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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嫁给表哥之后 秀木成林 6484 2024-06-30 07:36

  张太夫人这般急匆匆找他,还是头一遭,他又看向小儿子,皱眉:“三郎为何在此?即便先生有事,你亦不可懈怠。”

  所谓严父慈母,标准的士大夫家庭模式,傅延固然疼爱小儿子,但该严厉时,也从不放松。

  刚坐回去的小男孩忙又站起,拱手道:“父亲容禀,孩儿不敢懈怠,是……”

  “先生并未休假,是我把他唤了来的。”

  张太夫人看着面露不解的傅延,淡淡道:“老身特地叫你二人来,是要告诉你一事。”

  傅延忙认真听讲,不想老太太双目一闭:“你稍等。”

  傅延莫名,又不解,他只好吩咐小儿子坐回去,安静等着。

  也没等多久,大约就半盏茶的功夫,又仆妇匆匆而入,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话。

  张太夫人睁开眼,又等了等,直到听见隐隐一阵喧哗传来,她才看向手边一个填漆食盒。

  食盒内有一个如意纹汤盅,她下巴点了点:“三郎,这盅汤就赏你了,你喝了罢。”

  侍立在老太太身边的,是她陪嫁的张嬷嬷,张嬷嬷捧起汤盅,往左下手的傅涣行来。

  她也不用碗,直接揭汤盅盖,作势往傅涣唇边送。

  傅涣很不解,但祖母赐,不可辞,他忙张嘴,又往前凑了凑,去够盅沿。

  “三郎!不可!!”

  楚姒急步奔进,映入眼帘的就这一幕,一瞬间她心胆俱裂,连奔带跑扑了进去,一手扯了儿子往后,另一手死命拍开汤盅。

  张嬷嬷早有准备,立即往后推了一步,险险避开,但小几那个汤盅盖就没这么幸运了,即时“噼啪”一声,摔了个粉碎。

  “阿姒,你这是干什么?”

  这变化来得骤不及防,不等张太夫人说些什么,傅延已惊愕站起,惊疑不定看向一脸薄汗正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的妻子。

  “我……”

  楚姒一颗险些蹦出胸腔的心脏,这才放回肚子里。她环视一圈,见张太夫人端坐上首,福寿堂一众仆妇一脸平静立着,而夫君正拧眉惊异看着她。

  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可恶的死老婆子!

  她此刻想想,未尝不知道张太夫人很可能是在诓她,但她敢赌敢拼吗?

  什么她都敢赌敢拼,唯独儿子她不敢,刚才骤见的一刹那,来不及想任何东西,人已经扑出去了。

  然经了这么一遭,她立即陷入极其窘迫的境地。

  不但傅延,就连她怀里的儿子,也仰头一脸惊愕看她,喃喃:“阿娘,您……”

  楚姒恨极,一垂眸,她快速思索应对良策。

  “夫君,我……”

  “子平,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不等楚姒想到有效的应对之策,张太夫人已开口打断了她,直接了当说:“昨天,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老身险些就折了一个孙子。”

  “什么?!”

  傅延大惊失色:“谁?现如何了?”

  他“腾”一声站起,在场的傅涣明显安好,他急道:“是承渊还是二郎?怎么回事?!”

  张太夫人掠过楚姒,后者瞳仁猛地一缩,她提高声音:“你听我说!”

  老太太很镇定,又说是“险些”,傅延定了定神,凝神听着。

  “昨日申时,我院内管洒扫的陈嬷嬷背人出了福寿堂,悄悄追上了刚请安回去的孙媳妇。何曾想,她竟提了一盅羹汤,说是奉我之名给承渊送去。”

  “我从未命人给承渊送过羹汤!!”

  傅延瞳仁一缩,久浸官场的他,已立即明白其中关键,捏了捏拳,他勉力按捺住继续细听。

  “昨日至今,我细查了查,这贱婢是七八年就背了主的。”

  七八年前,她正跟着老侯爷在封地颐养天年,张太夫人淡淡陈述一句,声音陡然一厉:“竟有人在你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弄了鬼!”

  其实老侯爷日常哪能关注个把庶民?但到底养了多年,张太夫人对养子还是颇了解的,傅延极敬崇其父。

  果然,他眸中立即闪过愠愤之色。

  “那贱婢钻了孙媳妇新进门的空子,竟顺利将羹汤送入了承渊书房内!”

  老太太面露悲愤:“二郎去东书房等他长兄归家,只差一点,就一点点,他就喝下了那盅汤了!!”

  “哐当”一声,重锤落地!

  虽差点中招的是傅茂,但往东书房送的汤,目标显而易见是傅缙,镇北侯府世子。

  张太夫人目光如电,倏地瞥向一直搂着儿子垂首不语的楚姒,“此事关窍,老身未曾透露分毫,除去身边寥寥数人,府内一概不知。”

  既满府不知关窍,那方才楚姒的突如其来的行为,正正此地无银三百两。

  “咱们这府里,人心只怕是不干净的。”

  傅延喉结滚动一下,缓缓转身。

  他表情都是僵的,在此刻之前,他都以为家里是上下和睦的。

  震惊疑虑,不敢置信。

  楚姒一看,就知大事不好,她立即哭道:“这是污蔑,胡言乱语!”

