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一辆拉风的跑车轰鸣着驶入陆家院落。
秦寂从驾驶座上下车,与商锦梨一起走进陆家的客厅。他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荡了一圈,径直走向沙发,熟练地抱起了鹿晓。
郁清岭拦住秦寂的去路。
秦寂原本一脸泰然,看见他的动作忽然挑了挑眉:“嗯?郁教授还有什么事么?”
郁清岭的眉心微皱,低道:“你带她,去哪里?”
秦寂笑得很和善:“回她公寓,去我公寓,回我父母的家,这些都是她合法合理的去处。三分之一的概率,郁教授要不要猜猜看?”
商锦梨:“……”
如果不是公关费用还没结算,她想把金主当场打死。
“我们会送回她的公寓休息。”商锦梨对郁清岭道,“顺便请两天假好好休整可以吗?如果有工作还未完成交接的话……”
“可以。”郁清岭郑重颔首,他的目光仍然在鹿晓身上,一字一句认真道,“务必,好好休息。”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商锦梨笑道。
话毕,商锦梨和秦寂一前一后走出陆家宅邸。
秦寂把鹿晓放到后车座上,商锦梨坐副驾驶,很快车子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过了片刻,大家终于发现,陆家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出来。
“卸磨杀驴。兔死狗烹。过分。”
被迫滞留的前协科公关部特聘心理专家黎千树。
梨专家傍晚刚刚陪着协科公关部的人部署好后续的舆论引导,正式为这一次外援生涯画上完美句点,听说郁清岭和鹿晓在陆家,就随车过来探望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车子只有四个座位……
黎千树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叹息。
一回头,他看见神情异样的郁清岭,顿时又乐了。
“老郁。”黎千树热情地搂住他脖子,“鹿晓被抱走了诶,有特别的感觉吗?”
郁清岭罕见地没有犯有问必答症,他的注意力还在远方,表情有些茫然,看起来有点像不小心放断了风筝线的孩子。
时间又过了很久,郁清岭和黎千树已经坐上了回程的出租车。
郁清岭忽然呼出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并不愉快。”
“啊?”黎千树。
郁清岭皱起眉头,低声补充:“虽然他的所有行为都合乎逻辑。”他的眉头狠狠皱起,“可是我,并不愉快。”
黎千树:“……”
郁・亚斯伯格・清岭语,八级翻译: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惹我生气了!
黎千树:“啊哈、哈哈哈哈……”
可真是千年等一回的情绪暴躁啊!
回程车上的鹿晓,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车子始终在动,后座太短她没有办法伸直脚。恍恍惚惚间,她好像梦见自己回到了多年之前那场可怕的车祸现场。
她躺在漆黑的车辆废墟里很久很久,秦寂就毫无声息地躺在她的身旁。她不断呼喊秦寂的名字,却怎么都叫不醒他,最后恐惧克服了疼痛,她缓缓地从车窗里爬了出来,呆呆望着昏迷不醒的秦寂。
深夜的盘山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山风呼啸。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猛然看见就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有个瘦削的身影。那个瘦削的身影正在发抖,他呆愣了一阵子,果断捡起石头开始砸车窗的玻璃。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沉默得像一个哑巴。
只有石头敲击玻璃窗的声音,一下一下,在深夜里清晰得让人心惊。
……
“我说,你这样就真没意思了啊。”副驾驶座上,商锦梨朝后探望,确定鹿晓没醒,才朝秦寂丢了个鄙夷的眼神,“欺负人家郁教授做什么?你又不抢。”
秦寂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勾了勾嘴角:“商小姐,我和你好像没那么熟。”
之后再没有交谈。
车子平稳行驶鹿晓的公寓。
秦寂抱着鹿晓上楼,把她安置到自己的床上,替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商锦梨翻着白眼拿来一张湿巾,小心翼翼地替鹿晓擦脸,一抬头,对上秦寂阴恻恻的眼神,她干笑:“那些涂在脸上的东西很难受的,你们男人不懂。”
她的话音刚落,果然,鹿晓微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商锦梨朝秦寂抛了个得意洋洋的眼色。
两人轻手轻脚退出鹿晓的房间,阖上房门,各自舒了一口气。商锦梨从厨房找了一罐冰水递到秦寂的手上,顺便送他道门口,关门前认真叮嘱:“三百万,不计在曦光计划协调费用内的,记得尽快转账。”
秦寂笑道:“你赚起钱来真是不留情面。”
商锦梨娇笑:“毕竟我和你没那么熟。”
竟然把车上的话又原封不动还了回来么?秦寂看了一眼手里的冰水,又抬头看了一眼商锦梨。灯光下,她的脸千娇百媚,每一根睫毛都仿佛自带风韵,眼眸深处却分明闪着清醒的微光。
秦寂觉得有趣:“你还真是像传闻中的那样,赚钱利器。”
商锦梨笑得越发优雅:“唯有暴富,解我心忧。”
鹿晓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等她彻底转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简单吃了些午餐,独自游荡到天倾家门外,却意外在天倾的门外见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那人就站在别院的十字路口,见到有人靠近就匆匆离开。
鹿晓探望完毕天倾,留了一个心眼,在他家的楼梯窗口悄悄站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又悄然潜伏到了院落外。这一次她居高临下,总算是看清了那个人影,竟然是陆女士。
“陆女士!”鹿晓走出院落,朝那个身影道,“天倾已经醒了,您要不要……”
谁知陆女士却像受了惊吓般连连后退,边退边摇头:“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我……”
陆女士仓惶离开了。
鹿晓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悄悄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陆女士需要在这里站多久,才能跨过他们之间的那条天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将是一条漫长而又布满了荆棘的曲折道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她。
舆论虽然渐渐止息,曦光计划却仍然受到了影响。sgc与协科要对曦光项目进行全方位的合作评估与整合。对鹿晓来说,影响最大的是――突然天降了一个月假期!
