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薛无晦的气息又如此接近。难道说……
他们有血缘关系?薛暗果真是他族人的后裔?但就算是后裔,也不可能这么像才对。
只有等见了薛无晦,跟他商量一番了。
想定之后,云乘月翻身下来,拍一拍麒麟头:“我们该走了。马车坏了,我们得走去白玉京。”
“咩?”拂晓抬起头。它正快活而新鲜地甩着尾巴。它才掌握随意变大变小的技能,能当一头合格的坐骑了,正高兴呢。
“咩――”
――让我继续当坐骑嘛!我可以带主人跑过去!
拂晓央求着。它此前在罗城先后得到了傅眉和王夫子的帮助,不仅重新长出毛皮,还掌握了一些五彩麒麟的天赋技能。
刚才,就是拂晓用与生俱来的空间天赋,将那道剑光送去了薛暗面门,险些重创那位将军。它正觉得自己威风凛凛,想要多自我欣赏一会儿。
云乘月摇头:“你现在力量还不稳固,最好多蕴养,少使用。”
“咩……”
――可是还想再大大的一会儿……
麒麟舍不得自己威风的模样,不觉发动了“温顺的水汪汪的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攻击。
云乘月动摇了一小会儿,断然拒绝:“撒娇也没有用。”
“咩……”
大麒麟委屈巴巴地变回了小麒麟。它很有骨气地拒绝了主人的抱抱,自己跟在她脚边行走,走得一颠一颠,尾巴也一甩一甩。
【获得蓝色情感,拂晓的沮丧。】
【自从被你救出水底,小麒麟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帮上你的忙,却又自卑于无能为力。现在它好不容易有所长进,却不能一直夸耀,实在有点沮丧。】
云乘月看它几眼,忍笑夸它:“拂晓,你真是一头可爱的小麒麟。”
“咩?咩!”
麒麟想了想,又不沮丧了,开心起来。
朝着白玉京的方向,一人一麒麟慢慢走着。
“拂晓,刚才你看见了吧,玉清剑加上《云舟帖》里的情感之力,威力增加了不止一倍。”
云乘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家麒麟聊天。
“咩!咩咩?”
“单独用?也是可以。不过,这些情感之力不能浪费,我留着还有大用。”
“咩?”
“什么用处……等我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感之力,你就知道了。”
“咩!”
“这可不是卖关子。这叫什么呢……啊,用虞寄风当初的话讲,就是‘烟火气’这三个字,可是用语言描绘不出的。”
第167章 探监
◎狱中的卢桁◎
白玉京, 大梁首都,也是天下的中心。
这座城市传说是千年前建成,不过那时候它没现在这么大, 格局也不同,可唯独城北的天山和宫殿依旧巍峨神秘。
是的, 白玉京的城北是一座山,还是一座云雾缭绕、抬头不见顶的山。它是天子所居,便被称为天山。
而大梁的皇宫,就建立在这座天山之上。
站在山脚宫门外抬头而望, 只见云雾中生出几道飞檐, 依稀可见几头雕刻狰狞的神兽,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每天日出之前, 朝臣们就会披星戴月,走过山脚下的宫门,深入天山的云雾中, 走向高高在上的大梁天子。
虽然说……大梁天子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除了每年祭祀, 他很少出现在人前。
朝中事务交给三省长官多年,朝中大小事务运转得也很自如。虽然最近陛下忽然叫太子回来监国理政,让长官们多了些小小的烦恼,但对这些做惯了官的大人们来说,糊弄……啊不,帮助帮助太子殿下,也不算很难。
真正叫他们忧心的,是卢大人下狱的事。
起码对此刻脚步匆匆的工部尚书杜尚德而言, 这件事真的很让他忧心。
因为卢大人是他的老师。
杜尚德的爹娘去世得早, 如果不是幼时有幸遇见卢大人, 他根本没机会靠念书出人头地, 更别说科考中举,一路做到工部尚书了。
这一辈子若非卢大人提携,他杜尚德算个什么东西?
原本,卢大人虽然原配已逝,又没有子女,本人却是赫赫有名的大书法家,是司天监青龙星官,更是太子太傅,又顺顺利利从官场旋涡里退了下来,回乡隐居,这让杜尚德很是开心,还琢磨着什么时候抽空去看望恩师。
可谁能想到,恩师偏偏在节骨眼儿上回京,还不听劝告,一头撞进了大道之争的事情里,结果把自己陷在了牢里?!
