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缙皱眉:“为主分忧,此乃本分,不过应当为之之事,有功嘉奖,有过斥责,你不必太在意。”
这个理儿听着也不算错,但青木怎同一般人?
楚玥不爱听,忙道:“本不本分的,这用心和不用心当然不同的,青木急我所急忧我所忧,殚精竭虑,我自是要多体恤些。”
傅缙见她支起身体,急忙反驳,这一脸的关切,从鼻子里哼一声,他直接按住她:“你这般牵挂那青木,可有牵挂了我?怎么没听见你让我也好生歇歇?”
他有点儿气了,薄唇抿得紧紧的。
这什么跟什么?
你替皇帝办差又不是替她办差,假期不是得向皇帝讨要吗?我让你歇有什么用?
不过这话显然不好说。
“这和青木有什么相干的?我怎么就不记挂你了,昨儿的晚膳,浴汤衣裳,都是我早早命人备好的。”
昨日晚膳十分丰盛,衣裳鞋袜熨烫妥当备齐,浴汤温度正正合适,未曾言传,却可意会,傅缙想想,还算满意。
末了他嘱咐一句:“你我夫妻,不必过分含蓄,有什么话和我说就是。”
楚玥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不过这事好歹敷衍过去了,她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嗯嗯嗯”应了一通,顺手取下搁在小几上的玄黑薄斗篷,递给他。
“行,我出门了。”
傅缙心里舒坦了,接过斗篷,瞥一眼被寒风刮得“噗噗”微响的厚窗纱,嘱咐一句出门切记添衣,转身前又捏了捏她的脸。
“若能早些脱身,我便去接你回府。”
他微微一笑,声音听着颇为柔和。
第57章
“咿呀”一声隔扇门开阖, 寒风灌了进室内, 烟蓝色的门帘拂动几下,才平静下来。
楚玥侧头, 视线落在傅缙方才看的窗棂子上,一夜细雪,米白色的厚窗纱微微泛着亮光。
她忽有些怔忪。
十月初冬, 她是去年八月进的傅家门, 至今已一年有余了。
真快啊!
不过说快也不快的, 这一年变化实在太多,翻天覆地的,每一样回味都倍觉不易,想想又觉得短暂。
楚玥笑了笑, 披上一件玫瑰红蜀锦斗篷, 立在廊道边缘,仰脸看飞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晨早的空气, 沁冷,清新。
她深嗅一口,心情更加愉悦了起来, “嬷嬷,我们快些出门吧。”
早点把事情处理妥当了, 她还打算给快出生的小弟弟挑礼物呢。
这时候的楚玥,已经把傅缙那句“若能早些脱身,我便去接你回府”, 忘在脑后了。
所以当她凝神处理好公务,伸了伸懒腰略略收拾,刚站起转出外书房,迎面差点和傅缙撞上时,她还先诧了诧。
幸好,她马上就想起来了。
“京营的事都处理好了么?”
“嗯,早好了。”
去京营安排回京后的交接诸事,颇顺当,午时前就停当了,傅缙直接策马至信义坊。见楚玥忙碌着,他也没打搅,问了问孙嬷嬷,他直接从后头小抱厦穿暗道去了吉祥巷,处理己方积攒下的暗务。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又过了来。
傅缙手轻轻一托,便将楚玥送上车辕,接着随意一迈,他轻松登上两尺多高的马车。
入了车厢,他随手解了自己的披风,环着楚玥坐在,握住她的一只手,
葱白的五指纤纤,触手却有些冰凉,他皱了皱眉:“你身边的人是如何伺候的?”
他不悦,横眉一扫,主子冷了,也不知给添衣?要来何用?
跟随登车的孙嬷嬷如意战兢,楚玥忙道:“我不冷,手炉才给如意添炭了。”
她衣裳是穿够了,就是天生畏寒,冬季手足有些凉。但其实还好的,主要是他掌心温度高了,所以明显。
傅缙这才罢,接过才添了炭的镂空缠枝纹银手炉,随口打发了人,塞在她手里。
楚玥接过,手炉暖热,却不熨人,就是她背后斜挨着傅缙胸腹,闺房外这坐姿让她有点不适应,推推他的胳膊:“哎,你放开,箍太紧了。”
傅缙略松了松力道,却没放开,不过不等楚玥继续抗议,他便说:“宁儿,咱们明日巳正议事。”
“哦。”
一说正事,楚玥动作立即一停,凝神听罢点头,“我晓得了。”
她仰脸问:“是税银案的事吗?昨儿要犯押解归京,如何了?”
