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住淑妃娘娘那里吧,别的地方我可不敢住。”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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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都点完了兵,杀气腾腾地直扑杜府。因是丰邑公主告的状,除了杜皇后娘家本家,连杜云家也给围了进来,四周一守,闲杂人等皆不许入内。杜皇后的父亲前尚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讶地问道:“圣人终于容不下我了吗?”
周明都道:“丰邑公主揭发府上谋逆,末将奉旨而来。”
杜尚书愕然:“哪里有这等事?”
周明都没有回答,反而催问手下:“搜到人没有?”
他是先到了杜云家,杜云与父、祖同居一府,在那边的府里没有找到杜云,也没有发现他的父母,只有一个祖父正在府中端坐。周明都搜府,以为杜云会往这里躲藏。
杜云并没有在这里,他凭着一腔愤怒杀人,待杀了伍繁,丰邑公主也逃了,杜云停下手来便发觉事情不妙。他自己是处理不了这件事情的,飞奔回家向父祖禀告。
阖府皆惊。
杜云的父亲便说:“阿爹,我去叔父那里。”
“不!不要去那里,皇后娘娘的麻烦事还没有过去,去了不过是将两桩罪过并成一件,他要再担上这孽障杀人的罪,我们还担上投毒的名,”杜云的祖父很冷静地做出了决定,“不要互相拖累了。”
当下决定,由杜云的父亲将儿子一根麻绳捆了,押到宫里请罪。惊了公主是桩罪过,幸亏杀的是公主跟前的一个小官,且又有隐情。杜云的母亲则另有任务,她要到萧司空的府上求救。
杜云的母亲姓萧,与萧司空是隔了房的族亲,血缘不近却同姓一个萧字,求说个情大约是可以的。
杜云的母亲到了萧府,恰看到萧司空的座驾带起来的烟尘――他被召到宫里议事去了。
晋国大长公主在家,是一点也不想搭理杜家的了。她原就厌恶着徐国夫人,此时更不想与杜家有任何牵扯。萧礼也在家,萧氏见不到萧司空,便要求见这二位。
晋国大长公主道:“哼!理她做甚?”
萧礼道:“阿娘,阿爹才蒙诏入宫,夫人又如此着急求见,或许与此有关。”宫使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说就把萧司空请进宫去了,母子二人正在担心。
晋国大长公主勉强同意:“那好吧。”
萧夫人见到大长公主母子俩,先拜倒在大长公主脚下:“殿下,救命啊!”
大长公主与萧礼对视一眼,萧礼亲自将萧夫人扶了起来:“姑母请起。姑母,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夫人哽咽道:“阿云那个孽障,他闯了大祸了。”
大长公主挂着冷笑道:“他闯了祸,来我这里哭的什么?叫他娘子去宫里对圣人哭一哭嘛!当爹的最疼女儿了。”
萧夫人道:“都是冤孽呀!殿下,他们两个的事情,说出来羞人,殿下大约也是知道的。却不知道还有新故事呢,两个人都有孩子了。”
大长公主道:“那不挺好?你们不是一直要个孩子吗?妾都纳了。”
萧礼插言道:“什么叫‘都’有孩子了?”
萧夫人含羞道:“阿云那个孽障,婢妾有孕。年前请公主回府,我使她躲起来不要碍公主的眼。谁料公主以为婢妾竟敢不拜主母,目无尊长,必要押了来问罪。她已经显怀了,哪里遮得住呢?公主说我们是故意羞辱她,嘲笑她不能生育。被气走了。”
丰邑公主这有点自己找气生,大长公主顽强地维护自己的侄孙女:“壮年纵欲的都说自己是为了子嗣,老鳏夫纳妾都说是为了侍候起居。他们到底为的什么,你知我知谁都知道!他三十岁没过,就说公主不能生?现在好了!满意了吧?”
萧礼道:“阿娘!”
