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换了主人,可他们还是得活下去啊。
与吴江相比,另外几个地方就没那么容易了。
昆山和嘉定在陈柏松他们打过去之前就紧闭城门,召集了军队,再向朝廷求援。
朝廷此时也没了多少兵力,能够支援过去的,只有十万人。
这十万人还有许多老弱病残——其中有五万都是辅兵,他们作用就是搬运军需,等战时就用自己的身躯当盾牌,扑向敌人,给后面的士兵开路。
这些人就是炮灰。
但炮灰也是有用的,用处还不小,他们只要能让林家军稍迟那么一两秒,他们身后的兵就会一刀捅来——是的,他们连自己的辅兵都捅。
于是罗本又想了一个办法,他派人为间,溜进敌方军营,杀了一个辅兵,穿上辅兵的衣裳,混了进去,要混进去不难,所有辅兵都蓬头垢面,他们几年都洗不了一次澡,或许从生下来就没洗过,臭不可闻,而且个个都如同行尸走肉,连睡在自己旁边的人都不一定认识——毕竟每天都有人死。
管人的也不会在意他们。
毕竟辅兵接触不到核心,他们也不必有什么思想,只需要在打仗的时候冲上去就行。
偏偏就是这些没人在意的只能冲到炮灰的“人形牲畜”,他们的力量也是巨大的。
罗本派去的那人名叫赵诚,这个名字还是罗本给他取的,不过他本人倒是个非常不错的间人,为了假扮的更像,还上了几次战场,他活了下来,并且取得了其余辅兵的信任——他救下了十多个辅兵。
然后他就偷偷摸摸的对被自己救过的辅兵说,他想逃。
这一招很险,只要其中一个人告密,他就得死。
但不知道是赵诚运气好,还是很会看人,没有一个人告密。
相反,辅兵们都对他的描述的高邮充满了向往。
——不用当炮灰,能吃饱,有活干,还有肉吃。
这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啊?
于是在一个深夜,罗本带着二十多个辅兵逃了。
正好是军营换防的时候,这二十多个辅兵逃到了陈柏松帐下,然后他们就自由了,是留下来当林家军,还是走到高邮去,都看他们自己。
这二十人全部选择了去高邮。
赵诚又再次回到了敌方军营。
最先逃的二十多人并没有被发现,毕竟每天都有人死,而且军册记录的是士兵的人数,不是辅兵的,辅兵损耗太大,要是每天清点,实在是太耗费人力了。
慢慢的,赵诚带走的人越来越多。
多到再也不能被忽视的地步。
等敌方大将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的五万辅兵,除开战场上消耗的以外,竟然仅剩不到一万人。
没有辅兵,元军的战力就大幅下降,前面没了炮灰,士兵就得自己冲过去,他们的伤亡更重了。
陈柏松和朱元璋都不急,他们有充足的粮草供应,有足够的炸药和投石机,商人们甚至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军需,士兵们有暖和的帐篷跟食物,他们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朝廷忽然派出三十万大军,否则他们根本不需要急。
花了两年时间,林渊收获了整个平江路,以及平江州,他的地盘进一步扩大。
虽说这期间没有人再来献州,但献城和献县的并不少。
他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广,广到连红巾军加在一起都只能勉强与他相比。
不过这两年林渊也没有闲着,他在大刀阔斧的给治下的地区改革。
泰州高邮和常熟,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会质疑他,湖州和松江则是不敢质疑他,至于剩下的几地,他们刚刚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旧有的规矩被打破,建立新规则才更容易。
先让这些地方变换规则,到时候拿下更多的地盘,也才更好影响。
他先是发布了一条明确的政令“立户之人皆可留有私产”。
这条政令一处,没有任何人发对,毕竟人们已经习惯女人挣钱了,再多一条立户,似乎也没有什么,毕竟成亲以后还是一户,财产还是一家的。
然后就是城市规划。
人行和车行划分开,若有马车上了人行,别管是百姓还是大户或是官,通通罚钱。
头一回犯,只罚十文,第二回 直接罚一百文,若有第三回,那就是一千文。
还有就是大力整治人口买卖。
林渊可以从外面买人,但百姓和大户们不行,他们只能雇佣,卖身契被废除了。
百姓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们可没有闲钱去买人。
大户们倒是很不乐意,可不乐意也没法子,谁也不想去试试林渊的刀锋不锋利。
不过大户们虽然嘴上应承,但却并不当真,毕竟他们的丫鬟小厮或是杂役,每个月都是有月钱的,这和林渊要求的雇佣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这些有卖身契的仆人,主人是可以随意打杀的。
——虽然也有律法规定,主人不能杀下人,哪怕是有卖身契,但即便杀了,最多也就是罚银子,这让这条律法形同虚设。
毕竟没人去告,自然就没人会理。
而且主人家送点钱给上官,上官吃多了才会有一个仆从主持公道。
仆从连百姓都不算,地位更低,没人会管他们。
高邮就有一家大户,姓杨,他家原本是地主,后来南菩萨打高邮,他们直接就跪了,不仅跪了,还跪的十分爽快,迅速把自家的田地献给了林渊,保住了自家在高邮的十几家铺面,不仅献田,还献奴,献钱,总之,他们几乎是急林渊所急,想林渊所想,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林渊的跟屁虫。
林渊说什么好,他们就在后头应声。
林渊说什么不好,他们就要破口大骂。
所以卖身契一废除,他们自觉又到了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就开始各处探查,没事找事了。
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家的近亲,柳家,柳家跟杨家不同,他们家没有杨家家大业大,也舍不得家财,所以不像杨家一样大手笔。
柳家人口不丰,当家人年过四十才生下了一个独子。
于是对孩子就不免溺爱了些。
柳家现今的大少爷叫柳子涛,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自幼就生活在大院里,不知道民间疾苦,他见识过自己的父母打杀下人,在他看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下人也算人吗?
