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不不,怎么会。我哪里认识得了他。”
季双锦恍然回神、连连摇头。
“不认识么……”
哦,不是什么戏剧性的关系啊。云乘月若有所思,隐隐还有点遗憾。果然,说书玉简的情节也不太能常常遇见。还是不能从说书玉简中认识世界……等等,这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季双锦不知道她想什么,只歉然一笑,终究还是带着点恍惚之意,低声道:“抱歉。你们知道,我们家和乐家是世交,关系向来亲近。这位乐水,是乐家家主的长公子,正经的嫡系中的嫡系,血脉来说,是比乐熹贵重很多的……我这般出身,连他面都见不了。”
“更何况,听说乐水是近百年来乐家最天才的人物。他出生不久后,就被送去京中,由名师教导,潜心修炼。我听闻,他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终究是家族影响颇大,季双锦描述起来也带着敬畏之色。
她还有点焦虑:“这人怎么也来了……他是不是都第三境后期修为了?甚至第四期?我们能赢过他么?这可怎么是好……”
云乘月拍了拍她的肩,淡定道:“不慌哦,乖哦,总有办法的嘛。实在不行,躺平认输好了。”
季双锦:……
诸葛聪:……
还是陆莹撇撇嘴,直言道:“你躺平干什么?指不定你比他厉害,一枚书文解决了不就行。”
云乘月一笑:“你说得对,所以这也是一个办法嘛。总之,放平心态啦。”
诸葛聪也安慰道:“云道友说的在理,季道友莫慌。”
“还有最后一位值得注意之人。这人么……”
诸葛聪露齿一笑,后退一步,收扇作揖一礼:“便是区区不才在下了。在下的消息,请恕不能透露。”
云乘月点头。
她四下看了一圈。忽然,她眼瞳一缩。
“你确定,”她低声道,“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人了?”
白面青年一愣:“什么?”
云乘月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尤其是,当来人隔着人群,遥遥向她一瞥时。她感到那目光极亮也极尖锐,仿佛要穿透她,深深地扎到灵魂中去。
四周也忽而哗然。
――飞鱼卫怎么来了?!
――我听说,他们仿佛在调查什么东西……
无视一干言语,黑袍绣飞鱼图案的两名青年,都高高地立在另一头,恰好也在书院老师边上。
庄夜右手捏着刀柄,神态阴冷严肃。
薛暗则依旧戴着白玉描金面具,苍白的下半张脸绷着,淡色嘴唇冷淡地闭着。他正凝视着云乘月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位勒着枫红抹额的罗正山老师,仿佛也愣了愣,诧异地看了飞鱼卫好几眼。
片刻后,有青衣修士从天而降,与罗正山传音了几句。
罗老师本就严厉的神情,皱得更厉害。他再看飞鱼卫两眼,终究没说什么,只微微摇头。
“……那么,这一回考核,再添两名考生。”
他这话说得极为勉强,甚至带着屈辱之意,却又不得不极力忍着。
人群更是惊愕。
飞鱼卫……要参加入学考试?这简直就像大修士要来读幼童班一样可笑。虽说明光书院群英荟萃,精英学生不比普通飞鱼卫实力差,甚至更强,比如杨霏对庄夜。
但……终究,飞鱼卫是白玉京的人啊!
很多人辛苦求学、辛苦修炼,不就是为了在白玉京中谋得一席之地。
而今,这两人怎么倒过来了?
飞鱼卫究竟要做什么,明光书院居然也这么简单地妥协了?
