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爆发出一阵雷动的欢呼。
奇迹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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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楼一战,致万华地貌大变,别处暂且不说,单就北圣斋而言,冰原被毁,又因有沸浆流过,这地方被融掉一半,如今再没从前的氤氲仙气,到处是嶙峋的焦黑怪石,亦或被血染透的尖锐冰棱,一片惨淡凄凉。
不过,天生万物自有章法,这地方经此大劫,虽然地貌大改,却又因祸得福。经由寒冰与炽火铸炼的北圣斋,将水火两种完全相克的灵气彻底封在了这片冰火残境之中,一半为火海,一半为冰川,竟又是世间难求的修行圣地。
赤秀岛被季遥歌从虚空中拖出,还是扔在了北圣斋的上空,方都在虚空漂浮了一万两千余载,不死不老不生不灭的生命被季遥歌打破,城池亦被她亲自放出,就落在赤秀岛的正下方。如此一来,上空为仙府,下方则是凡城,两相安好。
诸修都暂留赤秀岛中休憩,最先告辞的,是墨青棱与唐徊。大局已定,这二人早就飞升,万华之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多留的理由,便携烈凰宗诸人辞去,倒是裴不回留了下来。
又三日,诸修便纷纷前来告辞。
经此一役,各宗各修元气大伤,加之万华大变样,山河川谷林漠相易,在这里的又多是各家宗门宗主亦或重要主事之人,收到宗门发来的消息,少不得要快马加鞭赶回。
临走之时,为谢季遥歌之举,又有愧于赤秀,诸修都留了大礼,回宗之后又都遣人送来大量修行材料,一时间在赤秀堆成小山。这般热闹的往来足足持续了大半年都消停,那时赤秀已一跃成为万华第一大宗。
第一大媚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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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秀有许多善后事宜要做。大战不止毁掉了北圣斋,也令赤秀浮岛各处遭受严重损伤,作为副宗的花眠忙着带人修复这些损伤处,因为有白斐的加入,花眠很愉快地卸去大部分职责,只管起技术上的活来。白斐在宗内虽无领职,但凭着“季仙唯一嫡传弟子”的名头,就够他在赤秀,甚至是整个万华横行无忌了,也足够他代表季遥歌,代表整个赤秀宗与各大宗门、强修应对往来,没人会因他修为尚浅而小瞧于他。
毕竟是一代帝君,由他掌理宗门,确实要强过花眠,也强过季遥歌本人。
季遥歌受了伤,闭门谢客,一应宗务都交由他二人负责。
兽修们离开的那天,她也没去见。恩怨虽淡,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回到从前。贺七与流华在赤秀峰上待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季遥歌,翌日便叹息着带着兽修回了恶水河,没两日便送来愿奉季遥歌为王的兽族王契,被季遥歌随手扔在一旁,不予理会。
恶水河倒没什么变化,不过这里不会再有蛟族入驻,万华最后一只蛟已经飞升化龙,蛟城失了“蛟”字,成为赤秀属城,不止收容兽族,还收容了鬼修、魔修,在许多年以后,易名为“混城”,取自“混沌”一词。
世间混沌,哪来什么黑白善恶之分,至善至恶,皆不过人心而已。
混城的城主,是个倾国倾城的狐族少女,最擅迷惑男人,传说与赤秀那位号称万华第一手的副宗主花眠有些不可告人的风月之事,至于真假无从考证。
这位狐族少女,名唤胡鸢,小名六姬,也有人叫她,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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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鸢并没目睹季遥歌与高八斗那一战,因为放走花眠之事,她被关入兽禁中,直到大战结束才被放出。
兽族回来时,不论是昊光,还是贺七、流华,亦或是其他兽修,情绪都很低落。这场混战以妖楼败亡收场,对兽族来说也算大仇得报,阴谋得破,可因此而折损的人,不论是兽族还是赤秀的人,均成压在众人心头沉重铅石。
这仇非但报不得,他们还亏欠了赤秀,原本牢不可破的炉海之盟溃散。
为此,昊光辞去安海盟大长老一职,独赴西域历炼,贺七回了北海,不再问事,至于流华……
蛟城有座无期山,乃是从前蛟族思过之地,山中苦寒,修士亦不可挡。
流华着一袭素衣,自请闭入无期山。胡鸢送她进的山,临别之前哭红了眼,她虽然不好,可还是胡鸢的祖母。
“别哭了,做错的事需要付出代价,只是进去思过忏悔,又不是死。等我想通了,悔够了,还能出来。”流华笑笑,照样风情万种,“胡鸢,你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这里就交给你,好好修炼。”
胡鸢哭得更厉害,这是流华第一次叫她名字,而不是叫她的乳名。
她目送流华进了无期山。
思过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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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知在第五日向季遥歌辞行。
季遥歌见了他。
鬼修抵不住灵阴反噬,虽有丹药,也不能长时间呆在万华,已早一步回了鬼域。
季遥歌在赤秀大殿内见他,像极了他从赤莲川出来时与她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刚刚成为鬼域的大魔尊,他们实力相当,但如今,季遥歌照常唤他:“顾魔尊。”已经没有前几天归来叫他“顾师兄”时的激动,但眉目笑容还是极温和的,不知怎地让顾行知有种长辈见晚辈时露出的……慈祥?!
顾行知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只道:“不敢当,如今谁敢在季仙面前称一声‘尊’?”
她的境界,修为,实力,身份,一一摆在那里,万华上位列第一,无人可匹。
季遥歌笑了笑,一万三千多年,无相宗万仞山的恩恩怨怨全都散尽,师兄妹至此,当真是相交淡如水。
“萧无珩、谢冷月都死了,你大仇得报,还要回鬼域?”
她到底还是了解他。
他摇摇头,也未瞒她:“恩怨俱散,一下子闲了,真有些不自在,我暂不准备回鬼域,打算在万华走走。”
“也好。鬼修灵阴的克制之法,我会着人加紧研制,若有结果,我马上通知你。”她道。
“与鬼修为伍,你也不怕万华人骂你?”
“怕什么?赤秀是媚宗,正邪之间,我不怕的。”她笑开,依稀有旧年影子。
顾行知敬她一盏茶,饮尽后离去,季遥歌发现,他今日没将傀儡人带在身边。
小傀儡人站在殿外,樱粉的裙子,梳两条辫子,娇俏可爱,不知怎地表情却有些怯怯,顾行知出来,朝她勾勾手,她蹦蹦跳跳过去,战战兢兢唤了句:“顾大哥。”
并不很像小白。
“说吧,你是谁?”顾行知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他早就知道傀儡人有些不对了,只不过前些日事态紧急,他无心追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