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没有说话。
赵行身体往前倾了一些,忍不住开口问道:“苏格到底是怎么死的?”
队长:“心源性猝死。”
赵行松了一口气,并默默感慨自己的好运气。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道:“跟我们没关系吧?”
队长皱了皱眉,回想起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不少狱警分析洛鸣山出手前,那个苏格就已经有点儿病发症状了,否则洛鸣山不可能轻飘飘地拦下苏格那奋力一击。
但关彭程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监控没有拍到洛鸣山的表情,却十分清晰地拍到了苏格的。
他被洛鸣山抓住手腕,松开匕首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情绪很奇怪,像是……极致的恐惧。
但洛鸣山只是抓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凶,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伤害的举动。
而医生的诊断单也写得明明白白。
死因确实是心源性猝死,与旁人无关。
关彭程回过神来对赵行说:“苏格的心源性猝死与情绪波动过大有关系,经由我们商讨,一致决定再扣掉你50点悔过值。”
赵行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他身上的电子卡也应景地响起提示。
“赵行,扣50点,余额83.7悔改值。”
“赵行,”坐在玻璃墙后的队长再度开口,“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是吗?你知道苏格不会放过洛鸣山,但和他们打起来会花费很多悔过值,所以刚开始就故意与他们提出300点悔过值的交易,好能更好地保护洛鸣山是吗?”
赵行:“……”
赵行被这个说法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嗤笑了一声,眉眼间全是不屑:“什么鬼啊,我是真想卖了洛鸣山,但后来反悔是因为觉得300太少了……早知道折腾下来就挣了10点,还受了伤,我绝对不会再嫌300少了。”
队长神色复杂地看了赵行一眼。
赵行心中有些得意。
感觉自己离“穷凶极恶101”越来越近了。
没错,他赵行就是个垃圾,就是个人渣,快点把他送走吧!
“嘀。”
“撒谎。”
铁椅子和机器人相继发声。
赵行狂妄不羁的,六亲不认的,冷酷无情的笑容僵在脸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电流导出。
队长倒是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叹了口气:“赵行,你不认识我了吗?”
赵行愣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看您有点儿眼熟。”
“我姓关,你们小时候叫我关叔叔。”
关叔叔……
赵行想起来了。
在他和洛鸣山遇到□□之后,赵行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受到了狱警的关注。
赵行趁机将这件事彻底抖搂了出来。
因为涉及到的是男罪犯,所以当时与赵行接洽的就是这个关队长。
最后那个男罪犯得到了应有的处罚,他被扣了数额很大的悔改值,被关进了电击室,最后因为没挺过来,死在了那里。
赵行还记得事情结束后,关警官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你很勇敢,保护了弟弟,很棒,很了不起。”
赵行:“……关叔叔。”
他扯了下嘴角,想起了那位门卫室的周爷爷。
周爷爷曾经也很喜欢自己,可现在却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眼睛里的失望和厌恶都快满溢出来。
赵行看向关彭程,笑得很无所谓:“关叔叔,您也没想到再遇到我时,我会变成这么一个罪犯吧?”
关彭程看着赵行,纠正他:“你不是罪犯,只是预备犯而已,只要你改好,并在思想考核中达标,就可以离开了。”
赵行笑了一下:“改不好了关叔叔,您看错人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别忘了,我可是七岁就因为杀人未遂进了问题儿童治疗中心的人啊。”
“那件事,我一直觉得另有隐情,我相信你……”
空气好像突然静滞了。
通风口的换气声,电子设备的运行声,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好像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赵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没听见,他好像在这一刻被一种东西隔离了起来,世界静寂,他耳朵里只能听见唯一一种声音――关彭程说话的声音。
他盯着关彭程的嘴唇,听见他说――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推洛鸣山的。”
……
全世界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如数回归。
赵行闭上眼,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
啊。
他刚刚在期待什么?
真是无聊。
坐在测谎椅上,赵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种椅子不能对儿童使用,可是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他在这里把当时的真相说出来会怎么样呢?
只要他说出真相。
洛鸣山的懦弱与谎言就会大白于天下。
赵行心脏忽然跳得很快,他五指抓着电椅的扶手,嘴唇动了动,看向关彭程:“我……”
他停住了。
“我可以离开了吗?”赵行垂眸。
关彭程愣了一下:“可以。”
赵行站起身子,垂下眼,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算了。
已经了结的案子,还提它干吗?
说出真相就能将他“被教育”的一年时光抹去吗?
说出真相,就能在洛鸣山身上完全复刻他曾经的遭遇吗?
不会的。
“想让所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的”这个愿望属于七岁的赵行。
不属于十九岁的赵行。
十九岁的赵行只想活得随心所欲,变得更坏更嚣张一点,成为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恶人。
然后被选到“地上”去。
至于洛鸣山……
洛鸣山的卑劣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洛鸣山该受到的制裁他一个人施予就行。
让别人惩罚,哪有他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
赵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不久前洛鸣山的泪眼。
当洛鸣山以为自己要被卖掉时,整张小脸都变白了,可他眼角是红的,睫毛也湿润了,漂亮的眼睛像隔了层玻璃似的晃荡着泪光。
……惹人心痒痒。
赵行摸了一把脖颈的伤口,眯起眼。
啊。
他今天因为洛鸣山受了伤。
是不是该去讨些利息呢?
赵行刚走出门,便看见洛鸣山背对着他,站在走廊尽头。
旁边还有那个今天遇见的年轻狱警在和他聊天。
年轻狱警:“那个赵行……他好凶残啊,我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回 见到有人一次能扣上两百多分,你都不怕他的吗?”
赵行得意地勾起唇角。
是吧,很凶残吧,很可怕吧,很无可救药吧。
看样子他现在的名声已经刷得差不多了,至少在这个年轻狱警的心中应该是no.1了。
见洛鸣山没说话,年轻警察也不觉得尴尬,一个人自问自答:“也是,你是他老婆,你怎么会怕他?”
赵行:“???”
年轻狱警若有所思:“我同事们都说,那赵行虽然看着很凶,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老婆才和人起争执的,所以也不算无可救药,比那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苏格好一万倍呢……”
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