  “母亲,我进门十年有余,自问恭恭敬敬,晨昏定省从不敢懈怠,您这是为何?!”

  “这无凭无据的,你是要逼着儿媳去死呀!”

  她跌坐在冰冷水磨石砖面上,哀哀哭着看向傅延:“三郎从小身子骨就不壮,我从不敢叫他乱用吃食,这你不是不知道。”

  “近日天寒,我请大夫进府给他切了脉,开温养药羹正用着,这药性相冲可大可小,这母亲不知,但我又怎敢让他乱吃?”

  “你若不信,即便遣人去查,看我早几日是否唤了大夫进府?”

  楚姒泪如雨下,信誓旦旦,所说的也勉强能圆过得去,最重要的是无凭无据,傅延听了,神色果然稍稍缓和了一些。

  楚姒乘胜追击。

  “人说后母难为,果然不假。父亲当年要把承渊兄弟接了去,怕也是防备我。可,可我又能如何啊?”

  她哀哀哭道:“这些年往沐阳送的物事,无一不精无一不好。待父亲百年,承渊兄弟归京,我更是诚惶诚恐,日夜关怀,又不敢过分亲近,就是唯恐有一点落了不好,被人诟病。”

  “夫君,这么多年了,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妾身不敢居功,只求今儿勿要按上这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不得不说,楚姒这么多年来,是做得无可挑剔的。她俨然一个呕心沥血的慈母,导致傅缙归京后,也不得不配合着上演这一场冗长的母慈子孝大戏。

  她蹙眉痛苦,泪流满面,傅涣受惊吓,惶惶搂住母亲,泪水也“吧嗒吧嗒”地落下。

  母子抱头痛哭,此情此景,傅延也不禁露出一丝动容。

  楚姒一步紧接一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看逐渐扭转下风。但谁知,这时候,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楚玥和傅缙前后脚来了。

  楚玥才接的讯,而傅缙是刚下值赶回的府,父亲出远门归家,二人自然要第一时赶来问安。

  这正正赶上的,就是楚姒这一番母慈子孝的肺腑之言。

  楚玥还好,辈分小不当事,闭紧嘴巴缩在一边旁观。而傅缙的表现,就精彩多了。

  “昨日,阿茂差点就喝下了那盅汤,都已就唇,幸我及时赶回。”

  傅缙声音很哑,低低道来。

  他仿佛一夜未眠又饱受煎熬,面容有几分掩不住的憔悴,看了眼楚姒,喉结滚动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他未质询继母半句,他是内敛的,目中掠过一抹悲色,“母亲临终前,命我要好生照顾阿茂,我……”

  “阿茂今年,才十五……”

  温良却单薄的少年随兄嫂进了门,就立在一边,沉默低下头。

  傅延立即看了次子一眼,见一切安好,才松了口气。

  楚玥则瞄了眼仍一脸黯伤的傅缙,这位也是高手啊。

  这么一打岔,楚姒酝酿的所有悲情气氛已消失殆尽,傅延动容收敛,目光已见清明。

  楚姒暗恨。

  她不等傅缙再说什么,毅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头看向张太夫人:“母亲说的什么毒汤,可是这盅?”

  她手一指,众人齐齐看向张嬷嬷手上的汤盅,楚姒悲愤:“既是毒汤,何不验一验毒?”

  她笃定验不出来,既验不出毒,今日的一切,既不成立也十分可笑。

  就不能是张太夫人看她不顺眼,指使仆妇诬陷于她吗?

  谁知张太夫人却一口答应,“好,请大夫来!”

  府里聘有大夫常驻,很快将人叫来,另老太太还让傅延亲自打发人,去回春堂叫了两个口风紧密的相熟大夫来。

  三名大夫围着那盅羹汤又闻又嗅,各种手段,最后得出结论,眼观鼻鼻观心拱手:“禀诸位,此汤无异。”

  三人对高门阴私避之大吉,一确定,立即告退走人。

  楚姒心中早生了警惕,老太婆太过干脆,干脆得她直觉不妥。

  果然,大夫一退下,不待她开口,张太夫人已抢先道:“老身曾听闻,有些厉害秘毒,无色无味,没法验出,却能教人逐渐衰弱,数月后就死去。”

  “老婆子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只我赏了孙子汤羹,你大惊失色得连礼数都不顾,冲进来又拉又推的。”

  再次点明楚姒一开始的大异举止后,“你说三郎正服药羹,唯恐药性相冲,姑且就算是吧。”

  “既如此,那就你喝了罢!”

  楚姒一窒倏地抬眼,张太夫人居高临下,正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

  “老婆子以项上头颅担保,这就是昨日送到东书房那一盅,你把这羹汤喝下去,老婆子就信此事与你全无干系。”

  “你总没有服用药羹调养,唯恐冲了药性吧?”

  张太夫人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道,和傅缙隐晦对视了一眼。

  二人当然知道,楚姒不可能喝下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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