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顾家母子前来探望大妹,顾旭不顾礼数,当场当着两家长辈的面公然求娶大妹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大妹不愿嫁去顾家,但在那种情况下,她被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急中生智说自己已经许了薛表弟。
后来,这件事情叫薛姨母母子知道了。再之后,每回他提到大妹的时候,这位表弟总会有些心不在焉。
且不说日后二人能不能成,但秋闱在即,表弟此刻的心思就不该在男女之情上。若是这点定力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放心将妹妹托付给他呢?
叶萧从前虽然也浑,但自从改邪归正立志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后,整个人想法也比从前更长远一些。一个男人,若想成事、想庇护妻儿,光给些嘴上的甜言蜜语是不够的。男儿必须顶天立地,有权势、有地位,才能护得住自己想护的人。
而此刻薛护这种态度,他是看不上的。
既然瞧不上,叶萧身为表兄,自然会正确引导。
于是叶萧皱着眉严肃道:“秋闱在即,表弟当务之急是好好准备这次的考试。至于别的,等考完后再说。”
叶萧话中有话,薛护更是难为情的很。
叶萧把薛护的自卑、窘迫瞧在眼里,倒是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懂薛护这个表弟的心情和处境的。想当初,父亲竭尽全力打压他的时候,他那时候也是敏感而脆弱的。
而这一切的敏感、脆弱,都来自于不自信。
所以,叶萧决定给这个表弟一些自信:“你的学问没有任何问题。但考试,拼的不只是才学,还有运气。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明年的二月,表弟你必须摒弃心中所有杂念,全力以赴应付这次考试。”
叶萧的话,薛护自然听得进去,于是他郑重道:“我明白了。”
正在薛护准备收拾心情好好探讨学问的时候,外面叶榕拎着点心过来了。
每回叶萧回来,叶榕这个做妹妹的,都会送些东西来。或吃的,或用的,或几本书……总之,她就是想关心关心兄长,略尽点心力。
叶萧却是朝薛护瞥了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快把大姑娘请进来吧。”叶萧吩咐丫鬟,等叶榕进来后,叶萧笑着道,“你来得正好,我与阿护学了半天,正饿着呢。”
叶榕礼貌的冲薛护颔首,而后笑着回哥哥的话:
“哥哥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难得回来一次,哪次嫂子不是对你嘘寒问暖的?这回你考试,嫂子担心你吃不好,自己怀着身子呢都不管,非得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哥哥现在倒是好,反倒说自己被饿着了。”
冯氏怀孕了,叶萧要做父亲了,这也是叶萧更加要苦读争气的原因。
放了食盒在桌上,叶榕眨了眨眼睛,低声问兄长:“这些日子……魏家二哥倒是鲜少随哥哥来府上,你们是闹矛盾了?”
叶榕心里一直记挂着魏昭,总想着,若有机会再在哥哥这里见到他的话,她一定会再问一问他。即便不直截了当的问,但旁敲侧击,总能问出些蛛丝马迹来。
叶榕不过随口一问,叶萧便皱了眉,面色凝重:“阿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这次书院考试,他都没来考。”说着便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凭他的学问,若是肯考功名,早八百年就考上了。”
“可他偏不走正道,成日混日子。”
叶萧其实心中有些遗憾的,若是这魏昭肯走正途考取个功名,那么他与大妹真是良配。而且他瞧得出,他对自己妹妹是有些心思的。
不然的话,为何每次妹妹遇难,他都总能及时出现?
“那他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哥哥了?”叶榕心中有淡淡的失落。
叶萧却耸肩:“谁知道他呢。说不定,过几日又出现了。”
果然如叶萧所言,过几日,魏昭又出现了。
一见到魏昭,叶萧拳头便砸了过去。不过,魏昭身手远在叶萧之上,叶萧可打不着他。
截住叶萧招数后,魏昭倒是笑着问:“我这是哪里得罪叶兄了?至于一见面,就拳脚相见?”
叶萧收回招式,愤愤说:“你如今越来越浑了!书院的考试,你都能逃?”
魏昭兀自坐下来倒水喝,一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耸肩:“我已经是举人了,又不必参加秋闱考。所以,书院里的试考不考,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
叶萧却认真:“魏兄,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何就不能安定下来呢?好好考个功名,再娶个媳妇,平平静静过日子,多好?”
魏昭倏的抬眸看去,投来的眼神,猝不及防的凌厉。叶萧骤然瞧见,倒是吓得一时忘了继续数落。
心里也有些毛毛的,总觉得方才那样的眼神,不该是坐在对面的这个浪荡子该有的。
叶萧突然不唠叨了,那边魏昭却缓缓搁下茶盏来,嘴角重新续上笑意,道:
“我知道,叶兄也是为我好。”
“你知道就好!”叶萧真是咬牙切齿。
魏昭垂眸,轻笑一声,而后点点头。
沉默一瞬,魏昭如实道:“我今天来,是向叶兄道别的,方才也已经跟山长打过招呼了。我搬走了后,就让那个薛护搬来与你同住吧。”
“什么?”叶萧拧着眉心,“你不念书了?”
魏昭难得一本正经起来:“不念了,我不是读书的料。功名于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我与叶兄不一样,我志不在此。”
叶萧就很不明白了:“既然志不在此,那当初为何要来成贤书院念书?既念了,又半途而废,这算怎么回事?”
叶萧实在是生气,说完后,狠狠一甩袖子,别过头去。
想了想,又侧头看过来,说:“亏得我妹妹还关心问,‘魏二哥怎么不来了,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
自从叶榕与顾旭不可能了之后,叶萧一心希望魏昭可以正经点,考个功名,然后再去向他妹妹提亲。
魏昭面上笑容一直未变,闻声只道:“大妹妹真这样说的?”
