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就揶揄,“黑丫,你不怕回头你哥骂你啊,你打他朋友。”
黑丫握着拳头,“我不怕,我哥打不过我,没有力气大。”
沈梦噎住,果然是拳头大有理么。
苏元居然还在小声感叹,“原来黑丫这么厉害啊。”
沈梦听见了,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我们黑丫同志是巾帼不让须眉,其实是家族遗传大力气,所以羡慕不来的。不过有些事靠拳头未必能解决,我们还要靠脑子。”
沈梦不是嘴巴欠瞎往外倒鸡汤。
她是真的想通过这件事告诉苏元一些道理。
小孩太聪明,又经过那么些不堪,她怕他走极端。
这些天的相处,她越来越稀罕这小孩,也准备找个时间好好问问他家的情况,看能不能帮帮他。
转天,苏元又给她一个惊喜,居然带来两条鲫鱼,都是一斤左右的。
沈梦决定中午一条晚上一条。
不奢侈不行,鱼是被柳树条子穿着鱼鳃拎过来的,加上天热肯定过不了夜,所以当天必须都吃完。
苏元和她报备,是用五块糖换的,他觉得有些亏,毕竟上次他才用了两块糖,换的鱼还比这两条任何一条都大。
沈梦越发觉得苏元是可造之材。
中午仍然是喝汤,这回能多喝点,不用给爹娘他们留,因为晚上还喝鱼汤。
今个还有邻居问杜丽和沈梦,去哪买的鱼呢,是不是有专门的路子。
沈梦推说是他爹朋友给的,人家挨着水库住。
喝过鱼汤,沈梦破天荒没去睡觉,而是拉着苏元下了楼,在楼道口通风的地方坐下。
“能给我讲讲你家里的事不?”沈梦装作一脸好奇的样子。
苏元低着头,好一会,“我和我爹过的挺好,后来他出了事儿,我不知道怎么办,那个堂叔也是家里比较近的亲戚了,住的也离我家不远,平时也总来我家的,我爹没了他过来帮忙,后来又说照顾我,就搬到我家了。可他家里孩子比我还大,他们欺负我,我就告状,一开始他还骂他们,后来我那个婶子居然打我,我从小我爹都没打过我,我一时气愤就跑了。可是没有吃的我也冷,后来我又回去了,大声吵吵说这是我家,让他们滚,那次我那个堂叔也动手了,当时我被打晕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他们说,等我也和我爹一样死了,房子就属于他们的了,我就知道不能留下来,我得跑,就跑到城西去了,我没钱,好在有野菜,反正是没饿死,可是每天我都饿都冷,也想我爹娘,要不是你们让我干活,我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低头抹了把眼泪。
沈梦却松了口气,“你确定没摁手印之类的?”
她最怕这个,到时候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苏元茫然了会,“没有啊。”
沈梦觉得可能性很大,首先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是法盲,没有这个意识,再一个就是苏元在他堂叔一家人看来太弱小了,早晚能嚯嚯死,只要他死了,他们一家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那你家没存款么?”现在的小朋友太朴实了,上辈子两岁多的小朋友离家出走都知道拿钱拿尿不湿呢。
苏元又摇头,“那时候只顾着哭和害怕了,堂叔一家搬来开始我还挺高兴的,家里的东西都被他们给占了,后来我也顾不上钱啊。”
沈梦真想给他颁个“世纪可怜娃”奖,“我有个办法,让你把房子收回来,还可以出出气。”
苏元转头一脸激动的看着沈梦。
沈梦清清嗓子,“这不难,你可以报案,让公安把他们撵走,可是大人会做戏,你又拿不出啥证据,我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而且公安又不能时时看着,我怕他们下重手。我的办法就是把房子卖了,卖给你堂叔惹不起的人,到时候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还不算完,到时候你拿着举报信去你堂叔的厂子去闹,让他们给个说法。他们是要脸的,你堂叔也不是啥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咱要是能把他工作搅浑黄了,这仇算是报了一半了。”
苏元握着小拳头,身子兴奋的直打颤,“我可以的,我要报仇。”
沈梦拍拍他的手,“还有另一半仇,你可以留着等你长大…”
“不!不用长大,其实我一直有想过怎么报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可是我没钱没东西,没人肯帮我。现在我在你这挣了钱,我差点就要干了。”苏元突然腼腆了下,“不过我想的没你想的好。”
沈梦好奇,“你咋想的啊?快说说。”
“我准备在城西找几个娃,然后掏几桶大粪,往房上院里泼,我不能住也不让他们住,不过现在不用了,我可以把房子卖掉,还能得钱,这个办法好。等他们搬回自己的家,我再泼他们家去。”苏元越说越兴奋,就像已经报了仇似的。
沈梦揉揉鼻子,这真的是一个有味道的复仇计划!
