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为了伺候这匹马姑奶奶,也废了不少心思。
最近这段时间,他就差住在马棚里了,红霞才慢慢同意让他近身,给自己擦洗。
林渊也没想到周福会用这个办法,他在哭笑不得的情绪中,又明白周福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些人只想活下去,但有些人却想做出一番事业来。
男人都有功成名就的渴望,既然从了商,那就肯定不可能再去当官,唯一能改变自身处境的办法,就是成功投资,说不定投资成功,就有美好的未来在前方等着。
不止是周福,最近凑到他眼前的人可不少。
谢自常虽然没有周福那么破釜沉舟的卖了老宅到泰州来,可他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刚在泰州找了房子,就立马让人把自己的一大家子人都接过来的。
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一个都没留在外头。
这就是把自己的家人当人质,好叫林渊放心,表示自己是绝对忠诚的。
林渊叫周福出去,自然也叫谢自常他们也去了,去不同的地方,搜罗不同的人才。
人才值钱,也不值钱。
比如盛世的时候,社会发展的才会快,人才也值钱——匠人不算在其中,中华上下五千年,留下名字的匠人和读书人比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人们都知道四大发明,但这四个发明家,也就蔡伦出名点。
乱世,匠人就更不值钱了,铁匠或许好点,但别的,那就真没人顾得上。
让匠人跟着他们会来不难,难的是怎么在无数灾民中找到匠人。
这个难题林渊就直接甩给了周福和谢自常他们。
到时候他们谁带回来的人更多,更有用,他自然就知道该对谁更好。
周福第二天就上路了,他把自己的仆从留下了,什么都没带,身边是负责保护他的人,一个班的兵力,总共十人,都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武器全部藏在车上,伪装成四处做生意的行商,他以为自己是唯一得到这项任务的人,然而没走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谢自常的车队。
比起他来,谢自常除了林渊安排的人以外,还带了两个随身的仆从,车队共有三辆马车,里头放着用来做掩护的粮草。
周福看见的时候心里就一紧,他以为他是跪的最早的,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
“谢兄往哪里去啊?”周福行至谢自常车队旁边,大声喊道。
谢自常坐在马车里,还喝着茶,一派悠闲地冲周福笑了笑:“东家瞧得起我,叫我去崇明和滁州,周兄又往哪里去?”
周福笑道:“海宁和泗州。”
谢自常点点头:“看来每人都是两个地方。”
周福问道:“周某倒是知道谢兄在均州极为出名,乃是人尽皆知的义商,怎么就到泰州来了?可是均州出了什么事?”
谢自常表情不变,脸上还挂着笑:“自然是东家少年英雄,叫谢某心生敬佩,这才起了效犬马之劳的心思。”
周福也笑,心里想:这都不在泰州城了,还一个劲的拍马屁,想来这人脸皮也真够厚的。
等他在东家身边站稳了位子,自然不会再叫这人接近东家。
两人各有心思的走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估计心里都在骂对方,恨不得对方即可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倒是两个班的士兵聊得很好,他们离开前都被嘱咐过,所以聊的都是日常生活,跟训练扯不上一点关系。
又过了几日,林渊发现来的商人大部分都被派出去了,小部分则真是来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来找事做,他放心了不少。
商人们的用处可不小,他们走南闯北,消息精通,擅长跟人打交道,其实跟打探消息的斥候很像,但比斥候能用的手段更多,更圆滑。
林渊想着印象最深刻的几个商人。
周福和谢自常这两人,或许以后能有大用处。
第50章 050
“韩山童死了。”姜桂在外头打听了一圈, 回来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刘福通带着他儿子跑了。”
林渊点头, 对姜桂说:“姜哥, 坐。”
姜桂坐到林渊对面, 奇怪道:“四弟为何半点不吃惊?”
林渊笑道:“意料之中的事。”
姜桂瞪大眼睛:“香军声势如此浩大, 你竟意料到他们不敌元军?”
林渊正在和自己对弈, 原主会下棋, 他最近心思浮躁,又没人陪他, 就自己跟自己下着玩, 他对姜桂说:“黄河两岸, 皆为韩山童马首是瞻,朝廷只要不瞎, 自然会派重兵过去, 不然呢?叫韩山童他们踩着朝廷的脸皮吗?”
“那刘福通带着韩林儿逃走,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姜桂想不通这一点, “刘福通为何不自立, 还要拥护韩山童的儿子?”
