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亭蕉又不是傻子,立马驳道:“九哥哥胡说!不能吃的东西怎么会摆上来?你看――大表哥也在吃!”她眼睛逡巡了一圈,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大皇子左孟东在吃螃蟹。
好巧不巧,左孟东也正往傅亭蕉这边看,见傅亭蕉也在看着自己,顿时高兴了,忙招招手:“蕉蕉表妹,过来。”
左孟东今年十三岁,比左悠年只大了几个月而已,不过傅亭蕉却不是很亲近他,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好,只是……小孩子的直觉生来比较敏锐,傅亭蕉就是不怎么亲近大表哥、三表哥和七表哥――
尽管他们面上都对她很好。
这会儿,大表哥叫她过去,而左夺熙却毫无反应,傅亭蕉想了想,便迈开步子走过去了。
左孟东招呼傅亭蕉在自己身边坐下,问她:“蕉蕉想吃什么啊?”
“这个……这个是什么啊?能吃吗?”傅亭蕉指着同样摆在左孟东桌席上的螃蟹,好奇又嘴馋地问。
“这个,叫螃蟹,很好吃的。”左孟东伸手便拿了一个,“咔擦”一声便掰开了壳,笑道,“大表哥对蕉蕉最疼爱了,蕉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表哥给你取最好吃的蟹黄蟹膏,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说着,便将蟹壳里的蟹黄蟹膏用勺子尽数挖到小碗里,将那小碗递给傅亭蕉。
傅亭蕉听他形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忙高高兴兴地接过来。
这时候,突然从她背后伸来了一只手,一把将小碗夺了过去,随着“啪嚓”一声,那小碗便被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傅亭蕉错愕地扭过头去,“哇”地一声委屈得大哭了起来。
第11章 秋蟹
是左夺熙夺走了她的碗,还把它摔碎了。
傅亭蕉回头看到是他,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肚子委屈了都要溢出来了。
先是被他莫名其妙地嫌弃,受伤了他都不来看她,而后她主动找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的,现在她来找大表哥了,大表哥给她弄吃的,他还、他还来摔她的碗……
傅亭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哭得鼻涕都冒出泡来了。
左孟东被当场下了面子,顿时一掌拍在桌席上,眯眼狠厉道:“老九,你什么意思?”
他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而左夺熙只是个死掉的疯嫔所生的儿子,他从来没把左夺熙放在眼里。平时,左夺熙也很识相地没招惹他,他也就只当没有这个人。却没想到,在今日父皇的寿宴上,左夺熙竟敢当面打碎他递去给傅亭蕉的碗。
莫不是,这个老九害怕蕉蕉表妹跟他亲近了去,自己唯一的靠山就没了,所以着急了?
是了,如今谁不知道,左夺熙能让宫里那些势利眼都敬上三分,不就是因为太后的小心肝儿格外黏他么。
或许,正因为如此,左夺熙这个看上去还小的幼弟,有了更长远的打算……
左孟东只当是这样了,遂冷笑颔首,意味深长道:“啧啧。她还那么小,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哪里轮得到你。”
左夺熙皱眉,对他的话外之音一知半解,但也知道不是好话,脸一下就更冷了:“她不能吃螃蟹。”
左孟东一听,顿时嗤笑:“她怎么不能吃?螃蟹有毒吗?”
“螃蟹无毒,但是伤身。”从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左孟东扭头看去,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东儿见过皇祖母。”
傅亭蕉一见太后来了,忙一把扑到她身上:“姨祖母!”
“蕉蕉怎么哭成这样呢?”太后一边心疼地用娟帕亲自给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气。
不让傅亭蕉跟左夺熙来往吧,这小丫头死活不会依的。这不,膝盖才刚刚好,就急着来找她的九哥哥了。可是,多少次惹哭她的,偏生就是这个老九。而且每次惹哭之后,过不了一两日,傅亭蕉这小丫头又会巴巴地黏过去。
这两人,真真是对冤家!
太后给傅亭蕉擦干脸蛋上残存的泪珠,看向了左夺熙,左夺熙便也向她请安行礼,然后便立在一边不说话了。
太后摇头,这个老九啊,这次倒是记得紧紧护住傅亭蕉,不让她吃有损身体的东西,可是方式还是太过于直接粗暴,到底还是个孩子。
“是哀家不许别人给她喂螃蟹吃。”太后道,“蕉蕉身娇体贵,吃了必定腹泻不止。”
左孟东颇为尴尬,忙道:“孙儿原是不知道。”
太后道:“不知者无罪。你也少吃一些,免得寒了胃。”
左孟东恭顺道:“多谢祖母关心,东儿知道了。”
此事一了,左夺熙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而傅亭蕉则被太后带回去了。
晚膳时分,傅亭蕉一个人跑来钟秀宫找左夺熙。
左夺熙正在吃饭,见了傅亭蕉,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傅亭蕉可怜兮兮地说:“九哥哥,蕉蕉知道九哥哥是对蕉蕉好了。”
左夺熙轻声哼了一句。
傅亭蕉走到左夺熙身侧,侧过头看着他:“以后九哥哥不让蕉蕉吃的东西,蕉蕉绝对不吃!”
左夺熙停下筷子:“你吃过饭了吗?”