所以他也从不在意那些人的命。
在他看来,只有地位与他同等,甚至更高的,那才叫人。
有天他发现自己最珍爱的一件衣裳不见了,那可是他花大价钱买的,上面满是苏绣,精美绝伦,需要二十多个绣娘花一年的时间才能绣好,他大发雷霆,派人去查,这才知道是新进府的小丫鬟把衣裳洗坏了,怕人责罚,瞒下未报。
他叫人打了这小丫鬟五十大板。
扒了裤子打,打的血肉模糊,腰直接被打断了。
小丫鬟只有十二岁,她最先还能哭,到后来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的命,还没有一件衣裳值钱。
柳家自然不会叫外人知道自家的事,在他们看来,死一个小丫鬟太正常了,这些人死的下人难道还少吗?
然后……也不知道杨家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他们就把柳家给告了。
“欺人太甚!辱我太甚!”柳时昭大怒,他摔碎了屋里所有的瓷器,对着妻子说,“杨家、杨家小人!”
柳妻垂泪哭泣,她只有柳子涛一个儿子,柳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少爷,她不能失去他,她多么爱他啊,儿子都十八九岁了,她还要陪儿子一起睡觉,连媳妇都被她赶到了厢房内,她爱儿子,甚于她的丈夫。
“相公,我们可只有涛儿一个儿子。”柳妻哭道,“可不能让他出事,您去求求南菩萨,我们献金,献粮,献奴,定要保住涛儿。”
柳时昭喘着粗气,他咬牙切齿地说:“今日之辱,我必报之!”
柳时昭开始送礼了,他几乎是掏光了家底的送礼,林渊都收到了不少名贵礼物,更别说下面的小吏和官员了,林渊一边收礼,一边迅速的派人拿下了柳子涛。
然后还派人过去,就在柳家的家门口问:“你柳家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柳家自然要说没有。
然后又问:“既然没有,又为何视南菩萨的政令为无物?这么说,你们是看不起南菩萨了?”
这要把柳家人吓尿了,他们继续说没有。
来者就继续问:“既然你们没有不臣之心,也没有看不起南菩萨,那你们就是对南菩萨的政令不满了?既然不满,这就跟我走,去南菩萨面前聊一聊。”
柳家人焉了,他们痛哭流涕,表示他们绝对听从南菩萨的话。
他们是南菩萨最乖巧的百姓,南菩萨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之前是愚昧无知,南菩萨怜爱世人,还求南菩萨饶过他们这些痴愚之徒。
柳子涛被处斩了。
百姓们都知道他杀了一个下人,但在百姓看来,杀下人这事也算不上罪大恶极啊。
太常见了,常见到就连百姓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很快就有人说——
“他这是公然看不起南菩萨,南菩萨说的话,他不听,他就该死。”
“这一个不听南菩萨的话,以后有样学样,都不听了,到时候逼民为奴,你们以为自己就逃得过?南菩萨一片仁爱之心,你们非但不感激,还以为无理,可见百姓愚昧,叫人笑掉大牙!”
“怎么,难道你觉得南菩萨有错?”
百姓们很快又觉得,是啊,南菩萨发了话,你不听,那你就该死。
再说了,南菩萨杀人,还需要给他们解释吗?
柳家没了独生子,一蹶不振,杨家顺势侵吞了柳家的财产和地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了一个大圈,又献给了林渊。
林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见一见杨家的当家人了。
投机投到这个地步,也不失为一个人才。
舍得,有舍才有得,杨家人太能舍,也太敢舍了。
宋石昭也在此时说:“男丁更多了。”
林渊笑道:“那就给他们自由民的身份。”
因为林渊好“男色”,所以许多地方的人,尤其是商人,都开始在外地买入男性,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林渊限制人口买卖以后,这些男人自然就是他的人了。
宋石昭知道“好男色”还有这个好处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懵,他朝着林渊拱手:“大人足智多谋,宋某不及矣。”
林渊笑道:“先生何必过谦,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如何让女人再多些。”
男人一多,男女比例失调,麻烦就会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