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不怕我觉得你在嘲讽我没有经验,不怕我恨你比我修炼更长、人脉更广吗?毕竟我一向如此啊。
可向问天又知道,裴明真绝无带半点嘲讽意思,就像以前每次课堂,示教后,他都会用他不知道从谁那学来的夸奖方法,笨拙地找些地方夸,什么你的姿势很标准、你的心法进步很快……要人好气又好笑。
行吧。
向问天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裴明真伸出的手,然后借力起来:“师兄,我认输。”一瞬间,像是有什么陡然碎裂又重建,一阵恍惚。
“咦。”坐在裴闹春旁边的吴长老刚刚已经和他预约了这个很和他心意的弟子,一直关注着对方,不免有些疑惑,“刚刚那瞬间……”
“现在已经没事了。”裴闹春轻描淡写地应。
吴长老喃喃自语,有些疑惑:“没事倒是没事,可也太奇怪了。”就在刚刚那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那弟子有心静崩坏的迹象,然后又瞬间凝视,心境修为起码下降了两个境界,可却好像比从前扎实得多,这到底是好是坏,他说不清楚。
“那这个弟子你还要吗?”
“要,当然要。”吴长老斩钉截铁。
何书踏剑而去,宣布结果:“裴明真胜!”同他宣布的声音一起的,是吴长老的声音,“向问天,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他没有什么身为长老的骄傲,只是当宣布个结果,事实上如果向问天拒绝了,他一定会死皮赖脸的缠着把他要来的。
“向师弟,恭喜,欢迎你进入内门。”裴明真衣决飘飘,扶着向问天,正打算下台,侧首带笑,眼内无半点阴霾。
他……恨不起来了,向问天心中苦笑,抬头看着上方,眼神期待的吴长老,双手抱拳:“弟子向问天,见过师傅。”师徒大礼,自是等灵气恢复后,再做进行。
他很羡慕,可同时却也已经放下,他也想看看,不恨别人的路要怎么往前走,恨不完的。
等到两人下了台,林连星便冲了过来:“向问天,你没事吧?”她迟疑着,还是先问了他,又转头朝向裴明真:“明真师兄,你今天打得很好。”
“谢谢林师妹。”裴明真对林连星,抱着一分隐隐约约的排斥,在年纪还小,只知道练刀的时候――好吧,现在也只知道练刀,林师妹来找,是和不能专心练刀画等号的,他为了林师妹,甚至躲到后山山洞里去练刀,长大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看到她就掉头想走。
“没事。”向问天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回答,他看着林连星,从小到大,对他而言,她都是遥远的,此时近看,向问天忽然发觉,他甚至没法清晰地说出,她的眼睛、鼻子、嘴巴是什么模样的,反倒是觉得陌生到了极点,心中的那些执着,再被打散后,全都在质疑面前摇摇晃晃。
“……你要小心点。”林连星现在也变得坦然,“入了内门,就好好修炼,吴长老人很好的。”
裴明真站在那,遥遥地看向父亲和师兄,可恶,他们居然都别开眼神,没一个肯来救他,虽然他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可这时候的气氛,实属尴尬,要他左顾右盼,就想着逃跑,不过灵机一动,他忽然想到了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林师妹,我现在要去找掌门一趟,麻烦你带着向师弟去找下医者,辛苦你了。”他使了个巧劲,把林师妹的手拉来,扶在了向问天的手上,修真界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互相接触,是很常见的事,他这点还是有分寸的,再确认向师弟能站稳后,他使出一招金蝉脱壳,看似不疾不徐,实则迅速地往观战台飞速过去。
等到这两人回过神,裴明真已经离开了有几十步的距离。
“向问天,我扶你去找医者,小心点。”林连星倒也洒脱,她不觉得这算是什么事,她和向问天有婚约的事情,外人又不晓得,没必要帮着他们避讳,再说了,修真无年月,再过几百年回头看,现在这些算什么呢?只是有些可惜,明真师兄平日总在修炼,就连一次说话的机会也很难得。
“好,辛苦你了。”他一低头,便能看清她的脸,难得这么靠近,向问天有些恍惚,事实上这样类似的场景,他看过很多回了,林连星来找,裴明真寻着借口就走,那时他想得可多,总觉得他们是因为他在,才故意避嫌,可现在看来,分明只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而这有意的程度……他看着林连星,总觉得更多的是仰慕,而非父母眼神之间,带着的浓烈爱意。
所以……他一直在恨什么呢?他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好笑。
“向师弟,你头晕是吗?要不先吃个定神丹吧。”林连星提醒。
“不用,我没事。”他轻轻地应道,笑得格外坦然。
升云殿门口,两个身影同时出现,一同慢慢地往里走,后头是渐渐落下的夕阳,将那周边的云彩,染得通红,恍若有烈火在上头灼烧。
裴明真比划着刀,依旧在纠结着什么:“掌门,我今天和向师弟比斗的过程中,差点没接住他的招,我感觉我还是缺少实战经验,不过这场比斗,确实是打得酣畅淋漓,很是舒服,没准在以后,向师弟都能打赢我呢!”他在父亲面前,总是实话实话,甚至隐隐有点话痨倾向。
“你不害怕输?”裴闹春笑着开口,“那么多人看着呢,输给一个外门弟子,你会不会难受。”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裴明真非常严肃地瞪了眼父亲,这算是他难得的以下犯上,“你自己都和我们说过的,内外门不过是资质差异,外门弟子资质相对差些,若是在修真一道上,难以突破,不如多学点别的东西,可实际上,资质也不一定能决定一切,凭什么外门弟子不能打赢我呢?”
