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待她,仿佛比之从前,又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耐心。
他有时甚至还会问她:“今日想吃什么?”
“糖蒸酥酪!”
谢桃回答得特别果断。
“你已经连着吃了三天了。”他试图提醒她。
“好吃!”
她的理由也总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
最后,卫韫只得叫来卫伯,令其去让后厨做一碗糖蒸酥酪端过来。
近来,国师府的奴仆们明显察觉到,他们这位国师大人,似乎变得过于嗜甜了?
只是这天,谢桃放学之后刚回到小区,她看到了手机上的提示,就兴冲冲地跑到快递储物柜那儿去取快递。
她满心欢喜地打开快递柜,可一打开,她却看见了……一堆书?
还是那种或蓝或红的纯色封皮,用麻绳装订整齐的那种书,就像她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似的。
???
好吃的呢?
谢桃在快递柜里翻来翻去,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她只好抱着那一堆书往单元楼里走。
“卫韫!你给我寄书做什么呀?”回到家,谢桃把那一摞书都放在了桌上,然后就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那边的回复依旧很慢:
“多读书,少说话。”
谢桃眨了眨眼睛,像是片刻后才察觉到似的,她连忙打字:
“你是觉得我话多吗?”
卫韫在看见信纸上的这句话时,眉峰微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点不太好的感觉。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方才落笔:
“并未。”
谢桃撇撇嘴,轻哼了一声,然后就在桌边坐下来,随手拿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书名叫做《石泉记》。
谢桃一翻开,就被第一页醒目的文言文给劝退了。
“……”
他送她的这些书,是帮助她催眠的吗?
“我看不懂。”她打字跟他说。
谁能想到,卫韫回复她的却是:
“我替你挑的这些,七八岁的稚子尚能看得懂,你却不能?”
“……”
谢桃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气鼓鼓地再一次翻开那本《石泉记》,谢桃抱着雄心壮志开始一行行扫过去,结果第一句她就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谢桃拿着手机开始上网搜《石泉记》的译文,但很奇怪的是,她却没有找到半点有关于这本书的痕迹。
不要说译文,就连原文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谢桃皱了皱眉。
她只好抱着手机,遇上不明白的字句就单独拎出来查一查,但也还是弄得她云里雾里的,勉强翻译了几句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打扰了,我还是写的我作业吧。”
谢桃泄了气,戳着手机屏幕,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她把那堆书移到书桌的一旁,从书包里拿出来今天白天没有做完的作业,打算做。
但此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
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着来自卫韫的微信消息:
“你看的是哪一本?”
谢桃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石泉记》那本呀。”
彼时,卫韫在看见信纸上的那一行字的时候,他略微顿了一下。
《石泉记》?
像是想起来是哪一本了,他便去了旁边的书架边,伸手抽出来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那封面上赫然是“石泉记”的字样。
他竟然,提笔之间,便将石泉记里第一卷 极短的故事在信纸上逐字逐句地写成了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金光拥着信纸转瞬间化为虚无,而卫韫站立在书案后,脊背挺直,左手提着笔时,那双眼瞳深处竟有片刻温润笑痕。
转瞬即逝。
他站在那儿,一时间那张面庞上神色莫名,竟有片刻发怔。
他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卫韫蹙着眉,手指一松,将手里的笔扔到了一边的笔洗里,垂眸瞧着那支狼毫笔在清澈如许的水中绽开一团墨色,如同天边陡然笼罩的阴云般,极尽延展,肆意着色。
作者有话要说:卫韫:……我在做什么?怎么还给她翻译上了?