庄夜提起刀,很凶地横了人群一眼,喝道:“看什么看!哪条律法规定飞鱼卫不能求学了?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飞鱼卫凶名在外,自然没人敢惹。那些世家子弟大多圆滑,能惹也不会惹。
薛暗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云乘月。
台上,作为书院老师,罗正山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临时更改考试内容,明光书院已经是大损颜面。而今还要再临时添加考生……对罗正山来说,这是他过去几十年都无法想象之事。
他忍了又忍,才忍下不让自己变得怒气冲冲。
饶是如此,他脸还是黑得不能更黑。甚至黑得连冗长的讲话都不想继续了……不过,这一点对其他人而言,大约是好事吧。
他忍着气,简单道:“那么,我且说一说此次考试内容。”
“观想之路为本书院传承千年之宝地。其间,收录有千百年来各地摩崖石刻之内容,皆形神兼具,更有书文孕育其中。”
“这次考试的规则极为简单。尔等从起点出发,看谁能走得最远。”
“本院取前三十名考生,录入内院。其余落榜者,可待来年参选。”
云乘月听见,周围不知有谁轻轻嗤笑一声。
“还来年呢……说不定来年,都没有明光书院了。”
冬日的天空渐渐越来越明亮。太阳耀眼而苍白,照得四周照明用的书文都黯淡下去,与白日融为一体,再显不出哪里特别。
这毫无以为是个晴朗的冬日。
但云乘月抬起头,望着观想之路的通道渐渐打开,却忽然觉得,这仿佛是个风雨将至的季节。
第102章 观想之路(1)
◎考核开始,还有单方的赌约◎
“第一个规则, 走得越远,名次越靠前。”
罗正山一板一眼地宣读规则,本就下撇的嘴角更加沉下, 严厉之外更增十分苦大仇深。
半空中,一枚巨大的“解”字如水墨氤氲, 又如涟漪缓缓消散。随着这枚书文的荡漾,一条景色明显不同的道路,也徐徐展开。
那是一个接近圆形的、四周波动不规则的入口,通往另一个空间, 应当就是刚才说的什么“观想之路”。
“第二个规则――”
罗正山扶着衣袖, 按下手中毫锋飘扬的大豪笔。这支笔的规格比寻常更大,笔尖并无墨汁, 而是灵光氤氲、流淌,以作替代。
他语调平平地宣布:“观想之路中充满幻境,每个幻境容许二人同时进入。谁先观测出幻境书文, 谁就能先离开幻境, 继续向前。”
通道还在缓缓打开。
天光已经大亮,冬日阳光肆意倾洒;但在通道对面,却是一片幽邃的深蓝。
――那是星空。
听了这两条规则,四周考生皆若有所思。
“观测书文?”
等待通道完全打开前,云乘月也在与同伴低语:“不是观想?”
“……大小姐,你以为谁都能一眼观想书文?”陆莹险些丢她两个白眼,嘲讽一句,才说, “观测, 就是说发现。我听说过这一类奇遇, 其中蕴含古代的书文, 有误入的修士发现了这些书文,虽然无法成功观想,却也能从字里行间受益。”
“陆道友好见识。不过,虽有人在奇遇中受益,却也有人无法承受古代书文的‘道’,导致道心受损、神识受伤。”
诸葛聪先是笑着夸赞一句,才委婉提示风险。
陆莹却微微摇头:“奇遇本就是机会和风险并存,哪有尽占好处?又不是谁都有那好命,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自幼天材地宝地养着,可以尽情只要好处,不要危险。”
这话的内容按说极尽嘲讽,尤其是由向来刻薄的陆莹说出口。但是,这一次她却说得极为平静,半点没有讽刺谁的意思,甚至有些云淡风轻。
却偏偏是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让诸葛聪有些讪讪的。
连季双锦也一时闷住,不说话了。
云乘月瞧瞧他们,也只能笑笑。她谁都没安抚,只用一种有点懒散、又挺轻松的语调,说:“这么说来,这观想之路的试炼,也可以说是‘奇遇’的一种?”
“……也可以这么说。”
诸葛聪率先醒过神,笑着恭维一句:“以云道友‘一眼观想书文’的实力,在试炼之路中必定能力克群英、拔得头筹。”
云乘月本来在笑,闻言却有点笑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不大好的预感。”她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抱怨,“仿佛有谁说过,不能胡乱预言,不然现实很可能会朝反方向发展。”
“却是没听过这种说法……”
咚――
一声重重的脚步声,踏在几人不远处。一听就是故意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饱含敌意的眼刀。
“自然会往反方向发展――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庄清曦斜来一眼,满面不虞,还带着鄙视。她瞪一眼诸葛聪,讽刺道:“诸葛聪,你这是在京中不受待见,就迫不及待想拜个新山头?可惜,眼神歪了点儿,却是找错了人,怕是又要丢个大丑了!”
诸葛聪还是含笑,眼神却是一瞬犀利。他并不出言反驳,只摇着羽扇,打个哈哈:“有劳庄小姐操心了,在下却自有判断。”
听上去,诸葛聪在京中似也有一段过往,而且不能算愉快。
也对,他自己都说各大世家主要押宝白玉京,并不看好明光书院,自己却来求学,自然是有苦衷。
庄清曦也不多搭理诸葛聪,就一脸挑剔地看着云乘月。
她仍是白衣绯裙,但浑身上下多了不少饰品。虽然因色调统一、风格雅致,而不至于显得太俗气,但这满满当当富贵逼人的感觉,仍是损伤了她本身少女的清新活泼,反而有些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
一言以蔽之:气质撑不起来。
与季双锦相同,庄清曦这满身饰品也是满身的法器。只是身为庄家嫡系千金,她得到的法器更多也更好。
她自己却并不觉得,还忽而唇角一挑,直直盯着云乘月,问:“听说你也是什么破落地方的破落世家出身,怎么,还真是破落到了相当程度,连件像样的法器也拿不出来?”
云乘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