他说得发自内心,听的人也知道他的心意:“如果输了,那就是我修炼得不够,或是比不上别人,这也是常事,掌门你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像何书师兄,总结写得比我好多了,炼器长老,擅长炼器,向师弟若是修真天赋好,也是正常,再说了……”他忽然笑了,“向师弟不也听过我的课吗?看到他能走到今天,虽然不能归功于我,可我也很为他开心。”
裴闹春的眼神轻飘飘地过去:“所以你又让你何师兄替你写年度总结了?”
“……”裴明真没说话,可恶!父亲实在可恶!难道不是他和其他几个掌门联合,把论坛上所有关于总结模板、总结书写一百招之类的帖子全部封禁删除的吗?本来他们这种不善写总结的人,就是胡写带抄的,现在连个参考都没有,要如何凭空生出来,他宁愿练剑一个月,都不肯写一个时辰的总结。
裴闹春只是笑,又道:“不过今天的比斗,你真的打得很好,你这刀法,远胜于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他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两人身高平齐,像是小时候一样想摸脑袋,可没那么容易。
裴明真听了只是笑,甚至有些傻:“没有,还比不上掌门呢。”
“刀法上,我们可都没有能教你的了,起码在咱们揽月宗,你的刀法,说是第一,没人能说第二。”裴闹春继续顺毛摸,就是夸。
裴明真刚想说什么,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掌门,那是什么。”他伸手往前指,在大殿中间的地上,放着一个玉盒,他刚刚只见一只鹦鹉飞过,这个玉盒便这么掉在了这里。
裴闹春的感知力远胜于儿子,不用打开,他就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那股熟悉又分外浓厚的妖魔之力,只要接触过妖魔内丹的人都能感知,这上头,还有个虚弱却又活着的意识,如果再接触不到妖魔之力,恐怕要消弭。
“这个啊。”裴闹春蹲下,拿起,他大概……应该说能准确的知道,送这东西来的人是谁,笑了,“是我打算卖给寻星门掌门的东西。”那里头的意识,估计很多年得不到补充,就连他这么拿起,都没有苏醒,估摸着再过几个月,就要消散了。
裴明真满脸无奈:“掌门,你别再敲夜掌门竹杠了。”这词是他从论坛上学来的,寻星门的朋友和他说,每回夜掌门从父亲这买东西回去,都要带着宗门上下节衣缩食个十天八个月,把钱省回来再说,再敲,宗门的人都要哭了。
“胡说,你父亲我是这样的人吗?”裴闹春已经将东西放入芥子空间,故意正色就问。
……裴明真选择沉默,要是父亲您不是这样的人,寻星门的夜掌门为什么天天在心魔交流区的第一高楼里骂你呢?不过亲爹终究是亲爹,胳膊肘不能往外拐,节衣缩食,是良好品德,他们就……再省省钱吧。
“东西送到了吗?”向问天吃了几颗聚灵丹已经恢复了状态,他蹲在了灵兽园的边角,抬头看着聪明蛋――这是烈火鹦鹉给自己起的名字,在当年,被这只混账鹦鹉骗了后,他就一直寻思着,要给这个鹦鹉好看,迟早有一天,把他拔毛烤了吃肉,虽不知鹦鹉肉好不好吃,可总要解恨再说!
