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上时,瓶子拉着鹿晓的手不放:“鹿老板,您真是天降神兵,您就是开挂本挂……”
鹿晓哭笑不得:“你喝醉了。”
瓶子泪眼婆娑:“梦想那么贵,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多感激你,嗝——”
鹿晓轻轻掰开瓶子的手,把他整个儿打包给了泰迪,轻声叮嘱:“别让他喝了。”
她当然知道他们的情感。其实她和蓝象之间,谁又说得清,究竟谁是谁的救赎呢?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
“我也很高兴遇见你们。”
瓶子还在耍酒疯,抱着泰迪要唱歌,鹿晓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脊身旁有一道目光,灼烧着她的侧脸。回过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正静静地看着她。
“……秦寂?”
鹿晓跟着秦寂到了阳台上。
五月夜晚凉风习习,秦寂点了一根烟。鹿晓靠近的时候,他正好吹出一个烟圈。大概是难得成功,他兴奋地朝鹿晓挑了挑眉,然后勾起一根手指挑破烟圈。
“好久不见。”鹿晓低声打招呼。
“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这样疏离。”
可不久之前我们还闹掰了呀。鹿晓在心底偷偷回了一句,实在是尴尬得没话找话,于是干脆选择性失忆跳过了最艰难步骤,直接走到了他身旁。
“试衣间……谢谢你啊。”她小声道。
“试衣间”的营销进展如此顺利,她并不认为只单单是陶可的一条微博的惊人效果。事实上,在最初的几天之后她就翻阅了数不胜数的转发,发现了许多协科操作的痕迹。可以肯定的是,那样一次微博流量的爆发,协科应该是在里面扮演了重要的推波助澜角色。
秦寂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沉默了片刻,他悠哉悠哉换了个话题:“听说郁清岭为你布置好了房间,恭喜,进展喜人。”
鹿晓一愣,脑海里迅速掠过的所有可疑对象——是黎千树那个大嘴巴还是商锦梨?她想从秦寂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到最后却只看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标志性笑容。
秦寂语气幽幽:“这么说,我是彻底出局了?”
鹿晓叹息:“秦寂,你能不能有一分钟是认真的?不要插科打诨啊。”
秦寂微怔,抽了一口烟,低头笑起来:“不能,30秒是我的极限。”
鹿晓:“……”
秦寂伸了个懒腰的,忽然换上了一张认真脸:“这一个月来,家里硝烟弥漫,爷爷已经掀了好几次桌子,我想爸妈他们已经充分认识到错误了,鹿小姐,是不是可以给个取保候审的机会?”
秦家……
鹿晓觉得心头又有一块石头压下来,尴尬夹带着负疚感席卷而来:“不关秦叔叔和小魏阿姨的事,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不管是谁问题,什么时候回家吧,”秦寂轻道:“我不会再逼你。我们都需要时间,把那些桎梏慢慢解决掉,学习做真正的一家人。可是晓晓,在那之前不要离开我们太远,好不好?”
“……好。”
鹿晓觉得自己的眼眶发涩。
秦寂忽然道:“还有十秒。”
鹿晓一时反应不及。
秦寂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晓晓,你和郁清岭……”他掐灭了烟,笑了笑,“挺好的。”
……
秦寂离开后,鹿晓仍然留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从进秦家的第一天开始想,想小魏阿姨的菜,想秦爷爷的茶,也想那些不合身的衣裳和不舒服的枕头,还有长大之后那些小心翼翼的眼神。
其实归根结底,她其实从来都不是对秦家抱着不满,更多时候是不甘,不甘心那样美好的事情总有缺陷,不甘心不能真的走进他们心里。说到底,活在小黑屋里的一直是她自己。
还好,一切都在变得明朗。
鹿晓想要给郁清岭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晚上的一切。
手机铃声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响了起来。
鹿晓扫了一眼屏幕,顿时全身寒毛竖了起来——
“霍老师……您怎么忽然……”
霍初行:“想跟你确认下你那篇三脚猫的论文是不是不打算修改了,毕竟延毕的文件需要提前整理。”
鹿晓:“……”
电话那头传来标准的霍式冷笑:“还是说你觉得残障初稿就能过我这一关,鹿博?”
“对不起!我马上滚回学校!!!”鹿晓痛哭流涕。
她真的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毕业了!-
鹿晓只得临时向sgc行政处请假,理由是要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
行政主管善芳善芳愁眉苦脸,临下笔又迟疑不决。
想到她就要毕业,善芳更堵心了。
她抬起头看着鹿晓,忍不住开口:“鹿晓,你可不能不回来啊。”
鹿晓笑了:“您放心,我呀就算毕业了,也肯定留在sgc的。”
善芳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现在也走不了了。”
她随手盖章签字,随后盯着鹿晓中指上的戒指笑得别有深意。
鹿晓顺着她的目光扫到自己的戒指,知道她一定理解错了方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红着脸把请假单拿了回来,逃出了行政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
郁清岭刚刚走出实验室,脸上还带着口罩。
鹿晓把请假单递给他:“我马上就得赶回去,这段期间应该会住在学校里。”
她看不见郁清岭的脸,只能隔着白色的口罩看见他漆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他的肩膀略微低沉,显然情绪并不高。
看着他低沉的样子,她其实有种想踮起脚摸他脑袋的欲望。
鹿晓:“如果工作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你可以邮件给我。”
郁清岭眼睑微垂:“什么时候回来?”
