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自小感情亲如兄弟的表兄朱季邦突然转入学校!
重逢的喜悦,再加上他自小生活在朱家,对朱家人的感情本就远远大于对不起母亲的父亲。
学校生活一下子精彩起来,再加上点青春期的叛逆,愈益不喜父亲探望,尤其是父亲总当他是孩子似的,亲暱地抱抱他、捏捏他,这时,表兄朱季邦会拉开父亲,语气冰冷宛如警告似的提醒:「姑丈,默瑜不喜欢。」
不知为何,面对季邦的直言提醒,父亲缄口不言的表情总让他想起当年,父亲面对母亲质问时,脸上浮现的那种羞愧且敬畏的神情。
记忆中,每当父亲来访时,表兄朱季邦总是陪着他,像母亲那样目光灼灼警戒着父亲。
「季邦,为什么?」
「默瑜,你父亲太爱你了。」朱季邦指着地上他的影子,「跟我母亲一样,太爱我了。」
表兄朱季邦眼中的淡淡哀愁落在他心湖上。
虽不知确切原因,但那时他已知道季邦与生母白媛心彻底撕破脸。
当下他未追问季邦原因。有些事不是不说,而是时机未到。或是,他下意识地刻意避开,深怕掀起平和假面后,必须面对狂袭而来的毁灭性波涛。
十五岁生日那天,委託律师亲自把母亲的信交到周默瑜手里。
看完信的他在不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飞回国,跪在母亲墓前哭泣。还是随后赶来的季邦在学校通知父亲前,及时将带他回学校。
「季邦,我是让母亲痛苦的根源……」
「默瑜,想想姑姑不惜违抗爷爷也要生下你的决心。」
「那也改变不了我是害母亲痛苦的原因啊!」
「默瑜,」在默瑜同意下看过姑姑留给表弟书信的朱季邦点醒他:「礼物。」
「啊?」
「别被事实击垮自己而忘记姑姑曾对你说过话。」
周默瑜想起与母亲生前最后一次的对话。
默瑜,你是母亲存在这世上的证明与希望,更是母亲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
「默瑜,」朱季邦难得放软声音,「我永远记得小时候爷爷与姑姑代替我忙碌的父亲、代替我那消失的母亲照顾我的恩泽,更忘不了我们在朱家一起生活的那段快乐时光。没有那段时光,我想……我撑不下去。」
「季邦?」
「既然姑姑让你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就想想那段让我们认识慈爱、快乐与幸福的时光,然后将其成为重新出发的原点吧。」
「就算母亲信里并未全盘说出秘密?」
「姑姑是宽厚之人,也许,她希望你能相信人性本善。」
「你也是吗?季邦?」
朱季邦淡清如冰瞳眸望向他,「不,我……」难得地浅浅一笑,「我希望我能相信。」
那让周默瑜鼓起勇气开口问:「季邦,舅妈对你做了什么?」
朱季邦撇开脸,「总之,让我们一起努力相信吧。」不愿提及。
在那之后,周默瑜努力地不再丧志、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世。当父亲前来探望时,他不再爱理不理的,顺着心意转而尊重且敬爱为他舖路、望他学成之后周家成为唯一接班人的父亲。
只是有些自小养成的习惯还是难以更改。
他不喜父亲的任何碰触、拥抱。
再次碰触父亲时,是他主动握住因中风陷入重度昏迷,永远无法回应他的父亲大手。
但现在,看着玻璃照映出的自己,回想过往的他想起自己刻意忘却的怀疑,恐怕就是三叔口中父亲的心魔。
回忆过往,父亲对他是永无止尽的耐心呵护。
那他还担心什么?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舅妈白媛心身影。
爱,是力量。
但太过强烈的爱,有时也会成为伤害他人的,毁灭之力。
这么多年过去,身世之谜虽不会再困惑周默瑜,但遭绑架一事,如同残留体内导致病弱副作用那般,终究在心底留下难以消逝的阴影。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么脆弱,竟在带郁芯前往祭拜李古郁时,意外地被风雨摧残中破烂凌碎的冥纸挑起心中恐惧,想起那段被囚禁的日子,疯似的,在雨中前去差点要了自己一条命的士坑,徒手挖掘自己曾经倦卧的泥地。
他不知道自己要挖什么,跪在地上像个神经病般的挖出一堆烂泥。
最后还是尾随而来的阮圣硬生生拖他回来,才结束他那莫名的衝动。
说来可笑也极为讽刺。他一直以为自己被囚禁在遥远的东南亚国家,可获救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被囚禁在老家附近另一座山里,某间因全家移民海外无人照顾形同半废弃的别墅下方土坑里。
咖啡瑛《墨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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