可灵狐老人实在宠着这只鹦鹉,他怎么都摸不到鹦鹉的边,还被它又骗了好几回――什么后山一灵泉,沐浴后升境界,到了那后,才发现那是外门女弟子洗澡的地方,还好他听到声音就跑了,要不差点成了揽月宗第一流氓;什么山壁上的万年冰莲,他浑身是伤,总算把冰莲拿到手,却被这聪明蛋一口吃掉,灵狐老人还夸他,说什么聪明蛋最喜欢吃冰莲,别人都不勤快,怕吃苦,就不去帮着摘……如此种种,他被骗的次数,已经可以编写成一本书了。
也是到了最近,他才攒够了兑换烈火鹦鹉的贡献点――是的,这只鹦鹉可贵了,比幻月老虎都要贵,据说是灵狐老人钦点的,可又遇到心境变化,他便一直没来换,一直到进从医者那出来后,才把它换了出来,头一件事,便是要他去送那妖魔――毁灭世界做什么呢?妖魔,是人的敌人。
他恨的人再多,也有感激的人,贡献堂的师兄,总是偷偷给他开小灶,李大海师兄在秘境里保护他,差点伤了手,灵狐老人,时不时地教他驭兽的方法……就连那裴明真,对他也不坏,毁灭了这世界,他就开心,就满意了吗?并不会。
至于这妖魔,就到该去的地方吧,他相信掌门一定能解决――向问天觉得好笑,原来他也悄悄地被洗了脑,揽月宗是他的家,掌门是他们的天,有问题就找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靠他们保护,想开以后,就连这鹦鹉也看起来可爱了许多。
“傻子,你真傻。”聪明蛋正在整理着身上的羽毛,慢条斯理地进行了熟练的人身攻击。
……嗯,他错了,鹦鹉一点都不可爱,不如还是杀了吃肉算了。
……
对于修真之人,共同的目标,便是飞升,饶是裴闹春屡屡压制修为,在陪伴了儿子四百多年后,修为也到了臻境,再也压制不了了。
告别对于修士而言,是件简单的事情。
凡人被挑选入修真界时,需要断尘缘,修士飞升时,同样需要舍弃在修真界的留恋,上界之广阔,无人知晓,修真界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好好告别,等到下一界飞升时,有缘再会,无缘也别找,这话说来狠绝,可大家都很能接受,长生路,本就是寂寞的,凡人不过匆匆数十载,修士能同家人、道侣过上百年、千年,已经足够。
升云殿之上,已经是天雷滚滚,如墨水般浓郁的黑云联结在一起,要人看不清周边的一切,几乎整个揽月宗的弟子,都站在此处,准备目送着掌门离开。
“明真,我要走了。”裴闹春已经整好衣袍,回身看向殿内的嫡系弟子同自己的儿子。
经过了这么多年,裴明真已经是在修真界能独当一面的明真修士了,他心中有伤感,可还能控制:“你……一路小心。”父亲道心稳固,修为足够,飞升并不难。
“以后,揽月宗就交给你们了。”裴闹春一个一个交代:“何书,你现在可是揽月宗的掌门,要和师弟们齐心协力,带着宗门继续向前……老二,你不喜管理宗门事务,这也不打紧,你过得开心就好……”他吩咐了一圈,终于绕回了裴明真面前。
“明真,你的刀术也到了臻境,有你和无名刀坐阵,我相信你能替我,继续守护着揽月宗,身为父亲,我一直替你骄傲。”裴闹春顿了顿,伸出手,“蹲下点,让为父,摸摸你的脑袋。”
裴明真没吭声,默默地靠近,弯腰,然后就像小时候总是经历的一样,父亲的手抚摸在了发顶,他说:“明真,有你这个儿子,我这一生,都无悔。”
他抬头,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不是叫的掌门:“父亲,一路珍重。”
“好。”裴闹春便也不回头,径直出去,迎着天雷而上,人的一生,终究是要学会告别,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九重天雷滚滚而下,裴闹春丝毫不惧,坦然相对,一人一剑,仅此而已,天边万道晚霞,金光洒落,像是只能看见他的身影,他回身挥手:“以后的路,揽月宗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然后消失在云端。
裴明真并没有哭,他握着刀,像平日里一样,站得笔直,父亲,身为你的儿子,我也觉得很幸福。
又过四五百年,何书、裴明真众飞升上界,他们培养了一批,能替代他们位置的弟子,揽月宗依旧处于九门之首,无可动摇。
[第十考核世界合格。]
第77章 重男轻女的一家(一)~(三)
c省的冬天, 向来很冷,温度灵性的在零度上下漂移走位,可由于地理位置、再加上条件的原因,在和平乡这地界, 向来是没什么安装暖气或是土炕的,说不好听,过冬就全靠多穿衣裳、多盖被褥,然后缩在床上猫冬, 再不就是纯靠抖动,自身发热, 总之这么一年又一年。
可不管有多冷, 到了春节的时候, 这周边地界, 又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在和平乡,春节向来是头一号大事, 无论是跑外地工作的,又或是功成名就搬家走的,到了这时节,几乎都得回来,家家户户什么春联、福字,厨房要请的灶神, 均已经准备完毕,哪怕是再穷困的人家,隔着老远, 也能闻到厨房里火力全开的味道。
伴随着越发响亮、要人听着脑壳疼的小男孩哭声,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晓萍那死丫头,人去哪了呢?”
