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妾知道了”殿里只剩下她和玉儿了,可她还是兀自的嘟囔了一句。
“阿嫂”玉儿这才糯糯地叫她。
邓节露出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我应该保持清醒的,却又总是犯糊涂。”
玉儿哪里知道她说什么,笑道:“阿玉也爱犯糊涂。”
……
军营里,赵翊坐在软垫上,一条长腿曲着,手肘搭在上面轻轻的揉着额头。
程琬则候立在一旁,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蓦地,赵翊放下揉着额头的手,道:“如此真的有用吗?”
程琬微笑道:“这是最好的法子,汉室和邓家还有那个内奸,他们并非是铁板一块,只要消息放出去,或迟或早,总会露出破绽的。”
赵翊淡淡地说:“若是传到了江东去呢?”
程琬说:“也没有关系,就江东如今的局势,只要主公的兵不过长江,那么他们的兵也不敢贸然北进,和邓盛那时不同,如今那些老臣当政,只图偏安自保。”
程琬一笑,道:“不过还有更快的法子,不出十日,属下就能查出线索。”
“哦?”赵翊瞥他一眼。
程琬说:“那就还请主公将尊夫人交给属下,纵使是铁铸的,不出十日,属下也定能撬开她的嘴。”
他虽是笑道,但赵翊知他是认真的,皱了皱眉头,恰逢此刻通传兵进来,道:“主公”并将手里的书信递上。
赵翊打开,看罢,挥手重重一丢,扔在了地上,继而又抬手揉着额头,似乎是动怒了。
“主公”程琬道。
“她去找天子了”赵翊冷声道。
程琬道:“夫人倒是格外的信任天子。”
赵翊冷声道:“就像你说的,刘昭曾三番两次救过她的命。”
程琬道:“夫人自入颖都……”
“够了”赵翊霍然起身,已经有了几分不悦,冷淡地打断道:“用别的法子去查,别再自作主张了。”
程琬皱眉似乎也有几分怒意,道:“主公这是最快的法子了。”又取出一叠文书来,道:“这是近几个月来主公身边将领私下往来的明细,除了赵爽将军,其余均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主公难道还想都将他们斩了吗?主公身边扎着这样一根刺,寝食难安,不及早处理了,带到北上之时担保不出乱。”
程琬偏过头,道:“属下已经在几位将军的身边安插了可信赖的人手,只要发现他们其中某一位私下和夫人有联系,顺之便可轻而易举得查出来。”
程琬知道他们主公不爱听,却仍道:“主公,你给她信任,可并不见得她就会以同样的信任回报主公,邓夫人身上全部都是秘密,谁也无法保证她是否会是第二个刘萦。”
赵翊始终沉默。
……
“世人都说太尉大人凶狠恶毒,妾也深觉太尉大人非良善之辈,但是……”
“但是,妾觉得夫君不会□□女子,更不会逼迫□□宋夫人。”
“妾也不知为何,妾就是这样觉得的,夫君不会去□□宋夫人的。”
……
他耳边都是她的声音,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程琬叹息一声,道:“主公,这天下的女子千万,唯独邓夫人,您不能以真心相待。”他说:“她和天子,他们迟早会成为您的敌人。”
程琬说:“主公,你犯糊涂了,作为属下的理应劝谏。”
许久,赵翊到底是开了口,淡淡地道:“你若是想查,就查去吧,随便你。”又道:“规规矩矩的查,别再自作主张。”说罢掀帘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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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陛下, 该用膳了。”中常侍道, 并将菜肴一一摆好。
刘昭取过箸, 夹了一块炙羊肉, 轻沾取了一些肉酱,不等入口,就轻轻笑了。
中常侍说:“陛下在笑什么?”
刘昭说:“朕在笑太尉,他想要引蛇出洞, 也不想想此举, 有心之人也会反之利用。”赵翊可以利用邓节刺探他和江东的动向, 他也可以反过来离间他与邓节。
世间有阴与阳, 明与暗, 却没有对与错。
中常侍听不太懂,只道:“是有关白日里太尉夫人的事吗?”他说:“这件事私下在宫里已经穿的沸沸扬扬的了。”
刘昭道:“本就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的,如今摆在了明面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常侍道:“但那些碎嘴的宫婢们可看不出来,更不是什么明眼人,私下里都在传……”中常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刘昭道:“传什么?”
