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性能记录本》
在车间, 唐晚晚总是盯着一台机器出神, 好几次差点出了事故, 都是赵猛把她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感谢赵猛一万次。
赵猛是个粗人, 脑子简单, 一根直肠。遇到什么烦心事,吃吃喝喝睡一觉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这和以前的唐晚晚很像。
所以, 唐晚晚愿意跟他待在一起,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尝试过找回曾经的自己, 无数次失败。
她以为可能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活着没意思,睡不着好痛苦, 如果有个办法能让她安稳睡一个好觉就好了。
她想到一个办法――长眠。
就要付诸实践的时候,柜子里的变形金刚手办突然掉了下来,胳膊摔断,砸在她脚趾上。
唐晚晚突然找到了她活着的意义。
这件事只能用玄学来解释。
直到现在,她都能清晰地记得变形金刚砸在她脚趾上的声音――花开的声音。
深渊泥潭里开出的每一朵花;宇宙星河里的每一颗流星;荒野山涧的每一缕清泉;沙漠绿洲里的每一个新芽;春天的每一缕风……
即使没人关注, 这些生命也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生生不息。
唐晚晚躺在地上, 抱着变形金刚嚎啕大哭。
第二天, 她又成为了原来那个钢铁唐晚晚。
后来,唐晚晚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他们俩都是盯着一个不大的问题死想,有时一想几个小时,有时一想好几天, 有时经年累月。这就像是把自己的思维能力看作一只骆驼,在它屁股上猛打,强迫它钻过一个针眼。”【注】
唐晚晚突然释然。
就此把这件事丢弃掩埋,再也不去挖掘。
她要做个筛子,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全部漏过去。【注】
*
张其正被她这样“漏”了过去。
此时此刻,站在张宗正面前,耳朵里全是公司同事们的吃瓜起哄声。
毫无预兆,唐晚晚就这样想起了张其正,想起了平安夜那晚,张其正在众人吃瓜起哄声中,敲锅喊楼的情景。
她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看张宗正的眼睛也一定充满了惊骇。
因为张宗正说:“你想起来了?”
张宗正看着她笑,强硬地塞到她手里一束玫瑰。
唐晚晚双脚像是钉在原地,躲不开,走不掉。她机械地拿着这束玫瑰,上面的刺扎进手掌里,血流出来也没感觉到痛。
没了知觉。
“唐晚晚居然接了3z的玫瑰!”
“坐拥整座山庄的未婚夫出局?”
“晚晚姐,你再想想。”小菜灵魂呼喊,“虽然3z也很好,但是你未婚夫看起来好惨呜呜呜。”
沈恪站在山坡上,他的视觉,正好看见唐晚晚接过张宗正的玫瑰,“痴痴”地望着张宗正,俨然一副痴女的模样。
气成河豚。
拒!绝!相!信!
唐晚晚下午还和他一起泡汤卿卿我我,他这辆摩托车几乎被她玩了个遍,这才过去多久,她就要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犯痴。
果然到手后就不再珍惜,渣女。
太激动。左手一用力,套在三娃脖子上的绳索吃紧,三娃差点被勒死,用了吃奶的力闷头拱他。
沈恪被拱倒时,猝不及防睡着。
三娃和保温杯同时从手里脱落,保温杯的盖子松开,冒着热气的驴肉汤不偏不倚浇了他一脑袋。
三娃闻到肉香味,吭哧地伸出猪舌头去舔。
这一连串的事情只发生在瞬间。
沈恪身后就是助理和山庄的工作人员,他们一拥而上,但已经迟了一步。
这一戏剧性的一幕成功吸引了全草坪的注意力。
哗然一片。
已经有手快的人拿着手机录像拍照。
“他是被猪拱倒了吗?”有人道,“虽然好惨但是我好想笑。猪真是神助攻。”
“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他是山庄的主人,待会儿把你赶出去。”
“完了,他该不会封锁山庄,把所有目击人都杀了吧。”
山庄的主人?坐拥整座山庄的男人?
张宗正眉头一紧,山庄是沈氏集团的产业,莫非他?
唐晚晚像是在地狱里滚爬了一圈,山坡上的混乱把她拉回现实。认出沈恪,拔腿跑过去,没注意到玫瑰还紧紧握在手里。
沈恪已经被叫醒坐了起来。
助理拿着毛巾给他清理身上的驴肉汤,三娃摇着尾巴啃着草坪上面的驴肉汤,吃得非常香。
“沈恪。”唐晚晚冲过来,“你被猪拱了?”
