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欧维尔把卡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靠近自己肩窝。
她很温暖。
这让他感觉自己也是温暖的。
他见到卡兰之前还在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脑子一热就来了。但是他看见她之后,一种奇异的愤怒把悔意掩盖下去了。
――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冒着各种风险,偷偷摸摸地在这样一座空中阁楼与她见面,她凭什么像看见苍蝇一样冷淡厌恶?
她还给了他一耳光!
如果她不是孕妇,他一定会让她在那块地毯上流血求饶。
没有人打过他。
甚至,没有人敢于触碰他。
“你睡着了吗?”希欧维尔将视线从灯光中拉回,感觉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
她睡着时神情脆弱,很不安稳,呼吸也有些嘈杂。
“卡兰……”希欧维尔试着叫了一声。
这个名字仿佛触碰了某个禁忌,让他舌尖发烫,喉咙刺痛。
卡兰没有回应,希欧维尔松了口气。
他侧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到离开的点了。但是卡兰还保持着刚才推拒的姿势,手轻抓住他的衣领。他把她的手拿开,想将她放回床上,但是指尖缠绕上去之后,又慢慢地,不由自主地与她交握了。
她真的很温暖。
希欧维尔暗自想道。
第42章
希欧维尔只呆了两个小时就回国了。
医护人员们对神秘雇主很好奇,但很不幸他们都未能见到他的真容。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准备最顶尖的生产环境,却抽不出半天时间来陪伴年轻的孕妇,说明这个孩子一定是他见不得光的秘密。
医生们也不能太过于投入思考这件事。
房间外有冷漠的雇佣军守着,他们像秃鹫般徘徊,用凛冽的视线警告他们不要越界。
所有医护人员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议。
不追问,也不传播。
很快,到了预产期那天。
卡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一个月内收拾好了情绪,能应对任何恐怖未知的情况,但是她没有。
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这个混血儿即将面临的完全无法预知的未来,和生下孩子之后她可能会遭受死亡的威胁,这些才是最压抑的问题。
当卡兰躺在手术台上,被刺目灯光照耀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濒近天堂了。
――虽然她不信教。
“别害怕。”有一名医生低声安抚她,“你会没事的,我们的准备很充分。”
希望如此。
卡兰闭上了眼。
*
希欧维尔在前往国会大厦的路上收到通知,手术开始了。
从这时起他的神经就莫名紧绷着。
等抵达国会,首相进行演说时,希欧维尔还一直在低头看表。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手术成功的消息。
一般剖腹产要多久?
一小时?两小时?还是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有没有遇上麻烦?
首相用一种单调乏味的语气进行演说:“……如果说必须要用一种手段来维持帝国的团结统一,我相信那不是种族主义,不是暴力歧视,不是……”
希欧维尔听见清脆的敲打声。
首相声音微顿。
不远处,雪诺的钢笔掉在地上。他旁边的子爵起身去捡,雪诺回头朝列席者们微笑致歉。
后排闪光灯亮了无数次。
希欧维尔在内心嗤笑他的张扬,同时又低头看了次表。
首相清了清嗓子,平稳地将演说继续下去:“……不是奴役压迫,而是包容。多元造就统一,多样带来繁荣,与其制造矛盾、加剧矛盾,不如想想如何缓和矛盾。我们可以从战后的经济发展曲线看出……”
希欧维尔手机响了。
子爵给了他一个“你也要为难首相吗”的奇怪眼神。
他觉得白银公会让铃声响一会儿,然后挂掉,再像白雪公一样假惺惺地致歉。
出乎他预料的是,希欧维尔直接离开了坐席。
“请继续。”希欧维尔抬了抬手,对首相做口型。
首相将演讲稿按在台上,把它的边缘搓得微皱。
后排相机的闪光灯像疯了般闪烁。
小小的议论声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明天头条会是――“首相为自由平等慷慨致辞,保皇党一怒之下当众离席”。
希欧维尔在车里接起电话,医生用迅速而难以辨认的共和国口音说了一大堆。
“手术顺利……”
希欧维尔牢牢抓住了关键词。
那边电话挂断后,他突然觉得渴得过分。
他意识到从早上开始,他就没怎么吃东西,也一直没有喝水。甚至刚才首相那堆关于人人平等的屁话也没有激怒他,因为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从车载冰柜里取出一点水喝下后。
手机又叮叮叮地响了几声。
医生给他发来新生儿的照片,他瞟一眼就删掉了。
照片上是个尚未长出毛发,被裹在白色毯子里,脸上又红又皱的小怪物。
他又喝下一口水,等待差不多时间。
没有下一张照片发过来。
也没人主动告诉他孕妇怎么样了。
“您还要回到会议上吗?”前排的管家问道。
“是的……是的。”希欧维尔理了理衣领,“我先回去,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所有消息都转达给您了。”管家恭谨道。
希欧维尔的手顿在最上面那颗扣子上。
“所有?”
他们没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是的,手术顺利。”管家说道。
希欧维尔继续把领带调整好:“那什么时候回到国内?”
“今晚八点左右。”
‘好极了。’
希欧维尔看了一眼石英表,现在是上午10点。
‘还有十个小时。’
*
卡兰一直没有醒来。
她稍微恢复意识后,第一件感觉到的事情就是痛。
眼前全是黑暗,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身处亡者的世界。
大概过去五六分钟后,她才渐渐恢复理智。
她在病房里,身边没有孩子,也没有看护者。
她想撑起身体,但是每动一下都痛不欲生。这种痛苦又牵动她心脏的痛苦,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
“她醒了!她醒了!”有人叫喊道。
很快,急促的步伐抵达卡兰身边。
一个亚麻色头发、看起来几分眼熟的女医生开始为她进行检查。她身边跟了几个白大褂、看起来是实习生的年轻人。
“瑞贝卡?”卡兰头很晕,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的!”女医生诧异地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谁?”
她们只在荆棘鸟庄园门口见过一次。
那时候卡兰坐在车里,面孔藏于阴影当中,瑞贝卡并没有认清。
卡兰勉强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为什么在这里……等等,这是哪里?”
瑞贝卡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一位实习生熟练地给她按压眉骨和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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