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南:“……你们经常很久都不见啊,你不想他么?”
江枝北可能不太擅长跟孩子讨论这种话题。而且阮翎是那种天天把“爱你”“想你”挂在嘴边的人,教的阮之南也会觉得这要经常表达。但江枝北的感情稍微内敛一点,她觉得这些表达实在是――太肉麻太腻歪了,她很难把这些话说出口。
阮之南这么问她,她也只斟酌着回答道:“还行吧。”
阮之南继续追问:“那你们各干各的工作,就彼此不怎么联系么?”
江枝北想了想:“我们早就习惯这样了。又都不是小年轻了,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天天在一块,后来就觉得太耽误工作了,我们俩就彼此商议好了――不给对方添麻烦,不去帮对方的工作,把彼此都当做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不过睡觉前一般都会打会儿电话,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工作什么的。”
阮之南垂下眼。
江枝北:“不过就因为我们都很认同这种生活方式才能走到一起吧。要不然以我们俩的性格,要不是找到彼此,可能到四十岁才结婚。”
“不过可能是我自己的观念,我觉得这样很好。”
阮之南听到江枝北说这话,抬起头来。
江枝北笑了笑:“我觉得感情和陪伴的时间不一定是有关系的。虽然你跟爸爸妈妈见的时间不多,但不代表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家庭就比我们关系好啊。主要还是沟通,理解还有少管闲事。”
阮之南听前面的话,还在点头,听到最后她愣了。
江枝北大笑:“少管闲事其实非常重要。你跟哪个发小关系不好了,你跟哪个同桌又关系好了,别多问就好。我跟哪个领导关系不好了?你爸是不是最近接了烂戏?别去管,别去问,相信对方自己能调整能解决就好了。这是我的想法,你觉得呢?”
同桌?!阮之南搓了搓膝盖,看了江枝北一眼。
江枝北会不会看到了她抱着傅从夜脖子哭!?
……还是说很多事情她心里都知道,只是没想管而已?
她胆战心惊起来。
阮之南咕哝一声:“你以后就应该写‘少管闲事’四个大字,给我爸贴在脑门上,让他省的每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说这个说那个。”
进了馥园到别墅前,因为家里的地下停车场塞得有点满,有时候车门不好开,阮之南习惯从别墅前就下车。
她却没想到自己一下车,就看见不远处下坡一点的位置,馥园的另一家人也到了,有个阿姨打着伞出来接人,而停在门前的那辆添越,看起来也有点眼熟。
然后阮之南就看到一个手臂打着石膏,胳膊挂着牵引的人,走下了车,低头跟阿姨打了声招呼。
那背影太过熟悉,阮之南忍不住张口喊道:“傅从夜!”
那人一下子回过头来。
阮之南:“……???”
傅从夜:“……!!!”
阮之南指了指那栋建筑,半晌才找回脑子:“呃……所以,我们又是……邻居?”
江枝北也是一愣。
刚刚在医院分开,又在馥园见了。
馥园入住也好几年前了,这个园区也是各自买地另请设计师设计施工的,所以各个建筑都风格各异,入口也都隐蔽私密,没有邻居这一说。江枝北也确实从来不知道周围住的是什么身份的人――
傅从夜发着愣,但也只是对她一点头,跟阿姨进了房子去。
阮之南有点莫名气鼓鼓的,进了屋里脱掉鞋的时候忍不住道:“什么嘛,他那也算打招呼!”
江枝北进了屋里,芳妈听说她俩今天回来,只简单煲汤炒菜,这会儿连忙端出来。
江枝北饿的够呛,一边吃一边道:“怎么能打到骨折,我看他挺像个大人的,怎么还能冲上去跟拿着甩棍的人打呢。”
没心没肺生小脾气的阮之南听了这话,忽然没声,再次后悔愧疚,坐立不安。
一直在忙活报警送医,她一直没跟江枝北说过这事。阮之南戳着饭碗,小声道:“他替我挡了一下,所以才骨折的……”
江枝北一愣,半天没说话:“……真是没轻没重的小孩子,才干的出来替别人挡的事儿。”
阮之南拔高音量:“才不是!”
江枝北:“才不是什么?”
阮之南:“他不是不懂事才帮我挡的。他――他挺成熟的。”
江枝北放下筷子不说话了。
阮之南低头缩肩,总觉得自己多说话容易暴露什么。
不过,暴露什么呀!什么事儿都没有又有什么好暴露的!他们俩只是同桌!
江枝北:“你刚刚在医院就应该告诉我的,我好去谢谢他。”
阮之南吃着汤包,说道:“没事,我自己会谢谢他。”
江枝北的本意是说垫付医药费,买些东西过去做礼物的。阮之南所谓的谢谢他,肯定不会像她所想做的那样,估计就买点好吃的,在学校里帮人倒水记题写作业之类的。
但也确实是小孩子才会这样冲动的保护好朋友,那她用成年人的那套还礼反而显得很肤浅不合适了,或许阮之南那种也是小孩子的谢人的方式才合适。
江枝北叹气:”好吧。不过我还是回头去人家家里走一趟,不表示太不合适了。“
阮之南心头竟然有点莫名奇妙的慌。
怎么――这就见家长了?
江枝北看傅从夜一眼,就认出他来,还对人家家里的事儿门清。就这老刑警本色,会不会刁钻的过去挑剔一番?会不会她看出来些什么?