大长公主摸摸鼻子,没再刻薄下去。
萧夫人哭道:“就在今天,伍繁那个小吏跑来对阿云说,公主有身了。殿下,他们夫妇几个月没有同房了。阿云便斩杀了那个无礼的小吏。”
大长公主扶了扶下巴,萧礼道:“夫人到此又有何用呢?该让驸马去宫中请罪。此事怎么能够宣扬呢?”
“已经去了,还请司空议罪时高抬贵手呀。”
萧礼道:“家父已然蒙召了,夫人请回吧。夫人,还是不要宣扬公主的事情为好。”
萧夫人此时尚不知丰邑公主告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家已经被封锁了,只得怏怏告辞。
萧礼对大长公主说:“阿娘,事情恐怕不止是这样!如果只是小夫妻之间的纠葛,圣人召宗正、召我,不管召哪个人,都不至于再动用阿爹。阿娘,恕儿子无礼,要是您遇到这样的事情……”
大长公主眼睛一竖:“你说什么呢?”
“儿就问问,公主会怎么做?”
“哦,”大长公主想了一下,说,“我要他全家去死!”
萧礼跪下来问道:“那么,怎么样才能让人全家……”
母子俩一起说:“告他谋逆。”
母子俩面面相觑,大长公主站了起来:“或许圣人召你爹是为了军国大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爹那个老东西,可千万不要与圣人拧着来呀!”
萧礼果断地道:“阿娘,我这就进宫。”
大长公主道:“取支手杖,就说你去给他送手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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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随着萧司空等人陆续到齐,桓琚将丰邑公主告发杜氏谋逆之事告知了几个人。
几人不能不信,又不肯全信,盖因他们隐隐知道丰邑公主与夫家不合,则这些贵妇人们生气的时候,是什么屁话都说得出来的。谋逆罪太重了,牵连太广了,主谋显戮,连亲戚都要跟着遭殃。杜家的亲戚都是什么人呐!杜云亲娘姓萧,杜云的祖母姓杨,杜云的叔叔娶了陆家的女儿,杜皇后的母亲是赵侍中的妹妹,杜皇后的嫂子又娶了伯母杨氏的侄女。
这得是什么样的关系?
萧司空打了一个冷颤,他宁愿桓琚动用酷吏把杜家一锅端了,也强如让纪申去审一个谋逆的案子。
萧司空经史皆通,自知伊、霍是何等样人,更知道上官皇后是什么样的情况。这情况与杜皇后太像了,往里面一卡,严丝合缝的。谁给杜家说话,简直是要把霍氏的帽子往自己的头上去扣。
更重要的是:【圣人起杀心了。】
萧司空道:“圣人,谋逆罪名不小,还请慎重。臣举崔颖主审此案。”他算盘打得精,万一桓琚把卢会等人给扯进来,京城真要血流成河了。不如推荐崔颖!
纪申、黄赞也是一个意思,黄赞是桓琚心腹,也觉得此事太广,坑不好填!杜家有多少子弟呢?这些人一旦或杀或贬,要拿多少人来填这个坑?如果拨出一、二十个,黄赞会跟萧司空抢这些名额,把自己的人塞进去。
谋逆大案,一旦把卢会用上了,那个酷吏是恨不得把点到名的人全判了死刑的,一、二百人的血都不能灌饱这只豺狗的肚子!
黄赞赶紧说:“臣附议!”
纪申也说:“臣附议。”
桓琚却摇摇头:“你们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你们都不要想躲懒。萧范。”
“臣在。”
“黄赞。”
“臣在。”
“纪申。”
“臣在。”
“你们三个,会同审理此案。”
“臣遵旨。”
桓琚以审慎的目光在这三名重臣的身上逡巡,良久才说:“崔颖。”
“臣在。”
“你襄助他们。人,押到台狱里去。”
“臣遵旨。”
萧礼此时才赶到了宫门,进宫一打听,萧司空已经回了政事堂,萧礼急忙又往政事堂去。萧司空与黄赞、纪申、崔颖都在政事堂里,准备先理出一个章程来,萧司空道:“中丞,周明都已经围了杜府,不妨先从那里审起。”
崔颖没有二话:“是。”
萧司空与黄赞、纪申交换着眼神,他们三个各有各的立场,此时的目标却是分外的一致――绝不能大兴牢狱。桓琚要穷治杜氏,可以,扩大,绝不可以。黄赞先说:“我等即刻行文,将人犯从王道安手里要回来吧。”
那几个酷吏也没停手,抓了不少姓杜的在审,正好把人提了来,免得被酷吏们借题发挥。
崔颖听了一回,起身道:“下官即去捉拿人犯,三位大人,现在就审吗?”