虽说,无论如何,就为了那种事情,就把如此德高望重的老臣下狱,实在太……
这是大不敬的念头,杜尚德晃了晃胖乎乎的脑袋,赶紧在心中掐灭这个想法。那位陛下可是大修士,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感应?他杜尚德只是一个小小的第四境修士,还是年纪大了靠丹药才勉强进阶,实在有点害怕那些大能。
总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能成功见到卢大人。
杜尚德没要任何人跟随,一路小跑,来到了诏狱。
诏狱也在山脚,在背阳的一侧,阴森森的。门口没人看守,只有一座灰扑扑的石台伫立,掩着背后黑黢黢的山洞。山洞大约三人宽、二人高,用精钢的栅栏关着。
杜尚德来到石台前,掏出自己的铭牌。这是一张青玉铭牌,上头刻了他的名姓、官位、修为境界、籍贯,正是大梁人手一张的身份牌。
他把铭牌放上石台,按进凹陷里。一道金光闪过,飞快构成一枚“狱”字。
杜尚德是第一次来探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座石台。他注视着这一幕,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紧张:陛下并未禁止百官来探监,所以……应该不会在他的身份铭牌上留下什么记录吧?不,他怎能这样想,卢大人待他恩重如山,哪怕真会影响到他的前程,那也不能不来!
杜大人暗暗给自己鼓劲,却不觉揪住下巴上半长不短的稀疏胡须,险些把胡子揪断。
幸而,什么都没发生。
金色的大篆“狱”字笔画森严,好似一张阴郁的脸,阴恻恻地浮现了一会儿,又慢慢淡去。
哗――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杜尚德微微一惊。继而他才意识到,这是山洞的门开了。
面对那好似深不见底的山洞,杜大人定定心神,收起铭牌,快步往里走去。
很快,这位工部尚书的背影和脚步,都被诏狱的黑暗所吞噬。那寒光沉沉的大门也重新闭合。
才有人从暗影中浮现,觑了一眼山洞,低头做下记录。
“今日探访卢桁者:工部尚书,杜尚德。探监时长……这得等他出来再写。”
……
杜尚德感觉背后的门关闭了。
诏狱建在山洞里,这可真是阴森。只有两侧间隔的火把照明,光一跳一跳的,亮没多亮,反而晃眼,还显得气氛更诡异。
杜大人不至于害怕这点氛围,只是有些嘀咕:天子诏狱做成这样,阴森森跟地府似的,真的好么?
一边想,杜大人一边咳嗽了几声。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大舒服,也许是天气凉了、风邪入体,咳嗽好几天也不见好。
这会儿诏狱的阴冷恰如一把钩子,钩出了肺腑里那点止不住的咳嗽。
“――杜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杜尚德吓了一跳,反而不咳了。
谁?他好悬没出声,只扭头看去,却见身后火把边上无声无息站了个人。待那人踏前一步,杜大人再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飞鱼卫的装扮。
“杜大人,下官为您带路。”
对方的态度看似恭敬,眼神却冷飕飕的。
飞鱼卫都是这德行。他们御前行走,做事阴狠毒辣又没什么忌惮,很叫人讨厌。杜尚德通常对他们敬而远之,但诏狱却是飞鱼卫管辖,他还是做好了和他们打交道的准备。
“……劳驾。”杜尚德用沙哑的嗓子念了句,又塞过去一袋碎银。
对方神情微动,接过来一掂,然后眼神和缓下去。
“杜大人是来探望卢桁的罢?他在诏狱最深处,往这边走。”
飞鱼卫提着灯笼,自然地走到了前面。
居然直呼恩师名讳……
杜尚德皱着脸,到底忍了下来。如果换个场合,他不怕当面呵斥回去,可现在他怕自己一冲动,会让恩师遭罪。
毕竟……卢大人现在什么官位都没有,名义上仅仅是普通百姓,真是一点能遮挡的名头都无!
那飞鱼卫好似是察觉到了杜尚德的不快,竟还“呵呵”笑了几声,闲聊似地说:“这儿关过的大人物们可不少,上回铲墙皮上的血,我们还挨着分辨说,这一层该是谁的,那一层又该是谁的。”
他好像觉得很好玩,又笑了几声。
杜尚德却是听得相当不适,背后寒毛直竖,又止不住愤怒。
这群鹰犬走狗,竟敢如此谈论国之栋梁……小人得志!小人得志!
杜大人心中唾骂不止。可一激动,他就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那点咳嗽的痒酿成了头颅里的疼,绵绵不绝。
怪了,难道风寒加重?他晃了晃头。
“就是这儿了。”
飞鱼卫暗暗掂了掂怀里碎银的重量,还算满意,就后退一步,道:“我就不打扰杜大人了。探监最长不超过半个时辰,时间到了我会来提醒。”
说罢,身形就没入黑暗。
但杜尚德很怀疑,其实飞鱼卫并没走。这群走狗总爱监听官员,哪会这么容易就离开。
可他也没办法计较。
“老师,老师!您怎么样了?”
杜尚德急急上前,两手抓着监牢栅栏,瞪大了眼往里看去,差点将一张圆胖的脸挤变形。这是一间单人牢房,没有窗户,好在桌椅都有,旁边还有个简陋屏风,后头放着木制马桶。
牢里有些潮湿,味道算不得好闻,但总算没有血腥味,这让杜尚德放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