应该有很多证据或远或近指向三皇子了,朝堂上马上又该掀起大动荡。
“陛下下旨,连夜再度审讯。”
傅缙答了一一句,至于是否议税银案相关,他却摇头。
楚玥奇,就一小会,背后暖烘烘像个壁炉似的,她浑身都暖和了起来,算了,她索性不推了,靠在他怀里追问:“那是什么事儿?”
傅缙却没再作答,她乖巧了,他顺势就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声音含含糊糊:“也必急着一时,明日再说。”
这人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得寸进尺!
楚玥气,探手要把他脑袋挖出来,纹丝不动,她气愤,伸手到他的腰侧,捻着一点点皮肉,用力一扭。
“嘶!你还记得我是你夫君吗?”
“哼,让你骗人!”
……
其实楚玥误会了,傅缙没骗人。
二人你来我往这车厢闹腾一番,回到屋里又是一轮胡天胡地,次日楚玥险些起晚了,还是先去了一趟中路外书房的傅缙回来喊她。
捶了他几下,二人分头出门,在吉祥巷据点汇合。
人已经来齐了,包括晚一步昨夜才返京的赵禹,楚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傅缙也落座,端坐在首位的楠木圈椅上的他神色严肃,不见分毫私下嬉闹的模样,环视一圈,沉声道:“此次议事,目的有二。一,朝局马上有大动荡,三皇子一党即便不就此倾覆,也必受重创。”
他们的人明面上各党派都有,包括三皇子,比如在座的秦达,必须在这场动荡中最大程度保住己方的人,并趁机挪动。
这种事几年来也很经验丰富,傅缙并未在上述一点多费口舌,他话锋一转,马上进入此次议事的重点。
“其二,陛下很快就会再度设法遏制西河王,我们需密切关注,随时应对。”
当然不是为了帮助西河王。
此次顺利破坏了西河王拉拢诸州府的意图,有大利,但同时也不可避免会带来一些弊端。西河王野心进一步揭露在皇帝眼前,皇帝愈发忌惮是必然的,朝廷马上就会进一步设法遏制西河王。
西河王是藩王,种种针对他遏制政策,很容易就会波及无辜。
宁王虽不起眼,但怕多多少少也会被影响。
那究竟是多呢,还是少?那就需要已方接下来的严密监视和应对了。
傅缙及麾下诸人身处京城第一线,乃重中之重,这是接下来头一等的关键任务,所以得先制定战略方针。
楚玥等人听得清楚明白,立即应道:“是!”
具体布置,傅缙昨日已有腹稿,略略商议,他当即下令:“樊岳,你盯着宫里,留意陛下旨意动静,有新讯报,需以最快速度送出。”
“是!”
“赵禹,你留神皇宫之外。”
“是!”
傅缙目光移到楚玥身上,对上她晶亮眼眸,“玥娘,你商号负责市井之间和京城之外。”
他肃着脸喊玥娘,一本正经得很,和私底下天差地别,不过楚玥喜欢这般公私分明,凝神听罢,立即拱手:“是!”
……
傅缙干脆利落,一一安排完毕诸人具体负责部分,议事结束。最后留下“三皇子党”的秦达,继续商议明哲保身问题,便宣布散了。
楚玥站起,他状似不经意瞥来,给她一个“等会接她”的眼神。
不过楚玥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懂是没懂。
出了议事厅,她走在前头,樊岳窜上来,嘿嘿笑道:“玥娘,哎呀都好久不见了,可有想我啊?”
他嘴贫,美人在前一贯爱多侃几句,当然,这前提是他和楚玥很熟稔。
楚玥笑看他一眼,轻声细语却说:“不想。”
樊岳脸一垮,后头赵禹等人哄笑,赵禹道:“要想也想咱都督,哪能想你啊?”
“去去去!”
樊岳恼羞成怒,回头狠踹赵禹几个,众人嬉笑躲避四散。樊岳叉腰骂了两句一回头,见楚玥都走出一段,他忙颠颠儿追上:“玥娘咋走这么快?”
“不是得赶紧吩咐曹思么?”
这不刚领了任务么?
樊岳其实也得去传信进宫了,闻言告别的话一顿,奇:“青木呢?”
不是该吩咐青木吗?
“我遣青木回邓州了”
楚玥解释:“先前不是税银案么?我怕娘家也被波及,就让青木回去一趟。”
樊岳恍然大悟,不过更奇:“他怎么还没回来?”
不能啊,他们都抵京第二天了,再慢的速度也该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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