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珩淡漠的看着她,冷冷笑道:“叶娘娘真的舍得?”
叶贵妃咬牙切齿道:“她做下这样不耻的事,不杀了她难道还要留着她辱没太子的名声吗?连着那个孽子一起除去,只说……只说她们遇到劫匪被杀害……如此才能保住太子颜面,保住皇家颜面……”
叶贵妃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魏千珩与皇家着想,可魏千珩却听得心头一片冰凉,眉眼间冷色更甚。
叶贵妃这明着是在为他愤愤不平,实则,却是想以叶玉箐和那孩子的性命,保下叶家满门,将此事大事化小,连叶家的怂恿包庇之罪都一迸轻轻揭过不提。
魏千珩还是冷笑:“若说叶娘娘不知情,尚有一丝说得过去。但若说叶家对此事不知情,叶娘娘只怕是在哄小孩子了。”
叶贵妃心里一冷,眸光也跟着冷下去,可眼泪还一直在流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魏千珩继续道:“叶氏是在回娘家时期做下的丑事,甚至那场宴会还是叶家为了她特意设的,难道叶家就一点干系都没有?”
“还有,刘大夫满门又是为谁所杀?顾家次子又是谁派人灭的口?叶娘娘一向精明赛女诸葛,怎么这会儿又糊涂了?!”
叶贵妃脸色惨白无血,身子也抖得厉害。
她咬牙按下心头的恨意,面上做出不敢相信的形容,惊慌道:“我大哥一向胆小怕事,只怕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的……而且,若是让他知道这个孽女做出这样的事,与其杀人灭口,只怕我娘家哥哥第一时间会选择杀了这个孽女了却干净,绝不敢做出这等猖厥之事的。还请太子与皇上明察。”
“那哪些人是谁杀的?总归是你们叶家做下的孽事,你休想洗脱干净!”
太后气得不轻,她主理后宫多年,手下后妃皇妃众多,还从未见过这般荒唐无耻之事,她只怕气得这半个月都不用睡觉了。
叶贵妃哭得梨花带泪,嗓子都哑了,痛心道:“若此事与哥哥脱不了干系,自是要一起重重治罪的……臣妾只希望太后与皇上给他一个机会,听他自辨两句,若是查明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就是罪大恶极,杀了剐了都是罪有应得的……”
正说着,叶家夫妇就被带进殿里来了,两人面如死灰的跪下,不等魏帝开口质问,那朱氏已朝着上首重重嗑头,一脸绝决道:“皇上,一切都是臣妇做下的。是臣妇替孽女瞒下丑事,也是臣妇买凶杀了知情之人,如今东窗事发,臣妇不想拖累娘娘与老爷,所有罪过罪妇愿意一力承担。”
魏帝与太后见惯了顶罪替包,所以朱氏的话,自是没人信的。
魏千珩已早已料到叶家会叫人出来顶罪,却没想到会让一个后宅妇人顶罪,不由冷冷问道:“既然你说一切都是你做的,那请问你是如何杀了刘大夫一家以及顾家次子的。”
朱氏按着粟姑姑告诉的她的那些,一字一句毫不含糊的将她事情的经过,都说得清楚明白。
“……罪妇原先只是想抓住刘大夫一家人,威胁他不要说出箐儿之事,却没想到他竟敢去官衙告发我们,所以罪妇一气之下,就将他连着家人都灭了口。”
“而后来,燕王当上太子,却不肯册封我箐儿为太子妃,罪妇就怀疑会不会是太子对箐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怀疑;但那时,箐儿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除了生下来,没有其他法子,所以罪妇只有想到,将那奸夫杀了,如此,就算太子追究起来,没了人证,箐儿或许也能逃过一劫……”
朱氏说的这些,全是之前她与叶贵妃还有叶之谦商议的事,只是那时,她只是一个旁听的,主要的主意都是叶贵妃与叶之谦定,到了如今,她一人扛下,却是为了救下整个叶家,因为,叶家还有她的儿子在呢……
这一番说词说下来,倒是十分的真,不由让太后与皇上相信了。
魏千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他上前冷冷问道:“你既说是你买凶杀人,你一个后宅妇人,却是买的是哪家的凶手替你杀人?你可知道,你这般当面欺君,却是罪加一等!”