简直是天降鸿福。鹿晓原本美滋滋预算着先睡上三天三夜,好好补一补已经透支好久的精力体力,没曾想假期的第二天早上八点整,手机铃声催命式地响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林简。
“鹿晓,之前看你一直忙就没好意思打扰你……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办公室了啊?”林简的声音惨兮兮的,“其实我们已经到h市了,不,其实我们网吧包夜了一个礼拜了……”
鹿晓:“……”果然是催命的大事。
半个小时后,鹿晓在h市的学院路网吧见到了蓝象工作室的小可怜们――青天白日,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在马路上站成了一排,就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小鸭子,看见鹿晓的一瞬间每个人的眼里都闪闪发光!
鹿晓?遄帕常??⊙甲用钦伊司频臧捕偻椎保?执魃纤?呛坪频吹瓷鄙狭瞬凸荨
餐桌上刀光剑影,寸草不生。
鹿晓满怀歉意:“对不起,是我的疏漏没有考虑妥当。我一定尽快找工作室。”
原蓝脚工作室是一个loft结构的商住房,小团队们在楼下办公,楼上居住,生活起居都是属于工作室的一部分。现在他们已经和原来的主管闹翻了,跟她一起成立了蓝象,当然不能在原来的房子里住下去了。
而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真是对不起啊。”
周扒皮鹿晓含泪。
鹿晓很快就开始为蓝象工作室找合适的办公和居住地点。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预算高低的问题,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比想象中要厉害。
蓝象工作室总共五男一女六个成员,以双人间标准至少需要四个房间,加上办公区域、会客区域等,其实对房子面基的需求并不小。再加上h市是z省省会,寸土寸金,符合标准的商住一体楼更是少之又少,简直是有钱都办不到。
鹿晓连日东奔西走,一无所获,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商锦梨看她天天发愁,建议她:“sgc是z大控股的研究院,你可以去申请成立实验室啊,还有现成的教工宿舍可以租用。”
鹿晓瞠目结舌:“啊……这样也行吗?”理工科确实常有这样的操作方法,但是她是文学院的,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实验室申请啊。
商锦梨一脸莫名:“你当然不行,你难道没找你家郁教授帮忙?”
“我……”还真没有……
鹿晓回到房间,耳边还回荡着商锦梨那声“你家郁教授”,心绪难宁。
除了每天晚上八点整,郁教授签到成就*1,她已经连续两周没有见过三次元活生生的郁清岭了。她其实有些不敢见他,毕竟上一次她在医院……咳,微微凌|辱了冰清玉洁的郁教授本人。
可是郁教授也没有主动提出见面啊。
时间久了,鹿晓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不是因为之前逼他做了“八千万细菌交换”,所以把他吓跑啦?
毕竟他洁癖得可以,就连办公室里的绿萝,那也都要被迫天天洗澡的……
……
强行装逼的代价,鹿晓整整半个月都在找房子的路上奔波。每天清晨满怀希望出门,到黄昏时时败兴而归,半个月下来,办公室没有找到,她都快要变成了包公了。
“啊啊啊为什么那么难?钱难倒不是万能的吗?”又一天扑空而回,鹿晓抓着商锦梨的肩膀一阵摇晃。
商锦梨朝鹿晓挤眉弄眼。
鹿晓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客厅,十几步开外,郁清岭正端坐在的客厅的沙发上,他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茶。他本人一动不动正襟危坐,茶杯口正袅袅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整个画面看起来莫名像……gif。
“郁……郁教授……”鹿晓感觉胸口的血液正在往头上翻涌。
“鹿晓。”郁清岭微微颔首。
商锦梨左看又看,扑哧一声笑了:“所以你们日常都是这样客气的么?是不是还要互道一声夜安?”商锦梨去厨房倒了杯水,路过鹿晓时抛了个媚眼,“我睡觉了,明天之前不会出来当电灯泡,你们自便。”说完,真的就干脆进房了。
客厅只开了壁灯,室内充满了暖黄色的光。
鹿晓脑袋打结,搜空心思挤出了个话题:“那个……茶叶其实已经过期了……”
她爱喝碳酸饮料,商锦梨爱喝酒,茶叶还是三年前她乔迁之喜同学送的,三年没有拆封。大概是郁清岭突然造访,商锦梨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合适的就泡了。
鹿晓说完才迟迟发现,那杯茶明显已经被喝过了,顿时很想咬自己一口。
“你关机了。”还好,郁清岭没有纠结茶叶。
鹿晓:“嗯……我最近在找办公室租房,在外面电话比较多所以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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