬时顺便送的,顶风作案,实在是可怕。
翦美人在周宫里,居然还不怕被发现,赵螭送了她就接下,还没事写点信做点回礼让内线送过来。
孟梁舟由衷感慨,虞王和翦美人,实在是可怕,要是太子顾知道真相,估计要气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预警一下,最近快结局了~(˙^˙)~
第82章
周王室陵墓,原周王后现周太后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表情有些怔愣。
先君驾崩,而太子顾在联军与虞国的战局稳定后才将消息放出,洛邑人士无不悲伤,国丧浩大,周太后在国丧结束后,就随着先君的灵柩一起进入到陵墓内。
她本来是想自请殉葬的,但却被太子顾制止了。太子顾让她为先君守墓,派来护卫,其实另一方面是为了看住她,不让她自尽。
周太后也不懂太子顾的想法了,或者说,周太后一直不懂,她的儿子姬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来自周宫内的钟声有规律地敲响,响彻洛邑,周太后神色恍惚......太子顾今日,要即位了么。
*
天子即位,登基大典于周宫举行,天下各国暂停纷争,凡是臣服于周王室或中立的诸侯国,其王公皆乘车马而来,参与觐见新天子。
王室护卫拦截在街道两侧,宽旷的道路让与前来的各诸侯。
洛邑百姓隔着凭栏、门窗,或围在外面,小心又好奇地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世家贵族于高处谈天论局,打量着各国的王公。
虞王赵螭穿玄冕,革带赤舄,乘坐高大骏马,威严高贵,其他诸侯王本能地跟在他身后,赵螭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笑意讥讽又猖狂。
虞王真的愿意臣服吗......洛邑民众看到虞王,都是又怕又担心。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猜测上位者们的心思,如何觉得诸侯争霸的莫测,虞王等王公的身影,都渐渐消失在紧闭的周宫大门中。
*
周宫内,宫女们战战兢兢给翦姬穿戴袆衣礼冠,她们小心翼翼,将一件件的繁琐饰品帛带为翦姬穿上,天子即位,即将成为王后的女郎陪同天子一起参与登基大典,这本应该是欢喜的时候,而女郎却满脸冰霜和不耐烦。
虽然还未封后,但毋庸置疑,面前的女郎即将成为天子之妻,大周之后,宫女们看到她心情不好,自是害怕。
翦姬抬手扶了一下发饰,差点想摘下来扔了,宫女们观察敏锐,表情一变,立马制止她,“女郎!”
翦姬瞥她一眼,漂亮的眸中覆满冰雾。
冰冷却夺人心魄。
宫女低下头,不敢看她的面庞,“天子会怪罪婢子的......恳请女郎饶婢子一命。”
天子?翦姬表情顿了一下,哦对......太子顾终于要登基了。
翦姬随意捡起妆奁内的一枚礼典用的玉佩,在纤细手指中转了又转,百无聊赖。
宫女们沉默着,更加小心地为她穿戴好全部的服饰。
窸窸窣窣,完成工作的宫女们推到旁侧。
翦姬将玉佩扔到妆奁内,嗓音柔软却不带情绪:“今日诗念留下服侍,其余退下罢。”
为首的宫女谨恭地道了声“诺”,带着其他宫女转身离开,殿内只留下宫女诗念,她恭顺地走上前,为翦姬奉上一杯茶。
翦姬小小地啜了一口,唇瓣殷红,接着她似乎是不太喜欢,又把茶放下。宫女诗念等了片刻,等到外面的宫女已经从这里彻底离开后,才凑到翦姬耳边,小声道:“大王已经到周宫了。”
闻言,翦姬歪了一下头,眨着长睫看向诗念:“他是想先见我?”
