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看向郑清风:“卿也以为如此?”
郑清风却说:“宋大人所言不差,但非常时期,还需非常手段。”
林渊笑道:“郑卿知朕心意,那此时就尽托于卿了,朕初登基,手下可用之人甚少,天下世家培养子弟,朕自然虚位以待。”
郑清风拱手道:“臣遵旨。”
——
世家们胆战心惊不过数月,又开始欢欣鼓舞。
朝堂之上已泄露了口风,当今陛下初临朝政,力有不逮,要从世家挑选能臣干将。
世家如今正在商议怎么把自家子弟送到皇宫。
郑家如今的当家人乃是郑家大儿,郑子慧,他得知消息之后召集家中子弟坐谈,他儿子们年纪有大有小,一个家族,最重的就是人,所以他除了妻子以外还有数位妾室姬婢,郑家韬光养晦时关着门就生孩子。
孩子越多越好,无论男女都有用。
于是郑家子弟,年过弱冠的就是六人,未及弱冠的共十一人。
幼童不曾出席,出席的共十四人。
“当今陛下要广开文会,选官以充朝堂,咱们郑家的机会就在眼前。”郑子慧面带笑容,“尔等可明白自己肩上之责?”
儿子们高声说:“儿等明白,必不丢郑家的脸面,多年苦学,便是为了此刻。”
郑子慧:“好!若写文章,必要有溢美之词,再有提议便不会得罪君王。”
“尔等之风骨,需上殿为臣后才能施展,切记切记,莫要自以为事。”
“若能与世家子结识,可亲近,不可亲密。”郑子慧又言,“郑家的未来,就在尔等身上来。”
“儿必为主尽忠!力争上游,为我郑家增光添彩!”郑子慧的大儿子朗声说。
郑子慧拍案:“好志气!”
“我儿必定乘风而起,扶摇直上!”郑子慧大笑,“去吧!郑家就靠你们了!”
文会按时举行,就在皇宫宴会的偏殿。
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尽皆前来。
这是他们的机会,他们将在君主面前一展所长,然后封官。
毕竟新朝初立,没有那个时间开科举寻找良才,现在是他们最大的机会。
文会简单,不过就是林渊出一题,众人作答。
不必书写,只需要口头作答。
林渊出的题不算难。
他问:“诸位今日因何而来?”
下面有人答:“为报效国家!”
“为为国取利!”
“为与百姓谋福祉!”
只有一人说:“为闻名天下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此人,这人面白若玉,身姿挺拔,有修竹之姿,但所说却狂妄至极。
当下就有人问:“你有何能?如此嚣张?今日所来者皆是熟读诗书之人。”
此人:“诸位熟读诗书,奈何?”
众人怒目而视:“圣人言说!治国之道!”
此人又说:“哦,那诸位厉害,书上学之,纸上治国。”
“你!你是何家所出?口气这么大,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头!”
此人拱手道:“不才,鄙人姓周,周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闻名远近的周大才子,有天才之称,少年成名,可惜少时了了,大未必佳,周大才子可有小名?”
周容:“小名不堪入耳。”
“那我便赠你一小名,便叫仲永可好?”
此话落音,众人大笑。
周容却不怒,只说:“听闻口舌能化刀剑,伤人于无形,鄙人见识了。”
“你这话是说我等都是狭隘之辈?”
“周容!如今是天子文会,容不得你放肆!”
“我等为报效国家而来,你为自身名利,我若是你,此时就会羞得无地自容。”
周容:“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鄙人为何羞愧?诸位不是为做官而来?”
众人一愣。
周荣又说:“陛下能得天下,足证陛下心胸宽广,能容天下人,便能容鄙人此等狂妄之人。”
林渊朝身边的宋石昭说:“此人有趣。”
宋石昭笑道:“哗众取宠,但求君王一顾罢了,另辟蹊径,恐名不副实。”
林渊点头:“先生所言有理。”
“叫上前来。”林渊吩咐道。
内侍领周容上前。
林渊笑问他:“周公子,可有见教?”
周容先行礼,等林渊免礼之后才说:“见教不敢,但草民前来,可解陛下之忧。”
林渊又问:“朕有何忧?”
周容:“陛下免除百姓五年赋税,以定天下,使百姓休养生息,草民感念陛下怜民之情,故此,也愿分陛下之忧。”
“世家盘踞,势大根深,陛下召集世家子弟,便是以虚爵诱之。”
“但京城世家可用此法,他地世家如何?”
林渊正色:“周公子请讲。”
周容:“草民愿为陛下奔走,周家举家之力为陛下分忧!”
林渊:“公子有何求?”
周容双眼精光闪烁:“陛下觉得,草民可堪太常一职?”
宋石昭:“放肆!”
林渊摆手:“先生不必动怒。”
“周公子有鸿鹄之志,朕必应之,公子若成,莫说太常,便授光禄大夫又有何不可?”
“若不成,公子就有欺君之罪,项上人头难保。”
周容当即跪下:“草民若不成,自戮之!”
第151章 151
自林渊登基起, 宋府便门庭若市,宋石昭为了安置门客, 又再买了两边的屋舍。
无数学子想拜入他门下, 好借此跳板扶摇直上。
宋石昭又见过一批学子, 这才能退回室内。
郑清风早已在此等待了。
“先生。”郑清风拱手。
宋石昭回礼道:“郑大人。”
棋盘早已摆上, 郑清风笑道:“先生与下官来一局?”
宋石昭坐到郑清风对面:“郑大人请。”
棋盘上对战正酣, 郑清风忽然问道:“陛下拿世家下手, 是立威。”
宋石昭落子,面上带笑:“天子登基, 此刻正是定基调之时, 世家盘亘, 世家强,则帝王弱, 帝王强, 则世家弱。”
“世家子弟与寒门不同,自幼向学, 陛下即便打压, 也不会全然弃之不用。”郑清风摇头,“陛下此举,可会寒了天下世家子弟之心, 先生为何不劝?”
宋石昭:“如何劝?劝陛下,这天下没有世家,便无人能治?劝陛下,当今之天下, 仍非陛下之天下?放任世家做大,子弟上任为官,营党结私,皇令即便出了京城,也要看世家的脸色?”
郑清风一愣,他自己就是世家子弟,他瞠目道:“先生何以如此狭隘?”
“狭隘?”宋石昭笑道,“我且问你,皇帝是何人?”
郑清风:“统帅天下之人。”
宋石昭:“错,是手握天下权柄之人。”
郑清风面露惧色:“先生的意思是……陛下想要……陛下要……”
宋石昭点头:“世家如狼,狼成群结队,他们各自盘踞一城,如元时一般,天子下派官员只得与其交好,皇帝之令也可视而不见,长此以往,天下是谁人之天下?是皇帝?还是世家?”
“世家有无数,可各自交好。”
“皇帝只有一人。”
“郑大人,懂否?”宋石昭落下最后一子,龙势已成,郑清风落败。
郑清风叹气道:“再无回转之地?”
宋石昭:“郑大人乃世家出身,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但陛下如今已非昔日手段,不会立即斩尽杀绝,世家子弟可用,但是却是作为有志之士被擢用,而不是谁家子弟被擢用,懂否?”
郑清风垂首:“听君一席话,下官茅塞顿开。”
宋石昭连忙道:“郑大人是聪明人,忠于陛下,便是忠于国。”
郑清风叹息道:“是我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