林渊下了一手棋,把白子围住,笑道:“刘福通可是巡检出身, 韩山童不过是普通百姓,他们既然定了从属,韩山童自然是费了心思收服他。”
韩山童如果不死,说不定这天下还真有被他拿住的可能。
刘福通可是当过官的, 虽然只是巡检,但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读过书,有见识,可历史上,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都在想办法保住韩山童的血脉。
也可以算得上是真爱了。
这样的人少见,林渊都有些惋惜。
要不是实在跟刘福通扯不上关系,他还想拉着刘福通上他的船呢。
想想。
左朱元璋,右张士诚,前面再顶个刘福通,多有安全感啊。
当然了,也说不定刘福通只是想扯面大旗。
不过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香军,也就是红巾军的造反,韩山童的身亡,都象征着元末农民起义的号角已经吹响,天下人都会响应。
从现在开始,元朝朝廷将面临四面楚歌的情境。
林渊这边就会更安全。
“该去检验军队了。”林渊站起来,冲姜桂说,“要一起来吗?”
姜桂:“陪你一起去。”
当林渊迈出步子,姜桂自然而然的站在林渊身后三步的位子。
他看着林渊的背影,脑子有些发懵。
姜桂不是傻人,正相反,他能活到今天,能在坞城靠着一个小吏的身份养活一大家子人,自然有他的生存智慧。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过是以为林渊要的就是一个庄子,一个在乱世中可以自给自足,衣食无忧的庄子。
后来,为了武器,为了更多的人,庄子一步步的扩建,再后来,为了能在乱世中有一席之地,他们又来到了泰州,拿性命赌了一把大的。
他不敢想林渊要的是什么,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四弟,真的变了。
原本在他眼中,林渊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年人,没有多少心机,又有一颗善心,这样的人或许适合做个富家翁,但并不适合当个首领。
可林渊一次又一次的用事实告诉他,林渊好像天生就是这块材料。
不知道多少次,姜桂想象以前一样跟林渊并肩而行,却不由自主的退后。
好像以前从来不明确的从属关系,现在变得异常清晰。
姜桂的目光复杂,最终还是捏紧拳头想到: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都没了退路,他只能紧跟着林渊,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也能成为以前自己只能仰望的大老爷们。
林渊带着姜桂去了练兵场。
如今训练新兵的人只有朱元璋,陈柏松和杨子安。
他以前就观察过,发现这三人练兵的方法完全不同。
朱元璋练兵更讲究纪律,讲究上达下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陈柏松则不像是练兵,更像是培养土匪,教他们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时候的技巧。
杨子安跟朱元璋相像,但不如朱元璋做的好。
林渊站在点兵台上,觉得这个点兵台修得很好,虽然泰州的兵力不怎么样,但基础设施确实不错,果然是鱼米之乡,有钱就是好。
泰州的穷苦百姓几乎都是他养着的,叫他们去找活干,其实也只是找个借口把粮食给他们。
这些粮食原本就积压在泰州的粮库里,虽然大多数是陈粮,但分量不少。
不然总不能叫百姓们饿死。
岗位也是林渊瞎编乱造的,让百姓们有活干,有粮食拿,他们才能归心。
不然把粮食直接发下去?接下来怎么办?百姓们就干等着没粮的时候继续发粮?
好在今年泰州的粮食也要收了。
关于粮食的压力会小很多,林渊也派了不少商人在收罗匠人的时候顺便收粮,粗粮细粮都行,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收回来。
还要就是注意海上的商船,有什么新奇玩意,只要跟吃的有关系,也收回来。
毕竟元朝别的不说,商路还是发达的。
著名的马可波罗,就是元朝的时候来的中国,写下了中国遍地是黄金的瞎话。
——也不是算是瞎话,毕竟那时候国外太穷了,普通人现在估计连黑面包都吃不起,很多小国的实际大不定还不如一个村子。
谁能想到,国外一场工业革命,直接把落下的发展时间追平,不仅追平,还超过了。
林渊看着点兵台下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盐民和百姓,他们听说林渊这边从军不克扣军饷,每天都有肉吃,就自己来了,这些人的愿望是如此朴实,估计追求封侯拜相的没几个。
关于伙食的问题,林渊叫人把肉做成肉干,到时候上战场打仗,在热水里煮一煮就能吃。
至于调味料……没有塑料就能麻烦了,不能弄成小包装。
就像要弄成火锅底料那种,也没有足够的能凝结的油。
毕竟他们现在用的还是芝麻油和大豆油,以及花生油,这三种油在普通温度下没法保持凝固状态,林渊就只能让厨子们在肉干上多抹一点盐,也好叫士兵们在战场上不至于嘴里淡出鸟来。
毕竟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要出发去攻打高邮了。
拿下高邮难度并不大,但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的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战争,林渊还是希望能让这些盐民和普通百姓组成军队能够得到点慰籍。
第一次开个好头,以后才能更顺利。
毕竟只是巡视,林渊也没准备训话,看到朱元璋他们正看着自己,就比出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
江狗蛋是一个新兵,刚满十四,父母卧病在床,家里无米下锅,他听说当兵的军饷比干杂活的更多,就把心一横,对着父母磕了两个响头,背着家里唯一的破布袋子去报名当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