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住着一只小兽,那只小兽胆子很小,充满戒备,宁愿窝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寻求安稳,不想冒险,也不敢轻易相信。
可这几日,这只小兽似乎愿意探出一颗脑袋。
那层封闭的隔膜渐渐裂开了一条小缝。
“主儿,林杰回来了。”李明德步进殿中。
顾城安在曲柚水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亲,松开曲柚的小手,带着李明德出了殿。
“娘娘,您画了这么久,手该凉了吧,快抱着暖手炉捂捂。”流云接过马菊花制备好的暖手炉朝曲柚走过去。
曲柚看了一眼画纸上那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橙子和柚子,接过流云捧过来的暖手炉。
想了想,她示意马菊花将绿蓉和其他宫女领去外殿侍奉,对流云问:“段太医那边,还好吗?”
段延风曾好心帮过她,此次还因为她被别人当成靶子利用,曲柚心里是不舒服的,她有太子护着现在好好的,可段延风本就是孤儿,进了这宫中无依无靠,那日虽然有顾城安力证清白,可她还是担心段延风会出事。
“娘娘放心,奴婢派人去太医院抓药的时候问过了,段太医也好好的,没人拿他怎么样,依旧在太医院当职呢,再说了娘娘,您和段太医本就是清白的,都是被小人诬陷,谁敢拿段太医怎样?”
顾城安时常会吮曲柚的脖子,流云回着话,下意识给曲柚理了理她的绒毛衣领,将曲柚小雪颈上的红印遮盖了去。
曲柚这才放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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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中,林杰对顾城安回报道:“殿下,三年前曲大人迁授秘书监,举家搬来沪阳时,曲大人给太子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的二姐及四弟请了一个私塾老师,这个私塾老师的确就是段延风,不过段延风在曲家待得不久,大概半年之后就离开了,一年前便入了宫成为御医。”
听了林杰的话,顾城安眸底发暗,涌出嫉妒。
他也羡慕。
羡慕段延风竟然比他更早地认识了他的小姑娘。
这一世,若他早些就认识曲柚,那该多好。
“继续说。”男人冷声。
“属下找到曾在段延风身边做过书童的一个惠州尾云县男子,这名男子说段延风似乎在成为曲家私塾老师之前,就见过太子妃娘娘,只不过太子妃娘娘并不认得他,后来太子妃娘娘举家搬到沪阳后,他也跟着从尾云县来到沪阳,并巧合成为曲家私塾老师。”
“殿下,属下觉得……这段延风既然也是尾云县的人,定是太子妃娘娘还未从尾云县搬来沪阳时,不知何时何地,被段延风瞧见过,段延风便对太子妃娘娘产生了倾慕之情,然后就意图不轨地跟着来到沪阳,再则……”
林杰打了个顿。
“说。”顾城安神色漠然,眼眸锋锐。
他小姑娘那般美貌,连他都中了招,更何况那些庸碌的男人。
林杰继续说:“再则,段延风是一年前入宫成为御医的,也是一年前,太后和陛下决定给太子妃娘娘和殿下赐婚的消息被宣之于众。”
“呵,你是说这段延风是为了太子妃才入宫当御医的?”顾城安勾起唇角,却没有笑意,眼神比冰刀还刮人。
林杰诚实点点头,大脸微寒,“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将这段延风……”
跟在顾城安身边这么多年,林杰深知顾城安狠辣的行事作风。
段延风敢觊觎太子的女人,就凭这一点,不论太子妃有没有对他存有半点心思,也够他死一百次的了。
“不!”顾城安当即拒绝。
林杰微愣。
“若他出了事,定会让太子妃觉得孤并不是完全的相信她,也会吓着她,等这阵子过了再说。”顾城安眸底的阴冷有所收敛。
“是!”林杰不禁抬头瞅了顾城安一眼。
林杰刚离开,武豪大步走过来,对顾城安行了一礼后,站起身来禀报道:“殿下,紫蔓被吓疯了,小李子招认的是康妃,他说这一切都是康妃指使的。”
这几日他们根本没有对紫蔓和小李子动刑,而是让他们亲眼看着对面铁牢里,那背上刺有骷髅头纹路的男人被如何百般折磨,不断让他们头皮发麻,一日比一日更甚。
可紫蔓嘴巴紧得很,什么都不肯招,挨到今日彻底被吓成癫疯,只有小李子招认了好些事情,只不过无论他们怎么威吓,他都紧咬康妃不放,没再说其他人。
“康妃?”顾城安冷哂一声,“给孤用刑,让他想清楚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谁。”
“是!”