第111章 保她不死
朱氏一进殿就自招罪行,大出魏千珩的意外。
而她说得也全然是真,不像是假话,太后与魏帝不由相信了。
魏千珩却是不信的。
他不相信朱氏一个后宅妇人,有这么大的胆量与略谋,更不相信她敢买凶杀人。
所以他逼问朱氏,是花钱雇的哪家杀手替她办事?
朱氏在听到他的逼问后,却毫不慌乱的答道:“罪妇请的是无心楼的杀手,亲找的他们的护楼长老苍梧,白银五万两,刘家一门二万两,顾勉那厮三万两,太子可还有疑问?!”
此言一出,不止魏帝怔住,连一直不相信的魏千珩都怔住了,眸光露出了惊色――
苍梧此人,行事十分的隐秘低调,连江湖上知道他的人都鲜少,朱氏竟然能直说出他的名字,难道此事竟真的是她一人所为?!
不等魏千珩回神,那朱氏红着眼睛狠狠盯着她,冷冷嘲笑道:“太子爷未免太看不起我们后宅的妇人。你可知道,我们这些当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子女,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罢,她牙齿咬得咯吱响,盯着魏千珩咬牙切齿的恨道:“我辛苦养出来的女儿,花朵般的呵护长大,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一丝的委屈,可嫁给你后,你给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将她丢弃在后宅里,让她守活寡般的过着,她与你成亲六年,你可去过她房间里六次?她想为你生个孩子都不成,活活被外人笑话了五六年,最后她被逼无路,狠下心来学那贱人般给你下药引你同房,却被你当众扔麻袋般扔了出来――魏千珩,我儿今日做出这一切,何尝不是被你活活逼出来的啊……”
说到最后,朱氏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恨不能冲上前去与魏千珩同归于尽。
朱氏身为叶玉箐的生母,这些话憋在她心里许久,今日她却再也忍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左不过一死,临死前能痛痛快快的将心里的话骂出来也是好的。
魏千珩端坐着,眼皮也不眨一下的任由朱氏责骂着。
等她骂完了,他冷冷抬眸看向她,问道:“敢问朱夫人一句,当初本宫执意不肯娶叶氏时,是不是你们叶家执意要将她嫁过来的?你们强逼着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还希翼本宫将她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着么?”
魏千珩在娶叶玉箐过门之前就明确同她说过,他心里没有她,若是她执意要嫁,他只能给她燕王妃的尊号,却给不了他的心。
是叶家贪图权贵,硬要将女儿塞进燕王妃,如今岂能反过来怪他不宠爱一个他厌恶之人?!
魏千珩的话,如蛇打七寸,一下子问住了朱氏。
叶贵妃与叶谦的脸色都很难看,魏千珩冷冷又道:“何况在你眼中千好万好的女儿,却是一个娇纵跋扈、心肠歹毒之人,她嫁入王府这么多年,欺凌后宅、心计歹毒,稍不如她意的人和事,不是打骂,就是虐待,她又何尝想过自己的身份?她又有哪一点值得本宫去信她宠她?!”
魏千珩说得一点没错,这么些年来,先前看在叶贵妃的情面上,魏千珩对叶玉箐也相敬如宾过,可叶玉箐心太贪,心气也太高,再加之行事毒辣,从不计后果,让魏千珩对她越来越厌恶,也就越行越远。
看着理亏低下头的朱氏,魏千珩又嘲讽笑道:“你们只会为自己女儿鸣不平,可你们何曾想过,当初你们叶家不择手段要霸占这个燕王妃之位,将女儿送到我身边,让我日夜对着一个不喜欢之人,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痛苦!”
魏千珩一席话说完,朱氏再也开不了口,叶贵妃与叶谦也无言以对,魏帝却颇有感触,太后也是一脸心痛,终是明白这些年魏千珩心里的苦,不由对朱氏叱道:“你这个毒妇,教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还好意思怪罪别人?这天下女子又有几个是与夫君两心相悦、相濡以沫的?若是像你这样说,夫妻不睦,妻子就要做出这等不耻之事,岂不是天下的女人都要去背夫偷汉?!”
