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咽了口唾沫,复又起身。
皇帝却又抬手将她一推,不出意外地又让她跌了回去。
“皇上……”仙草跌的隐隐头疼。
她喘了口气刚要说话,赵踞已经俯身下来:“你没有答应,对不对?”
他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蹭到自己的脸上。
仙草汗毛倒竖。
她并未回答,可是赵踞已经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你没有、你真的没有……”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点颤,好像在笑,又像是冰山绽裂发出的声响。
暗影里,冰色也从皇帝的双眼里一涌而出:“你想出宫,是吗。”
他极冷静地说。
仙草突然觉着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
她不顾一切地要爬起来,赵踞却毫不怜惜地在她肩头用力,又将她重重地搡了回去。
就在仙草还想再挣扎的时候,皇帝却连这个机会都不再给她。
长腿抬起,轻而易举地压在了她的腰间。
与此同时皇帝单臂一横,抵在仙草的胸前,格斗似的把她死死地抵在床上。
赵踞倾身俯视面前的人,眼中有火光,声音却冷绝:“你果然有种……但是你也太小觑朕了。朕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
第128章
赵踞命高五派可靠的人去盯着仙草,但对高公公来说,之前没有在延寿宫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已经是有些失职了,无法给皇帝分忧,这对忠心耿耿的高公公而言便是无能的表现,无法容忍。
偏偏才退出乾清宫,雪茶就跑来,偷偷摸摸地问他皇帝让他做什么。
雪茶拦着他道:“实话告诉我,你忙忙碌碌的,是不是跟那头鹿有关?”
高五瞟了他一眼,自然不愿跟他多说。
毕竟皇帝若是想要雪茶知情,之前问话的时候就不必还叫他避开了。
不料雪茶索性拽住他衣袖:“你别瞒我,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好歹告诉我一声。”
高五才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是想问到些有用的,好去给那鹿仙草通风报信吗?”
雪茶愣了楞,然后道:“你胡说什么,说的我跟这乾清宫的反叛一样。”
“难道不是吗?”高五心里因为恼怒于自己的失职,又见雪茶缠着自己,不由便将火儿发在他的身上:“不然的话,皇上何必要避开你不叫你知道?你自个儿想想你之前做过的事儿,跟那鹿仙草勾勾搭搭的,叫皇上如何放心。”
雪茶给他喷了一脸,怔了片刻道:“我、我怎么跟小鹿勾搭了?”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确有过几次“通风报信”之举,赵踞还因此惩罚过自己,雪茶一阵心虚,又提心吊胆地嗫嚅问道:“难道是皇上这么跟你说的?皇上难道……不再相信我了吗?”
高五见他哭丧着脸,却也并不解释,只哼了声,迈步去了。
高公公离开乾清宫,心里想着延寿宫那件事。
正要出后宫,无意中转头看见前方有几个宫妃经过,其中一人的身影格外醒目。
那是颜珮儿。
虽然皇帝曾命颜珮儿禁足宫中,但是因为蔡勉之事,也是意料之外的,倒也罢了,何况太后近来心神不宁的,倒是需要她常常去安抚。
如今高五看颜珮儿要去的方向竟是延寿宫,突然心头一动。
恰好那边儿颜珮儿也瞧见了高五,颜珮儿是十分谨慎缜密的人,见高五打量自己,她便徐徐站住了步子。
高五见状,果断走了上前:“奴婢给娘娘请安。”
颜珮儿的品级之前已经降了,他却仍是称呼的十分恭谨。颜珮儿微微一笑道:“高公公不必多礼。你是从乾清宫来?”
高五道:“正是。娘娘是要去探望太后吗?”
得了颜珮儿肯定回答,高五道:“这后宫别的人都罢了,唯独对娘娘,太后才会另眼相看。”
颜珮儿先是一笑,然后却又察觉到异样。
毕竟高五是赵踞的亲信心腹,虽然是皇帝器重的人,甚至地位比雪茶还高,宫内也有许多人想要笼络高五,可是因高公公性格向来阴冷,少言寡语,令人不免有望而生畏不敢亲近之意。
就算颜珮儿身份特殊,先前高五跟她也是疏疏离离的,并不跟其他人似的一味巴结。
如今颜珮儿见高五竟主动对自己说这许多话,她心中转念,便含笑道:“这些日子宫内外诸事繁忙,也多亏了公公能干,不知为皇上解了多少烦忧,公公向来也辛劳了。”
高五抬眸。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心中有数,颜珮儿一抬手,身旁的奴婢们便都心领神会地暂且退后数步。
颜珮儿问道:“公公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高五道:“如今奴婢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自问宫内无人能够做到,但如果是娘娘您,却是有些可能的。”
“什么事?”
高五便道:“先前太后娘娘传召了鹿仙草到延寿宫,听闻是要因为拿下蔡太师那日的事儿嘉奖她,只是到底也不知道究竟,太后也没有对人说起过,奴婢正因为这件事儿不安呢。”
颜珮儿却也知道,当下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以为什么为难的事儿呢,太后的确是要嘉奖那鹿仙草,这也是她应当的。可公公为何因此不安?”
高五皱眉:“太后难道……连娘娘都没有告诉?”
颜珮儿道:“怎么?”
