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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云雀 朝安 7160 2024-06-30 07:40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经过窗前而已。

  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楼下。一身西服挺括,两手空空离开。

  林南看着这个背影,眼睛挪移不开。楼下的人步子迈得虽大,步伐却不快,在昏暗的路灯下独身前行,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看上去既俊朗又落寞。

  看着看着,他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合逻辑,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想不出来。直到那人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林南才蓦地反应过来——祁遇白没有开车。

  在他的印象里,祁遇白几乎从不打车,出入总有人接送,或者是自己开。不过两人相识之初祁遇白是很不喜欢开车的,有时被迫送送林南,脸上表情也时常失控。大约现在不用再接送自己,章弘又按时下了班,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打车了。

  专程打车来柏海等他,好言好语地开口哄他。林南能感觉到,祁遇白这一次是认真想来跟他讲和的。或许不叫讲和,叫浪子回头。

  可能是得知自己长久的单恋后心有不忍,也可能是狩猎的本能驱使他重新对离去的猎物产生了兴趣。

  总之,一切似乎都印了那句老话: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林南也是男人,他知道男人骨子里是很贱的。有个人一直围着你转、追着你不放的时候你体会不到他的好,非得等到他对你死了心、爱上另一个人,才知道不习惯。

  不过林南告诉自己,这种反应不是爱,只是惯性而已。自己玩过的玩具即使扔了也不希望别人碰,有了新主人你又想去抢,等真的抢了回来玩不了两天照样扔到储物柜一锁了之。

  可惜他不是玩具,而是个有思想有感觉的人,对祁遇白这个极度危险的存在,他再也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

  收拾完所有东西,已经是凌晨时分。

  两个月前离开公寓时关了水电阀,连冰箱都是停止工作的状态,喝水需要现烧。林南坐在料理台旁边,一边守着水壶一边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还是觉得荒谬无比。突然的离开、突然的出现、突然的好感,祁遇白做事从来不征求别人的意见,对于会打扰到别人生活这一点毫不在意。他端着温和的外表行专横霸道之事,践踏对方的心意而毫无珍惜之感,实在可恶可恨。

  可就是这样一个可恶可恨的人,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像灯塔一样伫立在自己的人生中,引得他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而去。这样的人,也曾给过自己很多光亮,无论如何让自己熬过了这个冬天。

  林南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中伸出手来,迎着顶灯端详指尖。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顺从地让他握住这只手,又何苦自找没趣提那个要求。以后见到祁遇白,还是应该第一时间离得远远的,别让任何情绪有可趁之机。

  毕竟忘掉一次已经去了半条命,忘掉第二次自己难说会不会一命呜呼。

  ——

  次日清晨,何珊的电话如约而至。

  “南哥!我和搬家公司的车都到小区门口啦,下来帮我们刷一下卡吧。”

  林南急匆匆穿好衣服下楼,经过昨晚从窗内见到祁遇白的位置时顿了一下,随即捏着卡朝大门口快步走去,离二三十米就听何珊挥手喊他:“南哥,这儿!”

  门外一辆厢式货车像山一样惊悚地停靠在路边,林南一看就双眼大睁,走到何珊面前问:“怎么……找了这么大一辆车?”

  “大吗?”何珊无辜地耸耸肩,“搬家不都得这么大车吗,我二舅家搬新家我也去帮过忙,东西还没你公寓里的多呢。”

  林南淡淡道:“那些东西都不是我的。”

  “啊?”何珊愣了愣,“这、这样啊……”

  “嗯。”林南点了点头,“我的东西没多少,用个面包车就能装。”

  何珊讪笑两下,心道这车叫都叫来了反正也不能退,大点儿总比小点儿好。她身体旋转半圈,手指往厢车屁股后面一指,神神秘秘地说:“车嘛能用就行,你看看谁跟着我来了?”

  林南瞥见黑色的车尾时心中一凛,表情一瞬间冻住:“谁?”

  “还不出来?搞惊喜啊!”何珊笑盈盈地伸长脖子往不远处喊了一嗓子,没过几秒钟,从林南的视线盲区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戚嘉文。

  他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望着走过来的人说:“你怎么来了?”

  “我——”

  “我来说我来说!”何珊抢过话头,用一副揶揄对方的表情斜睨着戚嘉文:“他昨天给我连打三个电话,非要跟着我来帮你搬家,我说用不着,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他就用我偶像的签名照威胁我。”

  戚嘉文今天没做造型,难得素面朝天出现在林南面前,皮肤黑得更明显了。他眼睛一瞪,竖着一根食指示意要封何珊的嘴,俩人跟冤家对头一样较劲三秒,随后才转头不好意思地对林南说:“我想着、多个人多双手,总能帮得上忙吧。”

  林南望着他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不戴口罩了,这个小区周围以前来过狗仔,他们知道我住哪儿。”

  “小场面。”戚嘉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君子坦荡荡,咱们俩是朋友,朋友之间帮忙天经地义,随他们说去。再说了,狗仔有起这么早的吗?”他适时打了个呵欠,“你这家搬得也是够早的。”

  头顶的太阳像早餐机煎出的圆形鸡蛋,金灿灿的很耀眼,让人联想不到昨晚月光的黯淡。

  货车司机按了两下喇叭,林南喊了声“马上——”,接着对何珊跟戚嘉文说:“先进去吧,我跟保安说一声,让他们开一下门,顺便把货梯也打开。”

  “行啊!”戚嘉文为表自己一点儿也不怵狗仔,干脆伸手揽住了林南的肩,哥俩好似的冲他扬了扬眉,“走!”