逼问到晚上,小李子气息快断了,嘴里依旧喃喃的还是那句话:“就是康妃指使我做的……这……一切……”
顾城安捏转着蓝色琉璃珠的白皙劲瘦长指发紧,神色冷沉,亲自去了一趟金晟宫,将事情原委朝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听后冷脸,随即发话下去。
当晚康妃被打入冷宫,进冷宫之前,林杰送了康妃一个锦盒。
“哼,去转告你们太子,本宫总有一天,会从冷宫里出去的!”康妃怒瞪着林杰说。
只要靖王登基,姜贵妃怎会忘记她。她们未入宫前,曾是最要好的姐妹,后来又一同入宫侍奉皇上,再一同升妃位,若不是她年纪比姜贵妃小,也没有子嗣,现在肯定也是贵妃之位,最主要是,她可知道姜贵妃这么多秘密,姜贵妃不敢忘记她的。
可等到了晚上,寒风戚戚,萧瑟的冷意侵袭在身上,将她整个人猛地吹清醒了,忽感觉到有黑影在窗外闪过,康妃心狠狠吊了起来,想写下点什么。
但冷宫简陋无比,连井里的水都是带着臭味的,哪会有笔墨这些东西,她便撕下自己衣袍一角,咬破食指,颤抖着手在那块碎布上写字。
写好后,康妃将血布好生折起来,塞到身边的姑子手上,满眼透着不甘,“方姑姑,你、你快去找个地方把这块布藏起来!这上面写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如果、如果她要杀了本宫,本宫也不会让她好过!!”
“是、是是!”方姑姑身子打抖,赶紧在房内寻找适合藏匿血布的地方,最终选择藏在房梁上一个凹槽里,然后找来两块大石头堵住那个凹槽。
她站在高凳上还没下来,突然有一个黑影跳进窗户,她吓地摔到地上,黑影飞冲过来就将她抹了脖,然后去追惊吓过度的康妃。
不多时,房内又多了一具尸体。
黑影拿钱办事,并不关心其他,更不会去关心他闯进来时方姑姑为何会站在一个高凳上,见房中还有一个外表精致华贵的锦盒,当即想占为己有。
但将那盒子打开看见里面装了什么,立马黑了脸将锦盒关回去,准备甩丢,但想了想,决定还是给金主带回去。
“这是在冷宫里发现的?”姜贵妃看着桌上的锦盒,问。
黑影点点头。
一个太监走过来,附到姜贵妃耳边,“娘娘,听说康妃入冷宫前,太子派人送了个盒子给康妃,怕就是这个。”
姜贵妃慵懒地用玉辊子滚着自己的脸,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对太监道:“打开给本宫瞧瞧,太子能送什么给康妃,可惜了呢,康妃这辈子都没机会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了。”
“哼,是啊,康妃这点事都不能给娘娘办好,她自然没有这个福气!”太监语气带着噌怒,深深觉得这明明是好好的一盘棋,是康妃没下好它,害娘娘输了。
他走过去将锦盒打开,身为奴才自然不敢先打量盒子里的东西,躬着身将盒子打开后,便将其推至姜贵妃面前,“娘娘请过目。”
“啊――!!!”
今夜,皇帝在乔美人处睡下,乔美人的寝宫离铜华宫最近,此时乔美人正靠在皇帝怀里与皇帝说着一些臊人的话,突听一道惊恐的叫声。
那叫声几乎撕破了喉咙,声音的主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出了魂,听得人跟着心惊。
乔美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坏了,躲进皇帝的怀里,“皇上,是、是有鬼吗?”
皇帝失笑,拍拍美人的美背,“别怕,这世上哪有鬼。”
揭开帐子,皇帝的老容变得严肃,“王坤,这叫声怎么回事?”