高五微微一笑:“这话,奴婢只对娘娘您一个人说,只盼娘娘别出卖了奴婢……奴婢听闻,皇上想收那鹿仙草为后宫——以此作为嘉许,所以奴婢很担心,万一娘娘答应了的话……”
颜珮儿脸色大变,不等他说完便道:“当真?”
高五道:“娘娘觉着,奴婢会在这件事上跟您玩笑?”
颜珮儿咬了咬唇:她自然是不喜仙草的,之前还曾想除掉她,可是皇帝居然真的对她动了心还想收为后宫,如此岂能容忍。
太后素日跟她无话不说,居然在这件事上也瞒着自己……难道是真的?!
高五打量颜珮儿神色变化,低低道:“娘娘别急,奴婢的心意跟您是一样的,所以才把这件机密告诉娘娘,如今娘娘既然要去延寿宫,不如想个法儿……毕竟太后最疼娘娘的,想必以娘娘的手段,自有法子探听底细。”
颜珮儿听他提醒,才总算定了神,当即道:“多谢公公提点,我这就去。”
来至延寿宫,太后正在喝药,颜珮儿并不提此事,只上前为太后端汤揉肩,十分温柔。
太后很是受用,又道:“天晚了,风又凉,你就不必特意又来了。”
颜珮儿道:“这会儿才入秋呢,怕什么,何况不看看太后,我睡也睡不安稳。”
太后握住她的手,笑道:“偏生你这样贴心,怪道我越来越少不得你了。”
颜珮儿垂眸道:“还好皇上并没有计较我先前私自出宫的事,也是皇上知道太后疼我……不忍太后为难,是他的孝顺之意。”
颜太后靠在罗汉榻上,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颜珮儿靠在太后肩头,像是突然想起般说道:“对了,听说太后叫了那鹿仙草来……是想因为之前的事赏赐她,我先前来的时候,还听人猜测太后给了她什么好东西呢,听说她高高兴兴的走了……”
太后果然笑而不语,只道:“是她想要的东西,倒也罢了。”
颜珮儿暗暗焦急:“这鹿仙草想必是个有分寸的,不会要太过分的东西。不然太后也不会容许。”
太后道:“是啊,本以为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谁知居然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以前却是我错怪她了。”
颜珮儿听太后的口吻竟是颇为嘉许仙草,一时怔住了:“太后、怎么突然间对她这样……”
她越想越不安,本想旁敲侧击,此刻却有些忍耐不住,便垂了眼皮低声道:“我听人说,太后还想把她也收为表哥的后宫吗?”
此事赵踞只跟太后一人说过,颜太后没想到颜珮儿也知道了,忙转头看她:“你打哪里听说的?”
颜珮儿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自然会有人说,太后又何必惊讶,如果是真的……自然要传告六宫呢。没想到表哥对那个奴婢这样疼惜,倒是比对我还要上心了。”
颜太后见她落泪,楚楚可怜,忙将她抱入怀中安抚道:“我的儿,你哭什么,又说的哪里话,那个鹿仙草如何能够跟你相提并论,何况又有谁说的她要入后宫呢?别听那些胡话。”
颜珮儿抬头看向太后:“太后说的是真的?”
太后见她双目含泪,梨花带雨,毕竟是自己家人,一时忍不住便道:“我索性跟你说了,今儿我的确跟她提起过此事,本以为她会立刻答应,谁知道她竟没有,你猜她想要的是什么?”
颜珮儿睁大双眸:“她不想入后宫?我又如何知道她要什么,好太后,您快告诉我。”
太后便在颜珮儿耳畔低低说了。
颜珮儿听的分明,又惊又且不信:“她……竟要如此?”
太后道:“所以我才觉着她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已经许了她了,明儿一早她就走了。”
颜珮儿的心七上八下,一则是狂喜来的太快,二则又有些不能相信:“可……为何宫内一点消息都没有?”
颜太后笑道:“这还不是怕有意外吗?等她干干净净地走了,我再跟皇帝说也不迟。”太后说了这句,又抱着颜珮儿道:“你总算可以安心了吧?你是何等身份,何等矜贵的世族大家小姐,将来还要……她又算什么?你竟还担心这个,真是个傻孩子。”
颜珮儿心里虽然疑惑,却因为想到明儿一早仙草就去了,到底去了一件极大心事,便含羞倒在了太后怀中。
等颜珮儿离开了延寿宫,在宫道上遇见了等候多时的高五。
颜珮儿因要刻意笼络高五,又知道高五也跟自己一样不喜仙草,当即就把从太后那里打听的话告知了。
“她既然要走,倒也是她识趣,走了好,大家都清净些。”颜珮儿说罢,轻轻吁了口气。
高五的脸色却仍平静无波,似乎并不觉着十分惊讶。
颜珮儿道:“公公不觉着高兴吗?”
高五似笑非笑地说道:“奴婢只盼这会儿就是天明。毕竟夜长梦多。”
颜珮儿忍不住也笑道:“公公看来真个儿很不喜这鹿仙草。”
高五淡淡道:“皇上身边儿都是循规蹈矩忠心耿耿的,奴婢眼里着实容不下那种人。”
颜珮儿笑道:“那从明儿起,公公就该踏实了。”
于是相视一笑,彼此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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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皇帝在听了高五回禀之后的心情是如何的狂怒。
就算是在运筹帷幄对付蔡勉的时候,面对这种一旦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生死关键之事,皇帝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情绪失控到几乎忘乎所以。
其实赵踞也殊为不易了。