谢桃: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看,你打扰到我写作业了:)
第23章 泠泠水声
夜幕降临时分,禁宫里渐渐点燃了一盏又一盏的宫灯。
此时的清波殿内,正是歌舞升平,丝竹鼓乐,声声不息。
今夜,启和帝为庆祝禁宫之内的占星阁顺利建成而举办了宴请朝臣的宫宴。
太子赵正倓坐在下首处第一位,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信王赵正荣。
卫韫作为国师,又主理占星阁中事,深受皇恩,便自当坐在下首除却太子赵正倓后的第二位,与对面的丞相宋继年,以及太傅许地安相对,而那两个老头子平日里,便是最看不惯卫韫这位过分年轻的国师的。
他们私底下推牌九的时候,还骂过卫韫神棍,这事儿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传了出来,弄得人尽皆知,还挺尴尬。
但这会儿这俩老头对上卫韫那双看似平淡无波的眼睛,都不免相互对视一下彼此的老脸,然后再挺直自己的脊背,做出一副风骨清高之态。
即便他们已经被过了大半的人生给压弯了腰,挺着腰背也挺不太直的样子。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国师年仅二十二岁,自是身姿挺拔,那张面庞更是天生殊色,明艳风流。
俩老头耷拉着皱痕满布的脸,忍不住同时冷哼一声。
“今日是为庆祝朕的占星阁正式建成的日子,来,诸位卿家与朕同饮!”坐在龙椅之上的启和帝忽然起身,接过身旁的皇后尤氏递过来的纯金酒盏,抬手举杯。
坐在案几前的所有人在启和帝起身的瞬间就连忙站了起来,然后举着手里的杯盏,齐声道:“恭贺陛下!”
卫韫将酒盏凑到嘴边浅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入喉却又醇厚留香,回味无穷。
到底是禁宫中的御酒。
待启和帝重新落座之后,随着众臣落座的时候,卫韫亦坐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眼时,却对上了坐在对面下首第一位的信王赵正荣的目光。
卫韫神色不变,轻轻颔首,而后便移开目光。
“国师如今到底是越发风光了。”
彼时,身旁的太子赵正倓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卫韫偏头,正对上太子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一如他的生母,那位已逝的刘氏皇后一般,赵正倓有着一双狭长的凤眼,此刻于灯火阑珊中轻睇着卫韫时,似乎还带了几分隐约的怒色。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果真还记着名册的仇。
卫韫扯了扯唇角,启唇道,“陛下恩重,臣一直谨记。”
又是这般不显山不漏水的忠君之言,赵正倓冷笑了一声,不再与之多说一句。
但他却不由地捏紧了手里的酒盏。
终有一日,他定会让这个卫韫死在他手里。
“国师。”坐在上首龙椅之上的启和帝忽然唤了卫韫一声。
卫韫闻言,当即站了起来,微微颔首,清风云淡,“陛下。”
“占星阁中事,你都安排妥当了?”
启和帝倚靠在龙椅之上,那张因为长期服用丹药而略显蜡黄的面庞在此刻看起来似乎很是和颜悦色,但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很清楚,这位大周朝皇帝的本性,实则喜怒无常,近些年因为偏好于求仙练道,服食丹药过多的关系,他的脾性更是一日比一日差,动辄打杀宫人,这已是常事。
“具已妥当。”卫韫淡声道。
启和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便道,“日后占星阁中,便由国师多费心了。”
卫韫垂眸,“陛下言重,臣自当尽力。”
“至于占星阁中炼丹一事,朕便给你指派一人罢。”启和帝喝了一杯酒,道。
卫韫初初听闻,便知启和帝心中打得是什么算盘。
但见他伸手指向那礼部侍郎——吴孚清时,卫韫心中便更加确定此事了。
吴孚清当即从案几后走出来,在大殿中央站定,而后一掀衣摆,对着坐在阶梯之上的龙椅上的启和帝俯身行了大礼,而后在启和帝冲他摆手,示意他起身时,他方才站起来,又侧过身来,对着卫韫弯腰拱手行了一礼,“国师大人,臣吴孚清定当好好辅佐大人治理占星阁。”
卫韫面上未有丝毫波澜,轻轻颔首,并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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