外面的公公说道:“陛下,这声音似乎是从隔壁的铜华宫传过来的,奴才这就去瞧瞧。”
“快去!”
不多时王公公就回到门口,隔着门对皇帝禀报道:“陛下,奴才去铜华宫问过了,铜华宫的崔公公说是贵妃娘娘半夜被噩梦惊醒罢了,还让奴才给陛下说一声抱歉,惊扰了陛下圣驾。”
王公公眸子微转,又说:“陛下,想必是贵妃娘娘是在心寒康妃的事情,多年的姐妹竟然做出那种事情,贵妃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怕就做了噩梦。”
皇帝脸色微沉,淡淡说了一句“让她别想太多!”放下帐子。
铜华宫,崔公公全身发抖地跑过去,赶紧“啪当”一声,将那装着紫蔓人头的锦盒盖上,让人赶紧把锦盒处理掉,姜贵妃吓得脸色惨白,被几个姑子扶到床榻上。
那晚,她的确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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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顾城安又在屏风后面看着《资治通鉴》,陪着曲柚泡药汤。
比起第一次的忐忑不安和慌乱惶恐,这一次曲柚没那么害怕了,只觉得害羞,木桶中水面只没到她的胸口,但她想把脖子都沁进去,只露出脑袋来。
她还是有些害怕男人会突然闯过来。
浴房里安静极了,能清晰听见男人翻书的声音,刷啦地轻轻响着,因为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曲柚的神经比往日更敏感,泡在水里的身子半点不敢乱动,因为不想顾城安听到水花声。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男人翻书的频率加快,响来杂乱的翻书声,男人似乎烦躁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彻底没有翻书声了,男人站了起来,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
曲柚神经绷紧,脸颊烧了起来。
“殿下,你别过来!”
第43章 他疯了...
“主儿,康妃已死,盒子到了姜贵妃手里。”
林杰对顾城安禀报。
顾城安淡淡“嗯”了一声,勾唇一哂,“明晚上,再给姜贵妃加餐,敢欺负孤的女人,孤让她天天睡不着觉。”
冷森森的语气却听得林杰十分带感,心生佩服。
顾城安回到殿中,叫了一声“小花”。
“殿下,奴婢在呢!”马菊花蹬蹬蹬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块帕子,似乎方才在擦桌子。
“去浴房看看太子妃的药汤泡好没有。”毕竟是自己选进来的人,顾城安十分钟爱马菊花,有什么事第一个都是吩咐她,倒是对跟曲柚亲密无间的流云有些偏见,但怕曲柚不开心,顾城安只敢心里不舒服。
“好嘞殿下,奴婢这就去瞧!”马菊花将手里的帕子塞给绿蓉,朝浴房跑去,绿蓉脸色一黑,嫌弃得不行,但当着顾城安的面,她哪敢有什么怨言,立马攥着帕子去干马菊花没有干完的活。
曲柚困得不行,走到床边,想褪了衣裳窝进被子里,根本不想去泡什么药汤,可男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声音有些严肃:“小东西,泡完药汤再睡。”
曲柚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殿下,臣妾真的好困,明天再泡吧。”曲柚这话一点用也没有,因为顾城安已经抽了架子上的暖裘盖到她身上,将她脑袋也盖住了,然后抱着她往外走,她后半句话都被闷在了暖裘里。
这几日每隔一晚顾城安都要监督她跑药汤,见男人这般霸道,曲柚也知道今夜也逃不过了,没再说话,任顾城安将她抱到浴房。
马菊花和流云领着宫女们都退了出去,顾城安亲自给曲柚剥衣裳,被送进浴桶的时候,曲柚的脸像挂了两串辣椒。
将她落进木桶里后,男人似往常一样,弯下.身用牙齿咬掉她系在后颈上的水蓝色肚.兜带子,曲柚整个身子往水里浸,耳根似被火炭烫红。
顾城安翘唇坏坏一笑,却是安分下来,绕到屏风后面去。
知道他的习惯后,屏风后面那张梨花木椅子一直摆在那,没宫女敢挪动,除了第一次,后面几次顾城安便省掉了搬椅子的麻烦。
落座后,顾城安容上的邪肆就迅速收敛掉,滚了滚喉咙,快速从袖口摸出那本《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