“而你自己呢,在发现自己女儿做出这等丑事后,非但不制止,还替那个淫妇遮掩隐瞒,甚至买凶杀人灭口。呵,叶夫人真是好大的能耐啊,难怪你的女儿敢做出这样的事,有其母必有其女罢了……”
太后越说越气,对魏帝道:“皇帝,事情已明了,没什么好再犹豫的,叶氏一门做出这般欺君罔上之事,足以抄家灭族;而这叶氏母子,更是不可再留,统统凌迟处死罢!”
太后此言一出,叶家三人皆是变了脸色,朱氏与叶老爷身子筛糠般的抖了起来,而叶贵妃也面容惨白,连忙转身向魏帝求起情来。
“皇上,此事我兄长与叶家其他人确实不知情,他们何其无辜,求皇上网开一面,饶过叶家其他人罢!”
叶谦也跟着嗑头求起情来,顿时殿内一片凄风楚雨之哭求声。
魏帝头痛不已,此事处置起来容易,不过砍头抄头。可他却要顾及魏千珩和皇家的名声,若是大肆处置了叶家,虽然解恨,却也等同于向天下昭告了这件大丑事。
寻常百姓家妻子偷汉,夫家尚且脸上无光,更遑论魏千珩还是堂堂太子,若此事传扬出去,被有心人故意挑唆,到时指不定闹出怎样的波折和脏水出来。
想到这里,魏帝拧紧了眉毛,看向下首冷凝着脸的魏千珩,问他:“你有何意见?”
见魏帝询问魏千珩,叶贵妃心里瞬间明白过来,此事处置轻与重,不在魏帝,而是在于魏千珩。
说白了,此事全在魏千珩的一念之间,他若是想重判叶家,就像太后说了,足以诛叶家九族。
但若是他愿意轻轻揭过,只需要处置了朱氏母女,此事也就悄然过去了,叶家就算以后被皇室所弃,但至少保住了根基。
想明白这些,叶贵妃眸光一亮,竟是跪行来到了魏千珩面前,朝着他重重嗑着头,直嗑得砰砰做响,额头鲜血直流。
“太子,你十岁丧母,本宫亲自将你背到永春宫……这些年,本宫对你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的,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饶过叶家这一次罢。”
魏千珩拉她起身,叶贵妃却不肯,任由额头上的血四下横流,可怜之极的对他求道:“千珩啊,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恨我当年让你娶了箐儿……我本以为当年出现那件事后,你受到欺骗伤害,而箐儿与你打小相识,也算半个青梅,就想着将她许配给你,让你忘记悲痛,却不曾想,本宫当年的想法却是错的,强点鸳鸯谱,竟是害了你……”
“而如今,箐儿做出这样的事,本宫不敢再为她辩解半句,只求你看到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一场的份上,看在敏姐姐的情面上,饶了叶家这一回吧……”
叶贵妃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她伏在他面前哭起,魏千珩看着她发髻里隐现的几根白发,心里终究生出了不忍之心。
其实,魏千珩在处置此事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与叶玉箐彻底摆脱夫妻关系,并没有想要置叶家于死地。
毕竟,他登上太子一位,叶家也曾出过力,这才过去不到半年,若是自己此时就处置叶家,也让底下的大臣寒心,于他并不是好事。
如此,魏千珩再次伏下身子拉叶贵妃起身,淡然道:“叶娘娘对我的恩情我自是铭记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在此悄悄处置此事。”
闻言,叶贵妃全身一松,那叶谦也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连着那朱氏都松下了一口气。
太后惊愕的看着他,心疼道:“太子,你此番受这么大的委屈与羞辱,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们?”