厨房一般都是建在靠近院子的地方,上头随便搭着一片铁皮,用来挡雨雪,下头则是黑漆漆的平整土地,土灶老早就搭好,下头烧的倒不是柴火,而是蜂窝煤,旁边还放着黑黝黝的铁叉,是用来叉煤球进路子用的,火已经点着了,那里头是满满的油,旁边放着各式调好味的肉菜,什么芋头、豆腐、排骨、鱼干,应有尽有,放下去,便是黄色的油并着泡沫翻滚,香气和热气一起扑鼻,要掌厨的人汗流浃背。
此时一手拿着大长筷,一手拿着网状漏勺的,正是这裴家里的“一把手”吴桂芝,她穿着棉袄,脸被熏得红红、额上是一层层的汗水,正在满脸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冲屋子里喊。
靠近屋子那地方,有另外一个女人,看上去要年轻点,只是不爱笑,木着脸时,生生要人瞧出点苦模样,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头,弯着腰,俯身往下,正对着一比小孩还大的脸盆,下头是各色蔬菜,有什么萝卜、青瓜的,已经洗净,刚削了皮,正在取着丝,她是前头那吴桂芝的儿媳妇,唐招娣,一听婆婆喊,便有些着急起来。
“刚刚我还和她说了的,要她在屋子里看弟弟!”唐招娣身上带着个围裙,她忙不迭地放下东西,把水往围裙上一抹,就匆匆地往屋子里去,边走还边喊着,“晓萍,你这混丫头!叫你看弟弟都不知道看!”
吴桂芝看了这一幕,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都是这媳妇不好,生的个孙女,没点用处!竟是连看顾弟弟都不晓得上心,万一他们家子豪哭坏嗓子,看她不扒了她的皮!不过媳妇既然进去了,她也没再掺和,大过年的,得先把这些供品准备出来,否则得罪了天公爷可不好。
“妈,我在这呢!”裴晓萍今年还不到六岁,不知是出生时就缺了点什么,还是后期营养不良,格外瘦弱,倒是显得头大身小,她长得不错,一双眼睛挺大,看着人的时候水汪汪的,可怜巴巴的模样,此刻她正惦着脚站在靠桌的位置,正在对着桌上的水,一见妈妈进屋,就吓得哆嗦了两句。
“在这,在这有什么用?叫你都不知道应的是吧!”唐招娣一进屋,头一件事,就是把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抱在了怀里,她边走动边轻轻抖着孩子,动作格外温柔,可冲着女儿,则立刻板着脸,不客气地过去给了一下。
大过年的,她和婆婆两人都快忙得脚不着地了,实在没空管着儿子,她特地和晓萍再三吩咐了,这丫头居然还溜号,就这点功夫,子豪就哭成了这样!