萧司空心很累地道:“也好。”
崔颖与萧礼在政事堂的台阶上擦肩而过,萧礼认出崔颖,心道:只怕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脚步沉重,萧礼通了名,得到允许之后踏进政事堂。父子俩在政事堂碰了面,黄、纪二人尚未离开,萧司空道:“你又来做什么?还送手杖?”他炒起起手杖要打儿子,黄赞、纪申一左一右架住他:“司空息怒。”萧礼低声道:“阿娘担心您。”
萧司空老脸一红,摸摸胡须,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心惊胆战的是杜氏。”
萧礼一惊:“难道……”
黄赞见状,问道:“大理是知道了些什么吗?如何得知的?”纪申也是一脸关切。
萧礼苦笑道:“不瞒二位,唉,杜驸马的母亲才从舍下离开。她是为她儿子求情,说驸马杀人了。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没什么好瞒的,纪申道:“丰邑公主揭发杜氏欲行伊、霍氏,谋害天子、东宫,拥立幼帝。”
萧礼一跤跌坐在地上,仰面说:“还好还好,她没说杜氏想拥立太子,辖制三郎。否则……”
四个人一齐打了个寒战,是的,如果说的是拥立太子,则至尊父子立时生出嫌隙来,国家将再无宁日了。
萧礼又说:“还有一事,驸马的母亲说,公主有身孕了,不是驸马的。”
“……”三个加起来将近两百岁的老人登时哑口无言。
萧司空骂道:“这个狠毒的妇人!”黄赞一脸阴沉,点了点头:“司空,纪公,我等还是想一下如果查无实据怎么交代吧!如此大案!草草收场圣人恐怕不会答应。”纪申愁眉紧锁没有说黄赞谄媚,因为黄赞说得对,这件案子已经左右为难,不是有真相就能了结的。萧礼也反应了过来,惊道:“圣人如今还令三位主持,一旦差不出一个结果……”
“酷吏!”三位老人纵使心底坦然,也忧虑起朝廷将来可能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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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毒的妇人”正在李淑妃那里对镜描眉,琢磨着早点回府,也不知道伍繁怎么样了。李淑妃问道:“你就这么高兴?”
丰邑公主放下手上的螺子黛,瘪了瘪嘴:“我不用死了,当然高兴了。娘娘,难道要我陪着他们去死吗?他们对我无情无义,我何必管他们呢?”
李淑妃道:“你自家有打算就好,揭发了这么一桩大案,我劝你呀,韬光养晦。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事吗?”
“我不揭发也会有人揭发的,不如功劳给我,帮我早脱苦海。”
“别高兴得太早,杜家的姻亲们会先找你的破绽的。”
“让他们找吧,阿爹正要收拾他们呢。”
李淑妃道:“你还真不知道怕。”
丰邑公主道:“我是公主。”
李淑妃没再说话,捻着念珠往西南方向望去,丰邑公主顺着她的目光只看到墙:“娘娘看昭阳殿吗?嘻嘻。”
李淑妃拎着念珠去菩萨前诵经,丰邑公主心道:【她活该!还敢教训我恪守妇道!真不要脸!她害死德妃,我可没要杜云那些婢子的命。】
“你该给妹妹们做榜样,也是给天下看看,皇室的公主们也是恪守妇道,行动遁礼,不争不妒的。要显出天家的教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