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浴室传来?水声,冯济慈上?楼就闻到了血腥气,他弯腰拿起靠墙的细剑,剑柄是黏腻的,拔出一段看着犹如粗锯齿的锋刃,更?加强烈的血腥扑鼻而来?。
琳琳提着一小桶热水上?楼,看到冯济慈后惊叫:“啊,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您这么早的回来?。”
她放下水桶跑过?去夺了细剑,又?把姐姐换下来?的衣服软皮甲抱走了。
他们总是认为库洛不能忍耐,他们能,就是懒的解释。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桑尼亚用?微微嘶哑的嗓音问:“是您吗?先生?”
冯济慈应了一声:“是,桑尼亚,你的水桶在外面。”
浴室开了一条缝,一条纤细却有肌肉线条,却满是伤痕的胳膊伸出来?,迅速提起那桶水……
她羞涩,缓慢的道谢:“谢谢……抱歉。”
水声又?响了起来?,冯济慈就靠着墙问:“桑尼亚。”
水声停止,那里面很温柔的声音回答:“我在,先生?”
冯济慈问她:“成为……库洛不后悔吗?”
有力量靠在了木门上?,她坚定的说:“不后悔,先生!”
冯济慈又?问:“会死?的啊,不害怕么?”
桑尼亚说:“……怕,我怕失去丈夫的无能为力,我怕……骨肉被关进冤狱无处控诉,没人?会附身倾听?一段可怜的故事,即便母神,她也是很忙的。
我更?怕被人?驱赶出屋檐暴露在秋风,先生,我……想?保护……保护一切……我试着回去,却回不去了,我看到了血了,先生,那是很多血!”
冯济慈没有说话,就那么靠着。
很久之后桑尼亚问:“先生?”
“嗯~。”
“您遇到使您困惑的事了吗?”
“……嗯,非常困惑。”
一个母亲,为什么能那么冷的处理与她有关的生命,她甚至没有给一个拥抱。
“那就去读一本书吧。”
“……一本书?”
“对,一本书,我的父亲曾经说过?,我们所犯的错误,所经历的困惑,前人?其实都经历过?,他们也预备好了答案,如果不明白,就去读一本书……好好找找,那些答案总在某个地方等着您。”
“……好……就去。”
女仆低头绣着东西,一针一线更?加认真?了。
她们听?到了二楼急促踏木板的声音,又?看到这家的主人?匆忙拿起披风裹在身上?,她们行礼,看着他猛的拉开屋门走到暴风雪当中?。
一阵热烈的风冲入屋内,将那件洁白的裙送到了顶灯上?。有声音在风雪中?高喊:“先生!!如果一本不明白!就多看几本,母神爱您!!!”
第45章
阿通特站在旧宫的门口, 指挥着宫仆帮冯济慈脱外套,扫他身上的厚雪。
他惊讶极了:“母神啊,夏先生, 在这个天气里, 就连国王都不?办公了,您是怎么来的?”
旧宫的温度舒适无比, 冯济慈抱歉的笑笑, 这是又给人家添了工作负担。
他问:“我走来的,陛下呢?”
阿通特回答:“在三楼。”他压低声音:“陛下心情不?好。”
十几条身形健硕的猎犬互相追赶, 从?走廊快速跑过,其中一个小的因为?太急直接滑到冯济慈脚边,它翻身站好, 仰脸看看冯济慈,闻了他的鞋面撇腿就尿。
施莱博尼家历代都喜欢饲养猛犬,体型是越大越好。
从?前格朗・施莱博尼每年用于饲养猛犬的开销能达到上千金尼尔。
能在普利滋宫再次听到犬吠, 是件好事情, 冯济慈反应迅速的抬起一只脚, 他看着阿通特。
可这家伙表情怪异,甚至语气充满同?情的说:“可怜的小家伙,这么大的风雪它们出不?去,都憋坏了。”
他对冯济慈确定的点点头,指挥人:“快!去拿一双软鞋给夏先生。”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穿着面袋裙装的金发肉团子公主?,带着自己的侍女也在长廊奔跑……似乎是在追那些狗。
没错, 就是那个施莱博尼家的胖子, 她?穿什么裙子都像套了个面袋,即便她?有一头金发, 也像个被抽了一些线头的毛边麻袋,还装满了过量的米。
极美且温婉的陪伴女官来到冯济慈面前行礼,弯腰揪住撒尿狗的后颈强拉着它离开。
肉团子到是站着打?量了冯济慈,冯济慈无声的低头致意?。
她?问:“您一个人来的,艾琳・斯万德小姐没有来吗?”
冯济慈意?外:“您还记的她??”
胖公主?点点头:“嗯,秋天的时候她?在窗外唱歌。”她?扯着自己的裙子:“我……可以见见她?么?”