中常侍方才说:“都在传陛下与太尉夫人有私情。”
刘昭忽然沉默了,在昏暗油灯的下, 眼眸也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中常侍连忙赔礼, 道:“都是奴婢不好, 这等碎嘴的话也拿来给陛下听,惹得陛下不悦。”
刘昭却只道:“退下吧”
“诺”中常侍懂眼色的退下了。
刘昭看着满案菜肴,蓦地,放下了箸。
……
太尉府
孟澜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得太尉召唤了, 此刻天色渐暗,仍没有人来通传她的意思,她自觉得无趣,让奴婢取了花汁调成了蔻丹涂指甲。
这时候,她的贴身奴婢匆匆进来,道:“夫人!夫人!”
孟澜半靠着引枕,颇为不耐,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奴婢说:“奴婢方才得到的消息,有关邓夫人的!”
孟澜这才抬眼瞧了瞧她,道:“什么消息?”
奴婢贴在孟澜耳边,道:“邓夫人与天子有染。”
孟澜一怔,惊讶道:“真的假的?”
奴婢说:“不清楚,不过宫里都传开了。”
听此,孟澜才掩嘴一笑,道:“管它是真是假,太尉大人最是忍受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就算只是流言蜚语,也够她邓节受得了。”
奴婢说:“夫人说得是。”
孟澜懒散的一靠,道:“大人最忌讳别人胡乱掺和,咱们什么也不要做,暂且看她邓夫人如何收场。”
“邓家?江东名门?”孟澜冷嗤一声,道:“说白了,那就是太尉大人的敌人,太尉大人不动她,她竟然还敢自己惹祸上身。”复又得意地道:“太尉大人现在在哪里呢?”
奴婢道:“在府里呢,听说赵玳公子正在给大人念他新做的文章。”
孟澜忽然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消失,不再言语。
邓节也回到了府中,轻儿将晚膳端来,清一色的素菜,不带半点油腥,邓节夹起了一块,放在嘴里才发现是冷的,皱了皱眉头。
轻儿看在眼里,道:“今日的菜都是冷的。”又道:“夫人应该知道是为何。”
邓节没有开口。
轻儿道:“夫人当着宫中众多奴婢的面,主动要求与天子私下相处,如今宫中甚至皇城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不乏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说夫人与天子有染。”
“这冷菜是太尉大人命令的?”邓节开口问。
轻儿不卑不亢地道:“并不算,太尉大人还没有下令,但是如果等到太尉大人下令,便就晚了,夫人实在是应当在太尉大人下令之前,想想如何自罚,向大人赔礼道歉才是。”
邓节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白日里鲁莽了,自从深陷进颖都这个漩涡中,自从刘萦死后,她才慢慢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弱小,纵使机关算尽也不如那些久陷在漩涡里的人,渐渐地便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只想着依靠天子,依靠旁人的力量。
她得知赵翊南下的江东的消息时,实在是应该再冷静一点。
“夫人”轻儿叫她,好言相劝道:“这种流言是太尉大人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不要等大人的命令下来,夫人现在就应该及早的想办法取得大人的原谅。”
她知道轻儿是为她想,尽管轻儿的主子不是她。
邓节要为白日里的轻率买单,叹息一声,起身道:“太尉大人回府了。”
轻儿回答:“回府了,正在听政堂。”
“走吧”邓节道。
邓节走到了听政堂门口,看见了门外守着的笑盈盈的付伯。
邓节走上前去,道:“太尉大人可在?”
付伯笑说:“在的”
“可烦劳付伯进去通报一声。”
付伯笑道:“恐怕现在不是时候,大人正在检查赵玳公子这几日来的功课,通常这个时候是不准人打扰的,夫人可以先回去,待到赵玳公子离开后,老奴向大人通报后再去禀告夫人。”笑盈盈地又道:“不瞒夫人,大人下次再上战场,恐怕就要带着赵玳公子一同去了,所以这个时候才抓得更紧了一些。”
轻儿向邓节递了个眼色,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邓节于是道:“不了,我便在这里等他。”
付伯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也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玳仍旧没有出来的意思,付伯对一直沉默的邓节说:“夫人,还是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老奴去向您禀告。”
邓节道:“不必麻烦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付伯叹了口气道:“夫人,天已经黑了,瞧着天气,入夜之后就要下雨了,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邓节没有说话。
付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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