鹿晓:“答辩加上毕业典礼,或许还有毕业舞会,按照往年的习惯大概一周吧。”当然,那是没有延毕前提下。鹿晓在心里暗搓搓打了个忧伤的小补丁。
“那,我走了哦?”鹿晓说。
行礼昨天晚上就已经打包完毕了,今早她是直接带着拉杆箱到的sgc。她把拉杆箱从办公桌下拿出来,看见郁清岭还保留着原来的姿势,不由心里升腾起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小别离之感。
鹿晓偷偷敲了敲自己脑门,鄙夷这一点矫情的小情绪。
临到门口终究意难平,于是她开了口:“那个……如果真的有毕业舞会。”她小声问郁清岭,“你要不要来当我的舞伴呀?”
其实这只是她刚才电光火石间的想法,说出口的时候,却忍不住带了希翼:郁大教授天天穿着白大褂,打扮得一本正经的,如果真的能穿上礼服跳一曲舞,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模样呢?
鹿晓期待地看郁清岭。
郁清岭的肢体微微僵硬,就算带着口罩也能被看出来,他很局促。
僵持了好久,他才道:“可我不会任何舞蹈。”
“……好吧。”鹿晓失落-
回到学校之后,鹿晓就彻底地投入了毕业答辩的终极备战状态。
论文是在枪手郁教授之前准备的那一篇,她在他的基础上按照标准格式进行了一些修改。整个过程反复数次,昏天暗地接连数天,她甚至动用了郁清岭的达芬奇睡眠法来节省时间,以至于当她真正地走出答辩场的时候,感觉脚下的地面都是软的。
最可恶的是,还不知道能不能毕业啊……
鹿晓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准备去霍初行霍大魔头的那儿拜一拜山头,却不想在办公室的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鹿晓:“伊朶?”
伊朶是小鹿晓两届的师妹,好久没有见面,兴匆匆给了鹿晓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师姐毕业!”
鹿晓有气无力:“还不一定,我这一年都在忙实习,估计霍老师想让我切腹谢罪。”
“可他明明给你报了优秀论文啊?”伊朶一脸莫名,“师姐,你被霍教主坑了吧?”
鹿晓:“……”
伊朶无情地捅刀:“师姐你是不是离校久了,忘了霍教主是个睚眦必报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了吗?”
鹿晓:“…………”
伊朶一脸同情送别鹿晓。
鹿晓脚下虚浮地踏进了霍初行的办公室,脑海里仍然是一团浆糊。经过了一翻激烈的答辩,她现在的脑袋已经彻彻底底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思考,更加无法去揣测霍初行大魔头的心意。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把论文复印件放在了他的桌上:“霍教授。”
霍初行正靠着椅背小憩,听见声响睁开了眼:“来了。”
鹿晓:“嗯。”
霍初行随便翻阅了下论文:“优秀论文有两万块奖金,打算怎么花?”
鹿晓:“……”
霍初行勾了勾唇:“怎么,没想好?”
鹿晓艰涩道:“您不是说我的论文……”是三脚猫残障初稿根本就过不了他这关吗?!
霍初行一脸坦荡荡:“优秀论文是校审。”
鹿晓凭着三天没有休息的豆腐大脑,吃力地尝试去解读霍初行的话中意:她忙于实习没空修改论文,所以她的残障初稿过不了他霍教主的法眼,但是对付门除了他之外的那帮垃圾评审已经绰绰有余,所以优秀论文也不在话下——
这家伙一句话骂了半个学院。
简直丧心病狂。
鹿晓盯着他风淡云轻的表情,脑海里回荡起的是伊朶幽幽的声音:睚眦必报、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霍初行把论文一收:“最后跟你确认一遍,本科部那边缺个古典文学讲师,真的不考虑?”
鹿晓抽回了思绪,缓缓摇头:“我想去sgc。”
霍初行抬眼,似笑非笑:“因为郁清岭?”他向来接触网络不多,要不是伊朶前阵子气急败坏地在微博上以一敌百大战群雄,他还不知道他菜园子里的好白菜被隔壁生化学院给连盆端了去。
鹿晓脸上发烫,连忙摇头:“不是的,是我想要留在sgc,我在那里找到了我想从事终生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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