叶萧又是一甩袖子,没再回答。
魏昭眨了眨眼,眸中依旧攒着笑意,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
最终还是轻轻摇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魏昭最终还是离开了书院,不过,虽然不常与叶萧呆在一起了,但叶榕倒是常常能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晃悠。
从四月份开始,叶榕就一直跟在嬴凤后面到处跑。就算天渐渐热起来了,但只要嬴凤在外面,她就不会躲在家里避暑享清福。
跟在嬴凤身边的日子越长,叶榕就越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会收买人心,政治手腕也很有一套。
日后太子登基为帝,她为皇后,势必会比如今的皇后还要厉害三分。
叶榕就老老实实做事情,不争权,不抢功。凡事,只要嬴凤在,她都很自觉的站在嬴凤身后。
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多说一句废话,但她心中却是明镜似的,什么都非常清楚。
这日叶榕依旧随嬴凤出门来,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富阳县。回不去,只能暂且先在富阳安顿下来。
因这几日,京郊几座州县在接收流民。所以,嬴凤除了每日打马在京郊外晃悠外,偶尔也会来这些州县看看。
可巧,今儿出了远门,就赶上了大雨。
嬴凤与叶榕都是世家贵女,出门在外,自然有家丁护卫跟着。不过,二人才在客栈里歇下,叶榕主仆就听得楼下一阵铁蹄声响。
桂圆闻声立即走到窗户边去看,见是一身戎装的顾旭正领着一支军队也停在客栈下,桂圆立即说:“姑娘,是顾家大爷。”
而此刻,叶榕主仆所在房间的隔壁间,魏昭也正倚着身子立在窗口。
作者有话要说:顾大说:我要开始强取豪夺了(摩拳擦掌.jpg)
魏二啥话没说,只是解裤子撒了泡尿~
顾大:???(黑人问号脸.jpg)
魏二:撒泡尿给你照照,看看自己啥损样(sun shai)!
榕妹:有辱斯文!~~~~不过魏二哥说得好!
唉,你们的留言我看了,可是感情的事情,得慢慢来啊,总得讲个过程的,总得有相处有接触有了解之后才会爱上,不可能突然就你爱我我爱你然后天天抱在一起宠宠宠~至于大家说的进度问题,我会注意一些,尽量少废话多进主线,争取必要的配角戏份一笔带过,也争取每章都有男主(唉,我就是一个话痨的人/(ㄒoㄒ)/~~)
第48章
听到顾旭的名字, 叶榕面色如常, 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些日子, 又不是没少见到他。大家在一起共事, 碰面是难免的, 所以, 即便叶榕知道顾旭对她还是有些别有用心,但她也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此时此刻, 她心思倒完全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有关魏二哥的事情, 哥哥都与她说了。哥哥说, 魏二哥已经不在书院念书了。而这些日子, 她却常常能在城外碰到他。
不过他也没来与自己说话,就是大家各做各的事情,但却知道彼此都在。
这回她随嬴凤前来富阳,他也跟来了, 想必,这会儿也是被大雨困在城内了吧。嬴凤应该不知道他在, 但她却知道。
凭他的身手, 想瞒过嬴凤,应该是很简单的。
叶榕差不多有些能够猜得到他跟着自己的原因, 但也不确定。她想确定一下, 所以, 便打发了桂圆去楼下:
“方才淋了雨,身上很不舒服。你去楼下跟掌柜的说一声,要一桶热水来。”
“是, 姑娘。”桂圆也正有此想法,于是立即应下,“奴婢这就去。”
果然,桂圆前脚才走,魏昭后脚就进来了。他没有敲门,但是进门后,只站在门口对叶榕说话:
“大妹妹莫怪,这里人多眼杂,我怕叫人瞧见,所以未经允许,直接进来了。”
叶榕没怪他,只起身说:“魏二哥请坐吧。”
魏昭捡了一个离叶榕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叶榕心思细,正因为心细懂他此举的意思,所以,对他印象倒是又好了不少。
这个人,瞧着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但其实最是聪慧。他处处藏拙,想必是有藏拙的道理。又联想起前世魏家的下场,叶榕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坐下后,魏昭笑着直言:“知道我来找你?还把丫鬟打发走了……”
魏昭语气轻飘飘的,像是随口这么一说的。不过,叶榕脸面薄,又心思敏感,这样惹人误会的话听在耳朵里,她总归是觉得不好意思的。
面上微微一热,叶榕倒是镇定,只回说:“魏二哥一路跟随从城郊到富阳,半途中还故意露了下脸,让我知道你在。不知道,魏二哥是何意?”
魏昭倒是坦然:“我的确是故意让你看到的。”
“为何?”
魏昭面上始终含着笑,看向叶榕的目光也十分温柔。不过,这份温柔,就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倒是不掺杂任何非分之想的亵渎之情。
“听你哥说你问起过我,所以我就来了。”
给的理由简单直接,这也正中叶榕下怀。
于是叶榕说:“那既然魏二哥来了,想必是知道我为何向哥哥问起过二哥吧?”
魏昭点头:“知道。”正待叶榕以为他会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的时候,没想到,魏昭话锋一转,却把话拐到了别处去,“听你哥哥说,你打算把自己下嫁给薛护?”
叶榕一愣,继而轻轻咬唇。
“是的。”她大大方方承认,“薛表哥挺好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魏昭却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虽然与薛护只有几面之缘,但却把薛护看得透透的。这位薛公子,没什么不好,但却过于平庸,配不上叶家这位大妹妹。
他的确有些才学,但为人却很不自信。不自信的人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一辈子窝窝囊囊,做个妻管严。要么,日后被压制得久了,会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