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对邓节说:“玉儿是我的小妹,身体不好,自年前就在兖州的二伯家修养,昨日才接回来。”
说话间,玉儿正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偷偷打量她,又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笑咪咪地说:“嫂嫂陪玉儿去玩球好不好。”玉儿的眼睛生得可爱,圆圆的,亮亮的。
不等邓节开口,赵翊便道:“你的嫂嫂近日来生了病,不能陪你玩。”
玉儿垂着眼眸,沮丧地道:“那玉儿自己去玩了”
赵翊微微点了点头。
赵翊望着玉儿跑远后,方才在她身侧坐下。
邓节抿了抿嘴,问道:“她与大人一母同胞?”
赵翊笑道:“自然不是”他说:“她是宋夫人的女儿,是我父亲妾室中年纪最小的。”
邓节问:“那宋夫人……”
赵翊轻轻拍点袖口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四年前便去了。”
邓节没有说话,她从没听过赵翊提过他自己的母亲,以前她曾听外面谣传赵翊他的母亲是夏侯将军府上的歌妓,身份低微,他出生没多久便去世了,而赵翊,他也不是嫡长子,只是庶出罢了。
赵翊看向她,笑说:“我见玉儿倒是喜欢你,她自小身体不好,没什么朋友,娘亲又离世地早,待你病好了,多陪陪她。”
邓节道:“是”
赵翊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太医也应该快到了,你先回去等着吧。”
邓节道:“是”然后离开了。
……
赵翊回到了正堂,他已经有些倦了,一推开门,只见孟澜仍坐在案几旁,此刻她一见到他,眼眶便红了,眼睛里充着泪水几欲流下。
“你还没有走?”赵翊问。
“我舍不得走,想留在这里,怎么也能盼到大人回来。”孟澜泪眼朦胧地道。
赵翊看着她,蓦地,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脸蛋,擦掉了泪珠,笑道:“如此,便帮我宽衣吧”他说:“我有些累了”
孟澜立刻露出了笑,兀自擦了擦泪,道:“妾这就来”
她立刻上前给赵翊解衣裳,边解边忍不住在他的喉结侧吻了吻,赵翊一下就笑了,这次倒是真的笑,语气也变得缓和多了,他道:“别胡闹。”
孟澜停下道:“妾哪里胡闹了?”她恃宠而骄,道:“自从邓节嫁过来,大人便冷落我们,隔三差五的便往邓节那里跑。”
赵翊没有说话,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
孟澜靠在他的怀里,说:“大人,您说,我同邓节比,谁更美一些。”
半响,孟澜也没有得到回答,她抬起头,不等看清赵翊,却已经被他从怀里推出去了。
赵翊背过身子,一边解衣裳一边淡淡地说:“你同她比什么?”
“妾……妾……”
赵翊回头冷漠地瞥她一眼,继续解着衣裳,淡淡地道:“她是江左邓家的长女,是名臣之后,也是我的夫人,是正妻,以后别让我再听到这种不知深浅的话。”他虽是这么说着,却也没听出来真的有多么生气。
正当时,门外的奴婢轻轻敲了敲门,道:“大人,司马将军求见。”
是司马煜。
赵翊停下了解衣服的手,转身坐在榻上,道:“让他进来”又对想要回避的孟澜说:“不用回避了,你先留在这里。”
司马煜披着一身战甲进来,半跪在地,道:“大人”
赵翊漫不经心地说:“不在御林军当值,可是有事禀报?”
司马煜说:“是”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孟澜,欲言又止。
赵翊淡淡地道:“你且说吧,不必顾虑。”
司马煜抱拳道:“是”他说:“不知道大人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属下的人在城郊发现的那句尸体。”
赵翊脑中忽然浮现了那颗小珠子,他的眼睛似乎骤然阴沉了一些,但声音仍旧平淡如常,只道:“可查出来了?”
司马煜道:“属下的人已经查验过了尸体,是被利剑一剑从身后刺穿背心而亡,几乎是一击致命。”
“哦?”赵翊似乎是有些惊奇。
司马煜说:“一击致命,想来杀他的人是个个中高中。”
“尸体可是宫里的人?”赵翊问。
司马煜说:“属下命人仔细的一一排查了,三个月内宫里并没有人消失不见。”他思忖着说:“那具尸体应该不是宫里的人,而且臣已经审过了参与叛乱的几个头目,除了已经自杀的长水校尉种辑,活着的人均与此事无关,所以臣料想这事和蒋贵妃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司马煜抿了抿嘴,犹豫地道:“不过……”
“说”
马煜道:“不过,两个多月前有个御林军请假归家,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回来,属下查了书简,他应是回琅琊省亲去了,按理早就该回来了,御林军军纪严明,从来没发生过这等事,属下已经派人去琅琊那边调查此事了。”
“琅琊”赵翊轻轻念道,眼里顿时似蒙了一层寒冰,他的拇指轻轻捻过食指的指腹,若有所思。
又是琅琊。
半响,赵翊冷淡地问道:“那颗珠子可还在你身上?”