冯济慈摇头,这位公主?其实已经不?是公主?了,她?的一切优待,头衔全部被剥夺,命令是第二奥古斯宾马乔雷亲自签署的,作为?修拉的女儿这已经是慈悲。
她?什么都懂,也满面抱歉的说:“他们废黜了我,我本来跟斯万德小姐约了一起去看小狗,我还答应给她?一只最?好的,可我无法?命令他们做事了。”
她?撑起圆脸看看左右,那些人依旧恭顺着对她?微笑。
她?伸出手,侍女提着奢华甚至镶嵌宝石的小篮子过来,那里面睡着一窝小狗。
胖公主?低头看了一会,抱出一只瘦小的双手捧给冯济慈:“我很抱歉,只能给她?一只小的,它需要单个照顾……别的王兄要送到赫利的训狗场。”
冯济慈依旧是沉默的,他走过去也双手接过那只软绵绵还在酣睡的小动物,终于开口道?谢:“谢谢。”
她?笑了,转身似乎是无忧无虑的远去。
冯济慈单手托着小狗的脖子,认真的看着这个东西,又看着消失在走廊里的那个身影。
头顶传来拍巴掌声,冯济慈抬头,这个国家的王穿着薄衫懒洋洋的看着他,冯济慈微微举了一下小狗,回手递给阿通特:“敬献给陛下。”
他不?恨一个无辜的孩子,但是也绝不?可能跟她?沾染一丝半毫的关系。
阿通特笑笑,指挥人提着另外一只篮子带走了那只小东西。
国王站在三楼大声问:“你?怎么来了!”
冯济慈也大声回答:“来找一本书。”
陛下歪头示意?:“上来。”
冯济慈无奈,只能从?大厅的楼梯上去。
铺满短毛地毯,没有任何家具的小厅,乐师在弹奏轻柔的音乐,国王躺在一堆软垫当中,冯济慈进去,他拍拍附近的位置:“躺着舒服,难得他们舍得放过我。”
冯济慈走过去,脱去严谨的外衣,露出一件类似于现代羊丽绒面料的短长衣,也靠在圆枕上并?舒适的叹息。
国王抓住他的衣服问:“这些面料哪里来的。”
冯济慈说:“家里送来的,过几天给您敬献一些。”
“……你?过得比国王还舒服。”
“如果您肯放我去奈乐,我还会更舒服。”
美丽的侍女捧来美酒,国王取了两杯分给冯济慈一杯,冯济慈不?客气的拒绝:“水。”
不?管周围的人表情多?么惊异,国王却?习惯的吩咐:“水,要热的,这是个奇怪的家伙。”
乐师换了一曲更加轻柔的,冯济慈半靠着闭眼倾听,国王在他耳边呱噪。
“最?近,反叛军以她?的名义闹事。”
冯济慈睁开眼:“您心疼了?”
国王没说话,将酒一饮而尽:“我有过妹妹,如果活着我会带着军队送她?去封地,如果她?活到现在,我就把?附近的土地分她?一半……可她?死了……这个,是名义上的妹妹。”
门外传来动物的奔跑声,小姑娘们的嬉戏声,她?们快速经过。
欧拉克看着门外,眼神甚至有些呆滞。
那位胖公主?是故意?的,她?就带着一群罪臣之后与她?一起跑遍这个古老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国王躺下闭眼问:“来看书?”
冯济慈回答:“是,我遇到了为?难的事,我需要找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解惑。”
“为?拉塞尔女士?”
“对,她?拒绝了自己的血脉。”
“意?料之中,索雷都是冷静冷酷的动物,某些时候……真使人羡慕。”
国王坐起来看着冯济慈笑。
冯济慈睁开眼:“怎么了?”
国王说:“神殿送来了你?的成绩单。”
冯济慈愕然,接着呲呲笑了起来。
欧拉克拍他的肩膀,表情得意?又骄傲:“你?的祝祷师跟大祝祷师抱怨,你?从?未吃过一根草药却?考了第一,你?甚至写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冯济慈点点头:“对,有关于植物的萃取方式过于单一,应该根据身体状况区分处理?,比如火制水制……那些草药应该区分土壤上与土壤下,最?好花茎叶根部都各自处理?一下,我觉的……不?同?的病症,应该灵活配药……我只是提问题,并?没有详细的处理?办法?。”
他坐起来,接过阿通特端来的一盘奢侈蔬菜叶子。
人家也没给任何食具,奢侈品的最?好食用方式竟然是手抓么?
国王相当大方的说:“这是神殿送来的,快吃吧。”
冯济慈只能上手去抓。
“有时候,我庆幸把?你?这颗聪慧的大脑袋留在了普利滋,大祝祷师把?你?的想法?写了长信,报送到了中大都。”
冯济慈慢慢咀嚼,大脑不?屑一顾,嘴巴却?吃的很香,他咽下菜叶子说:“您这话真惊悚,好像我就剩下一颗头了。”
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顽童的嬉笑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本来高兴的欧拉克表情又阴沉下来,他伸手拿起一枚皱巴巴的水果咬了一口说:“她?被秘密判罚,怕是库洛的身份都保不?住了……这是奥古斯的命令。”
这个年代这个季节,就连国王吃的果子都是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