傅亭蕉见他愿意跟自己说话了,眼睛一亮,揉着肚子忙道:“还没有,那我跟九哥哥一起――”
“吃”字还没说出口,左夺熙便截断她:“不许吃。”
“啊?”傅亭蕉愣了。
九哥哥哪有这么小气呀,一顿饭而已……她又吃不了多少……
左夺熙看着她错愕的样子,有些好笑,但面上忍住了,只故作严肃地说:“你刚刚不是才说过,我不许你吃的东西,你绝对不吃?”
“这……”傅亭蕉傻眼了。
左夺熙这下真的忍不住溢出了一丝笑,忙又绷起脸来。
哼,不听他的话,跑去找别人要螃蟹吃,他打翻了她的碗,她还哭得像被他欺负了似的……若非他在,定吃坏肚子,哭都哭不出来。
不过跟她相处久了,他似乎也染上了她的毛病,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之前看她去找别人气得不行,这会儿她来主动道歉,他又一点气都发不出了。
所以这么逗弄了一下她之后,他便假咳了一声,道:“自己去拿碗筷。”
“嘿嘿!”傅亭蕉顿时喜笑颜开,“九哥哥你最好了!”
*****
几个月后,便由秋入冬,很快就到了腊月十二,这是左夺熙八岁的生辰。
他的生辰与左晟的截然不同。
左晟的生辰热热闹闹举国欢庆,而他在母妃疯之前还过了几年正经的生辰日,母妃疯了之后,便几乎再没正经过过生辰了。
至多一碗长寿面罢了。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便是一碗长寿面,外加一碟馒头。
看着比平日的晚膳还要寒酸很多,但生辰面的意义远非普通的晚膳可比。
而且,这长寿面是小肃子亲自给他做的,去年也是如此。
左夺熙心里觉得感激,嘴上却别扭地说不出口,只让小肃子坐下,与他一道吃。
小肃子却摇头,不肯与主子同坐。
左夺熙也不勉强,拿了筷子准备吃。
“九哥哥!”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不必猜也知道是谁。
傅亭蕉穿着大红色的冬衣,裹得像个年画娃娃,高高兴兴地来找他了。不过,所谓乐极生悲,她眼睛光顾着看左夺熙,脚下却没防住,被门槛绊了一下,登时像个球儿一样滚到了地上。
左夺熙瞬间想起上次镇南王府花园的那一摔,霎时整个人都僵直了,筷子掉落在地都没察觉,而后才反应过来,忙奔过去。
“九哥哥……呜呜呜……”她又哭了起来。
左夺熙便更紧张了,顾不得什么,忙拉过她的手掌仔细看,哪里也没伤着。
又看她身上,冬天的衣服比较厚,哪里都没破。
难道脚扭了?左夺熙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艰难地开口问:“脚是不是……”
“九哥哥,蕉蕉的衣服脏了……呜呜呜……”还没说完,就被傅亭蕉的哭声打断了,“蕉蕉最喜欢这件衣服了……呜呜……”
左夺熙:“……”
他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被气到咬牙,什么也没说,转身从桌上拿了一个馒头,走过来往傅亭蕉嘴里一塞――
傅亭蕉正张嘴哇哇哭,突然被塞进一个馒头,一下什么情绪都被打断了,哭声也止住了。
还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左夺熙气笑:“自己站起来。――没有哪里伤到了吧?”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傅亭蕉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擦眼泪,抽嗒嗒地站了起来:“没有……就是蕉蕉最喜欢的衣服弄脏了。”
左夺熙嗤了一声:“出息。”心里却道还是冬天好,衣服厚,人也经摔。
一边的小肃子忙上前,笑道:“没事儿,这衣服洗一洗便干净了,或者再做一套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郡主别为这点小事忧心。今儿个是九皇子殿下的生辰,您可来得巧了。”
“小肃子!”左夺熙赶忙开口制止,却没制住这个嘴快的。
“九哥哥,今天是你生辰呀?!”傅亭蕉瞪大了眼睛。
并非她不关心他,只不过去年他生辰时,她还只是个两岁多的婴儿,比这时候还小得多,根本没有生辰的概念。至今年夏天他母妃生辰时,她才有了模糊的概念,可惜未能给他母妃过生辰,他母妃便死了。
而后她也便忘了问左夺熙的生辰。
这会儿,知道今日是九哥哥的生辰,傅亭蕉便想起了她姨父左晟的生辰来,好多人热热闹闹地来祝寿,那才是过生辰吧?
于是她便闹着要回去跟姨祖母说,要给他办一个生辰宴。
左夺熙喝住她:“回来!”
傅亭蕉刚准备迈出去的短腿,立刻乖乖地收了回来。
左夺熙对小肃子道:“给她拿双碗筷。”
“哎!”小肃子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添了一双干净的碗筷,随后机灵地悄悄退下去了。
左夺熙让傅亭蕉坐自己对面,开始把自己碗里的长寿面往她碗里拨弄:“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过生辰,没意思。”
傅亭蕉不懂,她觉得好多人一起热闹才有意思啊。
左夺熙一边专注着给她分面条,一边道:“那些人虚伪得很,我不需要。”
给她碗里分去了一大半,才将碗往她身前推去:“你陪我吃长寿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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