司马煜回答:“在”
赵翊把脚上的胡靴脱掉,面上不以为意地道:“你把它放下,回去当值吧。”
“诺”司马煜于是退下。
赵翊的目光落在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的孟澜身上,道:“你都听到了”
孟澜说:“妾确实都听到了”
赵翊笑了笑,道:“怎么想的”
孟澜舔了舔嘴唇,凑上前来,跪坐在他的身侧给他捏肩膀,道:“妾不过妇人,哪里想得明白这些事。”她柔声道:“妾只知道,一切都有大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内个,我这两天在外地,明天可能更新不了,后天回来继续更,对不住了○| ̄|_
第十四章
清晨天方亮的时候刘萦已经醒了,她摸了摸身侧冰凉的床榻,怔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她便支撑着身体起来了。
奴婢碧儿给她篦发,将那头青丝束成一个精致典雅的发髻,又挑了几只钗。
简单的梳妆过,刘萦便坐在案几前喝着一小碗桂花莲子羹,却听碧儿忽然道:“太尉大人”
刘萦立刻放下羹起身迎接,不想赵翊已经半只脚迈了进来,道:“你用你的,不必起身。”
刘萦说:“大人可曾用过?”
赵翊说:“还没有”
刘萦吩咐碧儿道:“去给大人端来一份”又问赵翊道:“大人怎么这么早来,这个时辰大人应该上朝了。”
赵翊说:“上朝不必着急”他接过莲子羹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说:“这羹……”
刘萦立刻解释道:“这是妾的奴婢按照老家的法子煮得羹,大人恐怕吃不惯,妾这就立刻命奴婢再去煮一份……”
“不必麻烦了”赵翊说,却也没有再喝的意思,将羹置在一旁,道:“你是琅琊人?”
刘萦也不便再用羹,回答道:“妾确是琅琊人。”
赵翊丢置到案几上一张帕子,道:“看看这个。”
刘萦狐疑的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一颗小玉珠子,像是某块玉佩下用作点缀的。
“如何”赵翊淡淡地问。
刘萦思忖着说:“是上好的蓝田玉,不是琅琊产的。”她停顿了片刻,又道:“但这雕工,确是琅琊的技术。”
她说:“这珠子应是配在玉饰上的,多数都是供给宫里用,但是也会留有一批专门供给琅琊当地的世族们。”
赵翊说:“可分辨得出来?”
刘萦说:“可以的,琅琊有七名门,不同的珠子下都会刻着不同的纹饰以做区分。”
她说着将珠子举起轻轻迎向太阳,道:“就在珠子底部……”她的微笑忽然凝结在脸上,但也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下一刻,她道:“这是琅琊邓家的玉珠。”
刘萦转头望向他,眼里蒙上一层疑惑:“这是邓夫人的珠子吗?”
赵翊不置可否,只道:“其他的事与你无关,不必多费心了。”
刘萦用帕子将珠子重新包好,交还给赵翊道:“妾明白,妾不会再同第三个人讲的,请大人放心。”
天已经越来越亮了,高翘的屋檐上落了只喜鹊,似乎是个好兆头,也该到了去上朝的时候。
赵翊起身说:“你好好休息”便动身离开,一只脚方才迈出门槛,又转头对刘萦道:“非是因为琅琊的方子喝不惯,而是因那羹是苦的。”
说罢离开了。
刘萦看着自己碗中的羹,那羹似乎是已经冷了,她无半点胃口,叫奴婢通通端了下去。
……
太极殿内,天子刘昭端坐在大殿,一身黑红相间的华丽的朝服,他望着殿下群臣,似乎有些失神。
他想起几天前被缢于此的蒋贵妃,只觉得屈辱和痛苦像是千万条毒虫,慢慢的蠕上身。
虎贲校尉赵爽此刻正在殿下,笏板别在腰带里,似乎等得有些焦了,回头回脑地问程琬:“大人咋还不到?”凑得更近了一些:“不能出事了吧!”
程琬只是无奈一笑。
随后便听殿外小黄门高声道:“太尉大人到!”
刘昭不知这已是自己第多少次听小黄门如此高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他被蒋腾挟持到如今,已有了六余载吧。
他看着殿下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五岁有余的赵翊,听他上奏要陈兵官渡攻打吕复的计划。
刘昭他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听进去,哪怕恍神也是无所谓的,他只需在最后说一声准,只此而已。
然而这次,却并不像往常那样简单,赵翊说完陈兵官渡的计划后,微笑着又道:“此次陈兵,望一举击溃河北逆党,又恐颖都有失,陛下身临险阱,动摇国本,若真如此便乃臣之过,为此还请陛下不辞辛苦,同臣共赴官渡,以皇帝神威,振奋三军。”
刘昭霎时间皱紧了眉头,迟迟没有回答。
赵翊微笑着看着天子,他的眼里虽然含笑,但似乎并不友善,反而像是淬了毒的箭,吐出信子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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