  林南把他的手推下去,他又揽上来,表情不依不饶,林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只能随他去了。何珊跟他们两人身后鄙视地比了个中指,继而快步跟上去,三人并排前行有说有笑。

  ——

  东门外的马路对面有一辆车。

  车里已经安静了近一个小时,一开始是因为等待,后来是因为无话可说。

  悬空的卡通熊玩具挂饰因为车停得过久,晃也不晃一下,呆呆板板地傻看着车里的两个人,似乎想问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动一动。

  “现在走吗?”章弘问。

  早上八点半,其实还早,就算再迟半小时去公司也不算晚。不过算上他们等待的时间,的确是够久了。

  后座的人靠左而坐,沉默地盯了窗外很久,没把头转回来。

  章弘又问:“祁总,走吗?”

  “再等一等。”祁遇白停顿片刻,“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他想知道林南的行程并不费什么力气,章弘只要打一两个电话就能在半小时内汇报给他。但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除了早上顺道过来看一看。

  祁遇白不耻自己这种行为,拿得起,放不下,不像以前的自己。更何况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祁仲辉的威胁也没解除,仍然是腹背受敌。

  好在情势比之前明朗了许多,至少他知道林南对自己是真心的。虽然有些晚,但这点对他很重要。

  可他这样的表现让章弘觉得不太适应。就像高中时某位向来沉默寡言的同桌,为了追求喜欢的小姑娘忽然之间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朗诵情诗,不仅不妥,而且不智。

  祁遇白不适合做不妥且不智的事情。

  “还是走吧。”章弘拿出手机滑了两下,从肩上递到后排,“例会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可以走了。”

  两人之间隔着个驾驶座的椅背,说话声很清楚。

  “没那么急。”祁遇白的语气不咸不淡,也没伸手去接手机,“从这儿去公司二十五分钟足够。”

  章弘慢慢收回手,手机搁到格子里。

  “万一堵车呢?”

  “不会堵车,今天不是周一。”

  “不吃早餐了?”

  车内一静,祁遇白冷着声音问:“你怎么回事,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该走了。”

  不同于祁遇白缺乏睡眠后嗓音的混沌,章弘此刻说话浑厚清朗,吐字也格外清晰。

  他不习惯看到祁遇白这个样子,过分执着在一件事、一个人身上,何况再等一会儿将会出现的画面也并不赏心悦目。

  说到底,在他心里祁遇白的自尊心和愉悦感是很值钱的,连估价都显得多余。

  “你觉得我现在心里不是滋味,因为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是么?”祁遇白直截了当地问。

  “难道我想得不对?”章弘背对着他,两手重新放上方向盘。

  祁遇白淡笑着说了声“不对”,似乎心情并没有很糟。

  “他们应该没有在一起。”

  章弘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老板已经开始自欺欺人,口中却问:“为什么这么说。”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遇,祁遇白用弯曲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当我秘书这么久,遇事还是不爱动脑子。他跟戚嘉文两个人都是演员,如果真的是那种关系,怎么会在小区门口勾肩搭背。难道你忘了他以前有多怕被人知道和我的关系?”

  会害怕是因为确有其事,看似逾矩的举动套在普通青年身上反而是正常朋友都会做的。

  被他点醒,章弘看着后视镜中的老板没接话。

  “所以我断定他们之间没什么。”

  祁遇白话里很有把握,章弘独自斟酌了片刻,轻摇着头:“老板就是老板,亏你还能这么冷静。”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有种结识多年得来的默契。

  车厢里不像之前那样气氛沉闷。就在章弘以为祁遇白会一直缄默到林南再次出现时,忽然听见后座的人重新开了口:“但是我得尽快好起来,再拖下去他迟早是别人的。”

  章弘一愣,随即转过头去:“药没有效果吗?”

  “不算完全无效。”祁遇白望着窗外平静地说:“不过你也知道,吃药只是辅助。再帮我约一下之前那位医生,就说我同意继续治疗,让他尽快帮我安排。”

  章弘立刻嗯了一声,连语速也变快:“我立刻联系,这两天能推的行程都帮你推掉。”

  祁遇白望着他执意转过来的脸淡淡一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对于章弘这个人而言,刚才的表现足可以用激动来形容了。

  谁知道章弘也不是省油的灯,扶了扶眼镜含笑道:“知道你重新开始吃药以后我就担惊受怕,唯恐自己一天要开五百公里来回。现在听说你肯配合治疗,激动一点也是正常的。”

  祁遇白几乎想要上脚踹他:“我停药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开车。”

  第64章

  林南回剧组后的一个月,祁遇白特意挑了一天约方绮然一起吃晚饭。

  下午六点,章弘将他准时送到餐厅。他落座后,等了一刻钟方绮然姗姗来迟。

  她今天穿了身露肩毛衣搭牛仔裤,肩平腰细,腿长且直,好身材尽显无疑,手上拎一个跟衣服极搭的白色贝壳包,走近桌边就带来一阵海洋调香水味。

  可惜祁遇白不懂欣赏。

  “你迟到了。”他说。

  方绮然拉开椅子坐下,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连水晶甲都是新做的。

  “二十分钟都不到哪里算迟?你也不要太苛刻了吧。”

  祁遇白回得毫不留情:“我不是你的男朋友,没有等你的义务。”

  餐厅里光线暧昧,钢琴声中气氛烘托得不错,周围多是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就像他们俩这样。

  方绮然丝毫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悠然地拿起菜单慢条斯理翻阅,看也不看他:“话别说得这么绝对。你看看这周围,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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