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人一头乌黑长发,可轮廓骨架分明是个少年。
他约莫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不低,却因为惨白如雪的皮肤和瘦削的身材,让他多了几分羸弱。
而如今他那苍白的,修长的,连指尖和骨节都泛着淡粉的右手正颤抖地攥着玻璃片,与对面的男人僵持。
他抬起头,露出粘着几缕碎发的雪白面庞,咬出血的殷红嘴唇,和清凌凌的眼。
这副模样让人甚至难以用漂亮来形容他。
只能说是美丽。
如同雪地里,被血染红的白玫瑰,诱人攀折。
赵行一看见这张脸,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慢慢放下行李箱,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到少年的腹部,把人踹倒在地,紧接着,他跨到少年的腰上,一拳接着一拳朝着少年美丽的脸庞打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速度很慢,但又极狠。
他血淋淋的手掐着少年苍白的脖颈,俯身凑在他耳畔。
声音阴鸷而又温柔:
“洛洛,好久不见。”
“想哥哥了吗?”
第2章
“嗯?洛洛宝贝怎么不说话,是吓到了吗?”
英俊的少年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好听,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可他脸上却是恶劣至极的笑意。
像是一头刚抓到猎物的大猫。
得意扬扬,随心所欲,抱着将人折腾到死的目的,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愉悦和恶意。
――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只不过小时候这只大猫总是拉着洛鸣山的手一起去折腾敌人。
而此刻他的敌人变成了洛鸣山自己。
洛鸣山艰难地睁开眼,透亮的眼瞳在灯光的照映下像是破碎的星子,又好像晃荡着泪水。他睫毛轻颤,嘴唇苍白染血,脸颊却因为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
赵行一寸寸收紧手。
少年脸庞越发地红,可呼吸却越来越弱,脖颈后扬着,清澈的眼瞳不自知地沾染上哀求和痛苦,却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反而能激起人更为强烈的凌辱欲。
围观的几个男人连呼吸都沉重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继续了,他真的会死掉的。
毕竟这个美丽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像是蜻蜓透明的薄翼,轻轻一捏,就要碎掉了。
最初和少年对峙的张升也反应过来,他向前一步,想要制止赵行。
可他还没开口,赵行就松开手,放过了少年。
少年像是险些溺死一般大口呼吸了起来,脸庞红得像是着了火,胸口激烈地起伏,又疼又惧,浑身发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好像独自陷入了一种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安静,而又绝望的氛围里。
但下一刻这个画面就被人残忍地打破了。
赵行毫不怜香惜玉地拎起他,把他扔进屋子里。
然后他随手扯过屋内悬挂的一条毛巾擦干净手,又拉回自己的行李箱,看向堵着门的张升,开口:“我和他还有点儿旧话要叙,烦请您下次再来。”
他说话甚至十分客气,可刚刚狠决利落的打人手法和眉宇间未化的戾气全都表明这不是个善茬。
“叮――”
“赵行,扣15点,余额115悔改值。”
一百一十五的悔改值!
四周响起阵阵抽气声。
这也太富裕了吧!怪不得这么嚣张!
赵行目光慢慢扫过张升的跟班。
他虽然没说话,可张升却下意识觉得这人只不过是在计算打了他们这群人需要耗费多少悔改值。
张升识趣地后退一步。
赵行朝他点点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哥?咱不弄他?嫂子被截和了啊!”
“你蠢啊!”另一个人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小声说,“那人一看就是练过的,更别提他还有那么多悔改值……”
天哪,怎么会有人一进来就有一百多的悔改值?!他存了这么久也只不过有9.3点而已,说不定一架打完就要被关悔过室了。
“等着吧,这人不一定是个敌人。”张升眯起眼,沉沉开口。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那人看着就和嫂子有旧仇,说不定等他折腾完,嫂子还会上门求庇护,嘿嘿……”
不理会外面那群嗡嗡嗡的苍蝇,赵行扔掉毛巾,拉过一个椅子坐下来,看向洛鸣山。
赵行刚刚动手的时候没留多少劲儿,虽说没把人往死里打,可也是冲着发泄怒火去的。
现在怒火也发了,人也差不多冷静了一点儿。
“还记得我吗?”赵行垂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着。
为了照顾烟民群体的心理健康,每个人被允许携带三根烟。
赵行本来准备省着点儿抽的,没想到刚来就心烦意乱想把烟全抽完。
“阿行哥哥……”洛鸣山垂下眼,小声喊道。
阿行哥哥,阿行哥哥。
赵行嗤笑一声。
当时赵行是大半个监狱里犯罪者子女中的孩子王,几乎所有小孩都跟在赵行屁股后面喊赵哥赵哥。
只有洛鸣山喊他“阿行哥哥”,小洛洛又白又小,面团子似的,声音也软乎乎的,一声声“阿行哥哥”喊得赵行心里熨帖,傻逼似的把人当亲弟弟疼。
可是后来呢?
赵行在烟雾缭绕中闭上眼,一道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洛洛乖,别害怕,告诉阿姨,是谁推的你?”
“阿行哥哥。”
……
“赵行,你为什么要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一百多个阶梯,要不是那小孩命大他早就死了!你差点就杀人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推他!”
“啪!”
随着巴掌声落下的,还有母亲失望的声音:
“死性不改!洛鸣山才五岁,他会撒谎吗?赵行,你为什么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
“我是地球人,我是高等生命体,我应该拥有阳光般璀璨的灵魂,我应该牢记地球使命,我不该残害人类同胞,我悔过。”
十二年前。
洛鸣山五岁,赵行七岁。
母亲表现良好,减刑一年,提前释放。
离开前一天,洛鸣山从楼梯上滚落,血流不止,多个部位骨折,差点没抢救过来,醒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推他下去的人是赵行。
因为这个变故,赵行的母亲因为监护失职,纵容孩子故意杀人未遂,增刑一年。
在这一年里,她不需要和其他犯人一起活动,只需要教育她的孩子“迷途知返”。
赵行一直记得。
在特供的“儿童教育屋”里,母亲手拿电击戒尺,靠着墙流泪。
声音绝望而又痛苦。
“……都怪我,我不该生下你,他们都说在监狱里出生的小孩儿,将来长大了也是社会败类,还会回到监狱里去,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赵行扯了扯嘴角。
比如说现在,他和洛鸣山真的重回到监狱里来了。
“洛洛,”赵行碾灭烟,转头问他,“当初真的是我推你下去的吗?”
洛鸣山一颤,声音几乎都要破碎了:“阿行哥哥……”
“别他妈这么叫我,快吐了。”赵行制止他。
洛鸣山嘴唇动了动,有些艰涩地喊他:“赵哥。”
赵行直视他的眼睛,再次问道:“是我推你下去的吗?”
世界变得安静了。
这里没有窗,也没有风。
空气中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一片静滞。
“……赵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