裴晓萍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她不敢闪躲,否则妈妈在气上,肯定会继续发火,她勉强挤出个讨好地笑容,冲着妈妈解释:“妈,弟弟哭了,我看了,尿布没湿,哄不停,想说他是饿了,就到旁边给他泡个奶粉……”
她指着桌上,那儿放着一罐子奶粉,这是时兴货,在有了弟弟后,爸爸特地花了好些钱,找外地朋友买来的,换着米糊糊喝,听说这奶粉里头,有什么东西,吃了小孩子就聪明。
“乖,我们子豪不哭不哭。”唐招娣怎么哄儿子还是哭,这才认可了女儿的说法,她是大人,倒不用像女儿一样兼顾不来,迅速地泡了点奶粉,她泡奶粉的方法,还是丈夫那朋友教的,差不多了,便坐在床边,用小汤勺慢慢地喂了起来,裴子豪也是这下才没再哭,拳头放在胸前,缩得紧紧,眼角还挂着泪,可却已经雨过天晴。
裴晓萍则一直站在旁边,乖乖地不敢作声,生怕吵了弟弟,手背在身后,头低低的,一动也不动。
唐招娣没忍住,接着念叨:“晓萍,你想想,这大过年的,我和你奶奶多忙,哪有空一直呆屋里,你做姐姐的,要承担起责任,子豪他可是咱们老裴家的独苗苗,这可千万不能出事!”她看向儿子的眼神,化作了一团秋水,格外温柔,为了生这孩子,她可算是糟大罪了!
“我晓得的。”她应了,明明还都是孩子气的脸上,却早早地有了些成年人的坚毅。
“那我继续和你奶奶去忙了。”唐招娣看儿子睡了,托着后颈,格外小心的将裴子豪放在床上,抽身起来,便打算走,走之前,点了点女儿的脑袋:“晓萍,弟弟以后可才是你的依靠,晓得没有?”
“……我晓得的。”她乖乖地点头,毫不反驳,等到妈妈的身影消失后,便也静静地趴在床上,看着弟弟,弟弟出生到现在,才七个月不到,头发不多,很柔软,躺在那乖的时候,可爱得要人移不开眼,可闹起来的时候,又要人想要捂住耳朵。
她每每待在家里,就要听许多遍弟弟是宝贝的教诲,久了,她便也将这话刻在了心里。
没忍住,裴晓萍伸出手,将自己小小的手指,塞进了裴子豪的拳头里,这年纪的小孩,很爱握点什么,他立刻反应过来,握紧了姐姐的手指,继续睡得香甜,呼吸时,还吹起了泡泡。
弟弟是特别的,裴晓萍在心里又念了一遍,他和她不一样,是带把的,是老裴家的根,他们一家子未来的倚靠。
前屋和后院距离很近,没一会,唐招娣便回到了厨房,她边穿围裙,边和婆婆道歉:“妈,刚刚晓萍没跑呢,是子豪饿了,她想给他泡个奶粉喝,结果就没顾着,现在已经哄好了,你别担心,我刚不在,要您一个人辛苦了!”她当即就坐下,继续干起了活,脸上全是偷懒了的羞红。
吴桂芝的耳朵很尖,一听到儿媳这话,心里稍微放心,她已经炸了一整屉的东西,现在上头已经叠上了第二层:“那就好,我就怕子豪哭坏了!”她刚刚满心挂着的,都是自家的宝贝孙孙。
“要妈担心了。”
“不打紧,不打紧。”这下,吴桂芝已经不见刚刚又急又气的样子,反倒是成了天上地下第一和气的老太,她眯着眼,笑吟吟的,“招娣,今年辛苦你了,晚点鸡汤你可得多吃点,你可是咱么老裴家的第一号功臣!”
唐招娣受宠若惊:“妈你多喝,你补补身体,我和闹春,心里都开心。”她连忙推拒。
吴桂芝很强硬:“叫你喝你就喝!”
“哎,好。”她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在裴子豪出生后,她在整个家里,总算能抬头挺胸,活得像个人样,从前婆婆对她虽然不像太差,可每回看见别人家有儿子时,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肚子火,回来多少回讽刺两句,这一年半,她虽然过得苦,可也总算是苦尽甘来。
这一切,还都是托了子豪的福!
“对了,闹春什么时候回来?”吴桂芝皱着眉又问,她现在啊,有了金孙万事都好,唯一让她见天心烦的,便是那辞了工作的儿子,若不是为了晓萍那死丫头,哪至于这样呢?
说到这,唐招娣也忧心忡忡,她心里叹着气,没敢在面上露出来,只是笑吟吟地:“说了就这两天回来呢!”她哪敢和婆婆说,丈夫这几个月来,都没往家里汇钱,要不是以往还有点存款垫着,恐怕家里都要打空城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