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江谆是个很优秀很好的男人,他是为数不多的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让秦芜深深折服的男人,他低调内敛,性格温和,脾气非常非常好,他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活的非常认真非常努力。她真的不明白,就因为他不与其他人一样喜欢异性,就因为他爱的人是男人,他人生中所有的优点被自己的至亲全盘否定?
“柏子成,你说……同性恋到底损害了谁的利益?为什么那么多人恨之入骨,侮辱歧视?”
柏子成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伸出双手抱着她,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是什么吗?”许久之后,他突然问她。
“鬼?”她闷闷的回答。
“是另一个字――众。”
“无数年前,我们的祖先总视与大家不一样的人为妖孽,合众人之力将他们抓起来,或一把火烧死,或以乱石砸死,或抛入河中淹死,以维护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秩序。”
“人类总是自私的。”秦芜啜泣道。
“与其说自私,不如说大多数人类终其一生学不会一件事――尊重他人。尊重他人之所以为人,在不损害他人利益之下所为的一切自由之行为。”
“尊重,是发自心底的,不是写在嘴上的。大街上遇见一个人穿的五颜六色,你不会投以不悦或鄙夷的眼光,因为你发自内心尊重他有穿一切蔽体之衣物上街的权利,你发自内心尊重别人的权利,所以不觉得他难以接受。”
“就好像我发自内心尊重江谆有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的权利,包括男人和女人,所以我不觉得他的同性恋难以接受。”秦芜喃喃自语,终于有些明白。
柏子成点点头:“现在普遍存在的网络暴力问题,何尝不是众人不懂得尊重别人权利的集中表现?他们光凭自己毫无缘由且无丝毫说服力的个人憎恶随意攻击侮辱他人,以此为乐,因为他们并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权利和自由。当年王宸案他被全网攻击,因为人们不懂得尊重一个嫌疑人的人权,他们不尊重律师、检察官,甚至法官。”
“秦芜,你要永远记住,我们是法律人,学法不但要懂法、用法,还要无时无刻不想着普法,这是我们的责任。泱泱大国,十数亿人,十数亿法盲,这不能是民众的错误,而是法律人的失败。”
如果柏子成不是一个律师,他应该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大学教授。秦芜的小脸从他怀里抬起来的时候,除了感动和震撼,脑袋中突然蹦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柏子成,我觉得你真的很吴笛很像很像哎,怪不得表哥老让你俩拜把子……”
柏子成默默挑眉不服气道:“我像她?她像我才对吧?”
刚刚哭过的秦芜突然很不厚道的好想笑,只是下一秒看见柏子成严肃的脸,便慢慢收敛起眼中的笑意。
“秦芜,我必须跟你说一件事,希望你听完以后一定保持镇定。”
“你还记得那天你和张泉儿遇袭时其中一个男人中了一阵镇定剂吗?我问过保镖,不是他们射的。也就是说住在你同一楼层你家对门1102的人当时开了个门缝,从门缝射出一针想要救你们。”柏子成镇静道:“当天晚上我便让人查过了,1102的房主早就已经出国,他们将房子租给一位姓刘的女士,你应该猜的出来,那个人就是刘妍。”
秦芜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她为什么救我?”她记得当年刘妍恨不得柏子成死,就算她通情达理分得清这件事与秦芜无关,也断到不了出手相救的地步。
“如果她只是住在我家隔壁,又怎么知道我们俩的私事?”
柏子成盯着秦芜看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你还记得昨晚去你家过夜时,我观察了很久的那个棕色的大熊吗?”
“记得,怎么了,那不是你两年前送我的?”
柏子成沉默了半晌,幽幽道:“莉莉,我从未送过你什么大布熊。”
……
秦芜震惊的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一种彻骨的恶寒侵袭全身,让她直冒冷汗……
“那……是谁送我的……那里面不会有什么……”
“昨晚我便检查过了,大熊的两只眼睛里,都装着针孔摄像头。”
……
秦芜彻底愣住了。
两年多了,那只大熊每天晚上陪着她睡觉,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她的卧房。那时她还没和柏子成分手,多少个晚上他们在她的房间里亲热缠绵,那只大熊静静地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如实的传达给它的主人……
“……为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做?”