不过听起来很过瘾啊,她喜欢。
沈梦突然灵感迸发,“我们可以去找记者,他们肯定喜欢你这个故事,有他们跟着,你去厂子闹的时候,领导才会重视,要不然我怕他们大事化小啊。”
有记者监督,那些领导就不敢徇私了,甚至为了表现正义,还得加重处理。
“记者是干什么的,很厉害么?他们会管我?”苏元虽然聪明,但也不是啥都知道的。
沈梦只能牵强的解释一下,“嗯,记者就是写报纸的啊。他们肯定厉害啊。放心,我和你一起去找记者。”
沈梦准备了下,其实就是问好了报社的地址,毕竟是省会城市,报社不只一家。
沈梦和苏元研究了一下,找的是沈阳市的报纸,《辽沈晚报》。
离这边有些距离,得坐公交车。
五十年代的华国刚刚建国,百废待兴,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特别是城市里,一些交通工具还是不缺的。
这个年代的公交车不是特别美观,票价也不便宜,座位也没那么多,坐起来震动感也比较强烈。
更夸张的是人家是烧木炭的。
沈梦记得第一次坐得时候,都惊讶坏了。
那时候她刚得了第一笔分红,决定随便走走,也体验下时下的交通工具。
然后就长知识了呗。
要知道她上辈子只听说过烧煤的火车,原来国家那么牛叉,还有烧木炭的公交啊。
是她孤陋寡闻了。
后来她问过系统,这个年代由于美国的“禁运”,国内汽油供应短缺,工人思变,所以公共汽车动力变成了木炭,到木炭都紧缺时,还烧过白煤。
木炭车一直延续到60年代中期,有了大庆油田,才逐渐为汽油车所取代。
而且更好玩的是,现在的公交车都是国家自主生产的,但是是木铁混合结构的。
以前在她印象里,木头车不就是玩具么,可是国人工匠们却用技术、智慧让木头车安全行驶在大道上,可能就因为这样,我们国家才能在几十年时间里大力发展,后来居上。
把租书摊交给杨慧她们,不是星期日不是很忙,她们完全hold住的。
沈梦和苏元一早就登上了公交车。
人还挺多的。
三站地就到了,两人随着人流下了车。
他们来的稍微早点,这也是沈梦早就打算好的。
因为她们要守“株”待记者。
因为报社门口有保安的,可不会随便胖小娃娃进。
不过他们可以在门口等,看中哪个拽哪个,万一不是记者也没事,总是在里面工作的,也可以帮他们。
不过人选也不能太随便,最好找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因为这样的女人多半有孩子,遇到孩子的事难免会心软,就像沈母。
很快就有了个目标,这位女士穿的是一件土黄色的军改裙。
上身和普通军装很像,只不过比较贴身,很显身段。
因为是连体裙,腰间还有一个布腰带。
下边是过膝盖的裙子,脚下是黑色的皮鞋。
这一身在如今就是时尚的代名词了。
“阿姨,你好。”沈梦拉着苏元跑了过去。
“两个小朋友有事么?”中年女士也很客气。
“我们想找记者阿姨帮忙的,阿姨你是记者么?”沈梦扬着小脑袋,装的呆萌。
中年女士捂嘴笑,“你还知道记者呢。你找记者有事么?”
这位虽然态度热情,但缺没透露自己的身份。
沈梦认真的点点头,拉拉苏元,“这是我朋友,他可惨了…”将苏元的事情一说。
这位女士看着苏元有些疼惜,“记者能怎么帮你呢?”
苏元摸了把眼泪,“阿姨,我想找那人的领导,他这么坏,为啥还要他啊,都不管么,可是我是小孩子,都见不到领导的面。”
沈梦也有些心疼苏元,她也不愿意一遍遍提起他的伤心事,可是他们人小力薄,不得不借助外力。
等把那个坏人收拾了就好了。
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娃娃红着眼睛一起看着她,这位女士心也挺酸的。
这种事她见多了,也许是她跑一趟的事,可放到孩子身上就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这俩孩子后面应该有个明白人,要不然也出不了这么好的主意。
不过她也没追问,估计那个大人也没什么能力,只是有些见识,要不然也不会让两个小孩出来求人了。
后边的事情处理的很迅速,让沈梦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无人跑断腿,有人一张嘴。
人家不过在报社打了个电话,之后带着她俩上车去了厂子,苏元他爹所在的厂子是一家铝制品厂,规模不大,但是效益还可以。
大领导见了女记者热情不行,保证处理苏元那个狼心狗肺的堂叔,而且还准备给苏元一份补助,当然只是出于人道关怀,毕竟苏元他爹出事和厂长一点关系没有。
女记者帮着把事情弄好,她有些担心苏元的以后,毕竟他还那么小。
“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生活的。”苏元终于笑了,他现在手里有厂长给的100000(100块),将来还有卖房子的收入,有了这些钱他会好好过日子的。“我不想再和别人一起生活了。”
他怕再来个堂叔。
女记者也没再多说,只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告诉他们她姓马,让他们有事去找她。
这个年代法律还不是特别健全,孤儿也多,所以也没说非要进孤儿院之类的。
很多都是小小年纪自己讨生活。
沈梦真心实意的,“谢谢马阿姨。”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苏元那个堂叔不但会被厂子保安立马撵出苏元的房子,就连工作也没有了。
而且这不是最严重的,最厉害的是厂子会发通报,也就是说他以后再想去别的厂子工作,只要一审查肯定是过不了的,他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了呢。
苏元吸了吸鼻子,“谢谢马阿姨。”
“坚强一点小伙子。”马记者拍了拍苏元,和两人摆手告别了。
沈梦拉着苏元也跑了,“我们去市场,看有没有好东西卖的,今天必须要庆祝一下。那个你把钱给我,我帮你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