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疑惑,一边试着迈开两步。还行。
不过,虽说不上走不动路……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杨霏饶有趣味地注视着这一幕,过了会儿,才慢悠悠道:“几位,请吧。”
……
绕过山边一条小径,再经过几扇朴素的木门,眼前便出现一片开阔的谷地。
竹制高脚楼亭亭错落,窗边有纸墨翻飞、人影晃动,俨然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到了此处,杨霏才停下步伐。
“最后一场考核,于明日山门前举行。今日,你三人可在此住下。”
“至于辰星大人……”
辰星道:“不必管,我自有去处。”
杨霏看了看她,忍不住说:“您说的去处,莫不是硬要同云师妹挤一张床……”
辰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杨霏聪明地一笑,咽下了后半句话。
倒是云乘月有点头痛了。她习惯晚上一个人睡,况且她还打算回帝陵问问薛无晦情况,可如果辰星在,她就不大方便了。
幸而,辰星只是沉着脸,冷冷道:“今夜,我便要回京。”
杨霏又一笑,继而却又沉下神色。
她转向云乘月,说:“方才的状况,你们也见到了。我听兄长说,云师妹、季师妹原本已经定了入学名额,陆道友也只需再试最后一场。”
“但现在……”
她沉吟道:“师长们的意思,是也无需太过顾忌飞鱼卫。明日考核,你们三人便一同参与。”
“只要尽力破开至少一道关卡,书院便会放你们进入内院。”
“这样说,你们可明白了?”
“明白了。”云乘月看看同伴,方才点头,“那现在究竟是……”
杨霏正要说话,却又想起什么,看向辰星。
辰星上前两步,双手捧着银镜,面向几人。
她银发垂落,容色清冷,此时又带了几分庄严之色。
“白玉京与各大书院,有大道之争。”
“书院首重心性,推崇书文以意趣为先,法度其次。”
“白玉京则崇尚法度,以法度尽善尽美者为优,意趣并非必要。”
“而各大书院,则以明光书院为首。”
她一字一句道:“而今,白玉京决意将天下书院收归己道,便首先要收服明光书院。”
“若书院不从,便是国法加身。”
云乘月思索片刻:“是……要把书院收归国有?”
她脑海中突然迸出这么一个词。
辰星想了想:“嗯,倒也贴切。”
云乘月不解:“那有什么不好么?”
印象中,不知怎么地,这件事好像非常自然。
此言一出,其余人却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难以置信她说了什么。
唯有辰星略略一怔,竟是浅浅笑起来:“嗯,乘月也觉得可以?那便是可以的。”
云乘月只好问其他人:“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终究是杨霏轻叹一声,苦笑道:“云师妹,你可知道,‘大道之争’四字,从来意味着你死我活。”
“若书院真的被白玉京收去,改了立身千年之道……”
她咬咬牙,低声道:“我等才疏学浅,不过修为受损,可书院一众师长,轻则修为废去,重则身死道消!”
“尤其是王院长――一旦书院改道,院长必定神魂无存!”
她严肃起来。
“云师妹。”
杨霏郑重道:“我不明白为何师长们一定要你入学,但,趁你现在修为尚浅、大道未立,你还可以好好想一想――”
“――你究竟要选书院的道,还是白玉京的道?”
她也看向其他两人:“你们也一样,都可以好好想一想。”
第97章 刁难
◎真真假假◎
大道之争, 还关乎明光书院众人的前途乃至生死……
一时间,竹林寂静,唯有风动。
唰啦啦――
云乘月等人所处的这片山谷中满植翠竹, 青影斜漏阳光。
分明清新安宁之景,影子晃动之间却有竹叶如剑、竹茎似刀, 纵横如刀戟,又似书文银钩铁画。
“再怎么说,你们也只是初初踏入书文道途的新人。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是沉重了些吧?”
站在翠影之中,杨霏轻叹一声, 缓和语气。
此言一出, 季双锦和陆莹都下意识点点头。
杨霏一笑,道:“所以, 你们今夜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二。是要走明光书院的路,还是白玉京的道,亦或……干脆离开明光书院?”
她敛去笑容, 颇有些严厉地看着几人。
“你们真有这份决心, 敢参与天下未来大势之争?万一失败――你们可知下场如何?!”
这一句声音陡然提高!
杨霏一直身姿优雅、语音柔和,忽然疾言厉色,又有四周竹林飒飒作势,竟带出几分风雷之势。
呼――
恰好又一阵风过。
不,究竟是恰好,还是被杨霏周身波动的灵光带出?
无论如何,风竹齐动,恰恰是将她那句喝问放大, 直直烙入了听众心底!
――是坚持考核, 卷入暗潮涌动的大势之争, 还是选择后退一步, 明哲保身?
是进是退?
进,不说考核艰难,若是未来书院落败,她们岂不是一起遭殃?
退,虽然进不了书院,但也能去别处求学,先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判断的局势,也不是一个很难看清的问题。
所以……如何选择?
一时之间,季双锦和陆莹都流露出迟疑之色。
季双锦虽然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出身,但因为前未婚夫乐熹的缘故,受了良好教养,也知道一些秘闻。此时,她面色变来变去,混合了惊讶、了然、思索、恐惧……动摇最为明显。
陆莹就简单多了。她先是一惊,又是犹豫、舍不得,最后撇撇嘴,有点烦躁却又释然地吐出口气。
“那就算……”
“那就算一算,如果少了我们三人,其余竞争者通过考核的可能,可以大多少?”
云乘月笑着接话。
其余竞争者……?
除了一脸平淡的辰星外,其余几人都是一愣。
季双锦有些不解:“乘月,你忽然提这个,是……?”
反倒是从小挣扎求生的陆莹,只稍稍一怔,立即神色一变、后退一步,略显敌意地盯着杨霏,手里也做出防御姿势。
云乘月则双手交叠身前,指间牢牢抓住“镇山河”――这支据说是稀罕宝物的毛笔,回击了庄夜后,就一直在云乘月手中。杨霏并未拿走。
而此刻,“镇山河”的笔尖,正直直对准杨霏。
甚至一点墨色灵光,已经氤氲出来。
注视着这点灵光,杨霏细而优雅的眉毛,轻轻地、轻轻地扬了起来。她方才笃定的眼神沉了下去,微微笑的唇角也沉了下去。
“云师妹……这是何意?”她问。
云乘月的手纹丝不动,毫笔笔尖也纹丝不动。
她只是看着杨霏,平静地说:“这话应该是我问杨前辈。”
“杨前辈‘循循善诱’,想劝我们放弃考核,是什么意思?”
杨霏陡然不悦:“云师妹是说我对你们有歹意?若真是如此,方才在山门前,我何必助你?”
“何况……”
杨霏再瞄一眼云乘月手中的笔,轻蔑地说:“即便是重宝‘镇山河’,由第三境的小姑娘拿着……你真以为可以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云乘月笑了笑,而且笑得有点无奈。
“我就不明白,只是参加个考试,为什么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