不用柏子成说下去,她明白了那只大熊一定是刘妍送过来的,所以刘妍才会知道他喜欢什么“姿势”,因为柏子成不喜欢关灯,而他们在她闺房中所做的一切都被她窥视到……
“刘妍有精神疾病,曾在老家被强制入院治疗过。而她入院治疗的原因便是,她一直骚扰并偷窥邻居家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偷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秦芜的脑袋现在已经断线了,完全听不懂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重点又是哪里?是偷窥,还是女孩?
“我怀疑刘妍本来是个同性恋,她喜欢女孩子,可由于内心对自已性取向不同于他人的羞耻感以及自幼家庭严苛的教育和对普通两性关系矫枉过正的灌输,导致她一直悄悄压制着自己真正的性取向。可是青春期内由于各种综合因素的影响,她压抑不住真实的自己,开始偷窥隔壁的女孩,后来因此入院。我怀疑这次入院经历不但没有使她得到正确的疏导,反而加重了她精神的病态化。”
“两年多前她频繁在律所里见到你开始,我怀疑她心里便对你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我想她一定偷窥过我们无数次,她费尽心机想拆散我们不是因为她恨我,恰恰因为她爱你――虽然这种爱,是病态的。”
当柏子成说到“她爱你”这三个字时,秦芜浑身的鸡皮疙瘩立马立了起来,不是因为她被一个女人喜欢――事实上大学时代也有女生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情,那时候她虽出言婉拒,可从来没有现在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点没有被人爱的荣幸感,倒是有种被变态盯上的恐惧感……
秦芜说不出话来……
“莉莉,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由你来决定。”最后柏子成叹息道。虽然他一心想报警,可是他更希望秦芜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毕竟最受伤害的人是她。
“我…我…我现在没有办法思考,带我回去休息一下好吗……”她虚弱道:“对了,去你家!”她那被人和机器监视的小屋,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太大……
柏子成带秦芜回到他家,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紧紧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子已经停在地下车库里,她依旧没有睁眼的预兆。
“柏子成,对不起。”她突然间闭着眼睛如此说到。
“对不起什么?”他也靠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我误会了你两年,我真的以为你和刘妍曾经有过什么……”
柏子成突然发笑:“没关系,你误会了我还爱着我,依然愿意嫁给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唉?我怎么听出一股自豪感呢?”秦芜睁眼看着他,好不容易嘴角才挂上一抹笑容。
见她笑的这么开心,柏子成也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柏子成,你为什么愿意娶我啊?”秦芜突然问道。
柏子成剑眉一挑,莫名其妙笑着看她:“难道不是你逼我的?”
秦芜被他的反应逗笑,怪嗔的拍他一巴掌,言语中带着一点点撒娇的口吻道:“我是说你不是坚持不愿意结婚吗?怎么我逼你两下你就同意了呢?”她原本以为还要跟他长期抗战下去……
柏子成又用那双幽深邪性的眼睛看着她,半晌才声音低低的回应道:“大概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吧。”
秦芜笑的更甜,从微扯的嘴角扩散到整个眉眼、笑的露出好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是秦芜和柏子成第一次走近刘妍的私人空间,她似乎走的特别匆忙,家具摆设几乎没动,只是收拾了私人用品匆匆离开。估计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在柏子成那里早已暴露,更料到他迟早会发现大熊的秘密,惧怕他们一怒之下报警,才着急忙慌着离开。
她的房间很整洁,也很简洁,除了必需品没有多余的摆设,最醒目的,是房间的正中间挂着一幅字,看上去应该是她自己写的――一只萎靡的蜗牛,生活在画中的壳子里。
秦芜看着那幅画,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关于刘妍的一幕一幕,也许大多数没有那么愉快,可她眼睛里的刘妍,似乎从来没见发自真心的笑过。两年多前在律所,他被柏子成识破诡计,陷入他的圈套,去律协后连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没有收拾,灰溜溜的逃离原来的生活。后来她进了袁谦的公司,看上去光鲜亮丽,可每天都要强迫自己为客户陪笑,不久树倒猢狲散,她一个人窝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又被柏子成发现后,再次收拾东西暗淡离场。她就像自己所题之词一样,一只萎靡的蜗牛,生活在画中的壳子里。她生活在自己和世俗为她圈出的壳子里,不见天日,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