江枝北:“不过我明天早上要开会,等晚上回来我去一趟。”
方笙不在,傅从夜还能勉强感到几分舒适。左鸣钟看得出来他所想,笑道:“她出国几天,回不来呢。左麦,刚弄的石膏你就要画画――”
傅从夜坐在沙发上,左麦光着脚拿水彩笔,在他石膏上又画了几个兔子头。她就画这个熟练。
傅从夜笑着摸摸她辫子:“没事儿,让她画。”
左麦画完了,又摸了摸他的石膏,说:“凉凉的。哥哥打针了?”
她不太理解骨折为什么要打石膏,只知道打针很疼,傅从夜笑了笑:“没事,不疼。”
左麦抱住他的石膏,把脸贴在上边,像是安慰他的胳膊,也像是在听石膏里会不会传来什么声音。
左鸣钟煮了点奶粥,切了点自己做的腌菜,给他端过去:“不过我明天早上可能要去趟店里,店里正在装修,要去问问我的意见。不过我叫梅姐在家,馥园的医院那里也会有个小护士过来,可以看护你和左麦,如果左麦呛饭或者哮喘了你也不用急,那小护士都会处理的。”
傅从夜:“还请护士?我一只手也可以的。”
左鸣钟笑:“别逞强了。你要是今天能一只手洗澡,我管你叫爹。”
到了晚上,事实证明确实不太行,他一个人连t恤都脱不下来,洗澡也让左鸣钟给帮了点忙,连左麦都支援了她的浴缸小鸭子――虽然傅从夜没泡澡也用不着。
唉,这要是回去了,一个人怎么办。
到第二天早上,他醒的算早了,起来之后想要往左边翻身,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胳膊,半梦半醒之间就吓清醒了,连忙要转回来――但他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左边胳膊被一根拉长的牵引绳挂在床头,他根本翻身不过去。
傅从夜松了口气。看来是左鸣钟给他挂上的。
傅从夜慢慢爬起来,解开牵引绳,他没带衣服,只穿了一件左鸣钟的蓝色睡衣,系扣的那种,他就不用再套头穿了。
他起来之后也没想换掉衣服,毕竟那件旧衣服全都是灰和汗。
傅从夜下楼去,看到梅姐从左麦房间里探出头来,她小声说:“星星,我还要看着一会儿左麦,她早上喝了药之后又想睡了。”
傅从夜点头:“没事儿,我下楼找点吃的。”
梅姐说:“嗯,楼下保温箱里已经有做好的早饭了,您先吃。”
傅从夜下楼,他觉得一只手端碗不太方便,左鸣钟也都给他把早饭放在保温箱里的托盘上,外头贴了个字条,类似说是如果有问题立刻给他打电话。
傅从夜真的挺难适应左鸣钟的这种细致热心的。
他一面知道左鸣钟确实人好,一面又实在是不想跟这个家庭发生太深的纠葛,他叹了口气,端出托盘来,叉子勺子吸管都放好在托盘上了,傅从夜万幸自己不是伤了右手,否则这会儿吃饭就要跟表演杂技似的。
还没喝两口豆浆,就听到有人按门铃。
他不想惊动左麦和梅姐,就走过去,看到屏幕上,第二道外门前,有个穿白衣的人站着,抬手挡着阳光,手里还拎着个小箱子。逆光只能看清轮廓,他没仔细瞧就以为是护士来了,摁开了外门。
等人穿过花园走到玻璃正门前,他才一愣,拉开门道:“我还以为是请的小护士来了。”
阮之南穿着条工装风格的宽松白色连体衣,裤子还挺短,露出她穿着运动小腿袜的双腿来,她一愣:“小护士?你家还请了小护士――?什么小护士?!”
她那表情简直又提防又震惊,傅从夜觉得她脑内思想肯定侮辱了白衣天使这个辛勤的职业,他说:“我也不知道,左鸣钟跟我说的。”
阮之南又气鼓鼓了:“行那我走了,你等你的小护士吧。”
她作势要转身,傅从夜:“我一只手啊,还想让我拽你么?”
阮之南偏过来,卡在门那半进半出的,她又怕自己的傻样被家长看见,抬头望向楼上:“左叔叔不在吧。”
傅从夜看她胸都快被门挤扁了,他撑了一下门:“不在,进来吧,我在吃早饭。”
阮之南立马投降进屋:“我带了青团过来,今天早上我们家厨子上班之前,我托他带过来的。现做的。”
傅从夜笑了:“讨好我呢?”
阮之南抿着嘴:“不行嘛!”
傅从夜笑:“行行行,我很吃这一套的。”
傅从夜坐下来:“你吃早饭么?”
阮之南:“我吃过了,你要不尝尝青团。”
傅从夜:“没事儿,先放冰箱,我早饭够吃了。”
阮之南连包装盒都打开了:“你就尝一个吧。”
傅从夜眯眼:“你自己想吃就拿吧,没事儿。”
阮之南被戳破,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清清嗓子:“我没想吃。我去给你放冰箱了。”
她跑过去放进冰箱里,忍不住道:“这家里真有生活气息,一看就常用厨房的人对冰箱里的东西特熟。我家里,一家三口在家的时间加一起都不一定有芳妈多。”
傅从夜看她跑去冰箱又跑了回来,竟然还有自制力的真的没拿个青团回来,他笑道:“左麦还在楼上睡觉,你不要太大声。”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阮之南立马起身:“我去给小・护・士开门。”
傅从夜:“……”
阮之南在视频通话器面前虎躯一震,按了开锁,没一会儿,傅从夜看到一个将近一米九古铜色肌肤的寸头肌肉大哥,穿着蓝色的护工服,拎着巨大的医药箱从花园那边走进来。
阮之南:“……这就是你说的……小护士?”
护士大哥走进别墅,看见傅从夜也愣了:“昨天晚上电话不是说,有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骨折了么?我还以为要把人搬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