魏千珩淡然道:“孙儿与叶氏夫妻不睦,对她并无感情,所以她做出这样的事,孙儿也自然不生气,反而是种解脱。孙儿只求与叶氏解除夫妻关系,其他一切但由父亲定夺。”
有他这句话,叶家当是保住了,叶贵妃对他千恩万谢的感激起来。
魏帝权衡再三,为了不让骊国公一家独大,终是没有将此事牵扯到叶家。
但对叶玉箐与朱氏却不能放过,魏帝下令将两关押进大牢,连着那个孽子一并处死,对外只宣称她们遭遇劫匪丧命……
但叶家与忠勇侯两家死罪可免,活罪能逃,后面魏帝又借着各种由头削了忠勇侯府的爵位,叶家也是被翻出许多陈年的旧帐,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日益衰败……
而叶贵妃也因悲痛侄女‘遇难’大病一场,年前都没有再在宫里走动,只守在永春宫‘养病’,魏帝趁机收回她的掌宫大权,另交给淑妃掌宫……
乾清宫里风云突变,可燕王府里却静悄悄的,超乎寻常的安静,长歌一进门就感觉到了。
她带着两个孩子从宫里出来,本来想直接去北善堂看望初心,可两个孩子都还没用晚膳,彤儿已是饿了大半天,早已不安分的在她怀里钻来钻去了,长歌只得先打道回府,照顾好孩子,明日得空了再去北善堂找初心。
可是她一进府就发现了不对劲,平时这个时候,正是府里最热闹的时候,丫鬟婆子们忙着给各房各院张罗晚膳,小厮们也趁机聚在一起吃个小酒玩乐嬉闹,府里人来人往,人语声不断,可今日进府,里面却像个空院子,见不到人影不说,连着屋檐走廊下的灯都没点亮,黑乎乎的一片。
长歌不解的回头问白夜,白夜道:“大抵是白日里府里闹过劫匪,这会儿大家都还害怕着,不敢点灯,也不敢出来行走。”
叶贵妃一心想瞒下叶玉箐被劫一事,可此事就发生在王府里,岂能瞒过府里众人?
所以这件事早已在燕王府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劫匪绑了太子妃,一个个担心害怕极了,再加之长歌也不在府里,一时群龙无首,大家只得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门。
听了白夜的话,长歌很是吃惊,“府里竟然进劫匪了?”
心月一听有劫匪也害怕得不行,缩了肩膀连忙往白夜身边靠近过去,害怕不已。
她那里知道,当时冲进府里抓人的劫匪头子就在她身边。
长歌毕竟见多了世面,不像心月这般慌乱怕害,心里更是生起了疑云,疑惑道:“可先前磊公公亲自派人守在燕王府,磊公公还同我说,府里一切安好,怎么会又闹起了劫匪?”
她不禁想,难道是有人趁着今日城门兵乱,混水摸鱼冲进了太子府绑走了叶玉箐母子?
可是,这天下有几个人这般大胆,敢闯阎王爷的府邸?!
想到这里,长歌心里闪过亮光,神情一震,不由朝着白夜看去。
白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知道瞒不过她,嗫嚅道:“被绑走的人,是太子妃与康王,还有春枝春卉两个贴身丫鬟。”
白夜心里暗忖,想必此时,那两个助纣为虐的丫鬟已去见了真阎王了吧。
听白夜一说,长歌彻底明白过来,心口猛然一跳,终是明白魏千珩留在宫里所为何事了。
想到叶玉箐做下的事和即将受到的处罚,长歌心口怦怦直跳着,连忙急走几步回到了主院。
青鸾一见她们回来,高兴不已,看着她们一个个又累又饿的样子,连忙吩咐厨房上菜,彤儿早已一头扎进了奶娘的怀里去了。
吃饭期间,长歌简单的同青鸾说了宫里的事,魏千珩回来的事也同她了,青鸾听得咂舌不已,尔后激动得同她说叶玉箐被绑一事。
青鸾高兴道:“真是老天开眼,收拾了这个毒妇,这一下看她还如何再欺负姐姐和府里的人。”
长歌如何好同她说,绑走叶玉箐母子的人就是魏千珩,只得岔开话题问她,今日送孟简宁回孟府的情况。
长歌猜到,以青鸾的火爆性子,只怕今日孟府鸡犬不宁。
果然,青鸾将手中的碗筷一放,气愤道:“我送四妹妹回去,一进府,果不其然,还没到她的院子,就听到了打骂声,那庄氏像只母老虎般,竟是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打骂着四妹妹的生母费姨娘,拖着人家的头发往地上踩,简直像打畜口一样……”
“所以你出手教训那个庄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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