诗念点了点脑袋。
今日是太子顾即位,举行登基大典之时,各国诸侯自是会前来觐见新天子,虞王赵螭也不例外。所以赵螭现在到周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现在天下都说赵螭选择放弃进攻,妥协于周王室,周王室诚心接纳。
若说赵螭这次进入虞宫对翦姬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次是以虞王的身份直接进入周宫,而不是以其他乱七八糟的乔装打扮进入周宫。
赵螭和她今天是迟早要见面的,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在登基大典前就见一次。
“大王让婢子传话,问女郎今日见过太子顾没有。”在翦姬准备离开这里去见赵螭的时候,诗念开口道。
听到这个问题,翦姬迷茫片刻,下意识回答:“没有。”
“大王说,如果答案是没有,那女郎穿戴袆衣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大王而不是太子顾。”
翦姬愣了一下,接着有些无奈,袆衣礼冠,王后之吉服,赵螭果然很在意这个。
所以不用那么考虑她的安危,不让她待在周宫不就行了嘛,翦姬觉得只要能和赵螭待在一起,就算危险也都无所谓。
事到如今,还偏偏在意这些......翦姬抬起宽袖,只露出眼睛,遮挡了唇角抑制不住的笑,心中柔软轻轻撩动。
*
在周宫里见赵螭,这对翦姬来说,简直就是一件轻车熟路的事情。只是今日赵螭以虞王的身份进入周宫,想也不想,就能知道太子顾一定派了很多人看住赵螭。
但太子顾想不到的,是周宫中有很多虞王的内线,他们大多数是易容后替代了原来的宫人,神不知鬼不觉,一步步侵吞周宫内的势力。
宫人见翦姬出来,都十分紧张,生怕她去各国诸侯所在的地方,但见她前去的方向与安置诸侯处完全相反后,宫人们松了一口气。
翦姬表面冷冷淡淡,对宫人道心情不佳,需要出去散心。
今日是登基大典,按照平时的情况来看,女郎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到极点了,宫人们见翦姬没有赌气不参加登基大典就已经觉得谢天谢地了,出去散心什么的,只要不去诸侯们在的地方就行。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诗念再三向他们保证,就算是敲晕女郎,也一定会在登基大典前带着女郎回来后,宫人们才放心地让翦姬去所谓的散心。
毕竟虽然翦姬平时很不耐,但她很少做出出格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直很乖地待在周宫内,所以宫人们以及太子顾早就放松了警惕。
诗念和翦姬在一些虞国内线的引导和掩护下,来到周宫的某个宫殿。
宫殿僻静,这里本来是先君一位妃子所住的地方,但先君死后,妃子被其母国带回,此处宫殿便闲置了。太子顾忙于政事,无暇顾及这些空置的宫殿,平日只有一些宫人内侍看守着。
看守这里的宫人内侍或被收买,或被替换,见到翦姬到来,都装作没有看到,默默退下。
宫墙内,身穿玄冕的男人站在庭院的一颗树下,下巴微扬,抬眸看着头顶树叶。
很静......或许是因为知道翦姬回来而感到安心,赵螭此时的气质平静温和。
看到这样的一幕,翦姬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轻轻脱下鞋,提在手中,轻飘飘慢悠悠踩在冰凉的玉砖上,指尖勾着鞋,袅袅娜娜走向赵螭。
人未止,幽香却沁入鼻尖,赵螭喉结滑动,下一刻一只温凉的玉手挡在了他的眼睛上。
她声音轻轻软软,听上去心情不错:“你看不到了。”
赵螭不觉好笑,男人发出笑音,握住她的手腕,但只是握住,指腹爱怜般地摩挲几下,赵螭觉得万千心绪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都归于平静。
男人慢慢眨着眼,眼睫扫过手心,上下翕动,痒痒的。因为他只是笑,不说话,翦姬悄悄张开了五指,露出点光亮,小声补充:“......你现在又看得到了。”
赵螭笑的更厉害了,肩膀耸动,声音里都是对她的怜惜,握住美人腕骨的手上移,十指交叉,紧紧相握。因为他的动作,翦姬下意识踮了踮脚尖,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她穿的衣服繁琐,宽袖微凉,透过衣服,却能感受到她的温软。
赵螭兀地停住笑声,垂眸遮掩升起的暗色,喉结滚了好几下,只觉得有些干涩。
翦姬察觉到男人温和的气场顿时消散,他的肩膀脊背有些紧绷,翦姬向后退了一步,赵螭顺着这个空隙转过身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赵螭本来只是想简单见一面,抢在太子顾前看一看她现在的样子的,然而谁能想到她这么乱来。
她的样子映入眼帘,袆衣庄严华贵,她穿着却异常地合适,贵气昳丽。
赵螭眯着眼,打量一番,几乎要把她的样子印在心中。在看到她穿着罗袜踏在地上时,赵螭愣了一下。
翦姬还没有反应过来,赵螭突然抱起她,把她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
罗袜锦绣,美足精致,赵螭看着,眸中愈加幽暗。
翦姬扶着赵螭的肩膀,不怎么在意地晃了晃脚尖,雪白玉指勾着雕刻金饰的青舄,散漫地摇了几下,柔柔好听的嗓音略带疑惑:“怎么了?”
大石并不高,赵螭半跪在旁边,男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几乎是搂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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