沈恪瞥了眼她手里的玫瑰,眼角扫到山坡下的张宗正和满草坪看热闹的人。
所有情绪一瞬间爆发。
“我有病!”沈恪吼,“嗜睡症听说过吗?总是会无缘无故突然睡着的一种病。我高二时就得了这个病,一辈子都好不了。你满意了吗!我不仅被猪拱过,我还吃过猪屎!”
他眼眶泛红,眼皮被驴肉汤烫出一个燎泡,吼着说话的时候,脖颈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然是动了极大的气。
唐晚晚听懂了他的每一个字,但所有字连在一起,她没听懂什么意思。
沈恪站起来转身就走。
唐晚晚追过去扯他,被沈恪甩开。她再去扯,沈恪一巴掌呼在玫瑰花上,唐晚晚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
玫瑰丢开,掌心上都是被刺扎出来的血洞。
沈恪一把拽住她的手:“唐晚晚,你是傻逼吗!”
唐晚晚:“我没觉得疼。”
“你――”沈恪丢开她的手,双手抱住她的脑袋。
就在唐晚晚以为他吵着吵着就要吻上时,沈恪使劲晃了晃她的脑袋:“唐晚晚,你赔我一个亿。”
唐晚晚:“?”
沈恪眼眶红红,眼球上也有两条红血丝:“今天下午在汤池里,你骗走了我一个亿。”
唐晚晚:“……”
旁边的助理和工作人员:“……”
自动竖起耳朵。
唐晚晚举起布满血洞的右手:“所以,这只手遭报应了。”
沈恪:“……”
沈恪:“滚。”
一辆车开过来,有人给他拉开车门,沈恪抬腿坐进去,砰地一声重重摔上车门。两秒后,他又打开车门,对车门前的助理道:“带她去医务室。”
助理:“是。”
沈恪那儿也没去,他直接回了山庄套房。
冲澡洗头发上的驴肉汤时,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后悔,非常后悔。
预想中的今晚,等她吃过驴肉汤泡饼丝,他们一起牵着三娃散步,从三娃聊起,会聊到红星养猪场,聊到他高中时装穷骗她,她给红星养猪场捐猪,再聊到他这次装破产骗她,他故伎重演,前几天去了红星养猪场,结果在猪圈里睡着……
“操。”沈恪骂了句脏话,“全他妈拉几把倒。”
光是想一想刚刚在张宗正和唐晚晚公司同事们面前被猪拱倒的画面,他就窒息到自闭。
试想想,一个坐拥整座山庄的男人,准备去女朋友同事们面前装逼,结果非但没装成,还在情敌和女朋友同事面前被猪拱被驴肉汤浇一身出尽了洋相。
大爷的,他今天拿的是炮灰反派的剧本吧?!
他恨驴肉汤。
每次给唐晚晚送驴肉汤他都会被浇一脑袋。
怀疑上辈子他是头驴。
初三那年他还和唐晚晚在同一个学校,万圣节那天,唐晚晚说想吃驴肉汤泡饼丝。不是周末,学校照常上课。
沈恪逃课翻墙出去排队买驴肉汤,排队的时候,收到唐晚晚的一条短信,让他回来时把家里的万圣节面具带到学校。
天气冷,驴肉汤凉得快,他先回了趟家偷偷拿了面具,再回到饭店继续排队。买好后给唐晚晚发短信,让她去操场边上的第三棵杨树下等他。
他戴着万圣节面具,拎着一碗驴肉汤翻墙过去。
还没站稳,就被等在树下的唐晚晚一拳击倒,驴肉汤浇了他一脑袋。
*
唐晚晚在医务室包扎好了手掌,慢慢往山庄套房方向走。
关于沈恪说的病,她刚问了沈恪的助理。助理嘴巴很紧,他只说了句:“沈总吃了不少苦。”
其他不再多说。
唐晚晚用手机搜索了这个病,再结合沈恪这段时间的“表现”,她懊恼地捶自己脑袋:“唐晚晚,你就是个傻逼。”
量尺寸时他突然栽到她怀里睡着;在赵猛面前突然“晕倒碰瓷”;一头栽进垃圾桶里;突然扎进汤池里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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